其实她从头到尾想说的也不过一句——“沈含烟,我们还来不来得及回头?” 这时人群里竟然有人喊:“沈教授。” 沈含烟和季童一起看过去,人群里是一张格外年轻的女生的脸。 沈含烟的手像水一样不留痕迹的从季童手里抽走了,她朝那女生走过去:“你怎么在这?” 女生笑着跟沈含烟说话时一脸崇敬,看上去是沈含烟的学生。 季童呆呆站在原地,沈含烟没有叫她,她也不知该以什么身份跟过去。 沈含烟现在是不好介绍她的吧? 她是沈含烟的什么呢? 季童手指上还残留着沈含烟握过的温度,然而此时一波波人潮涌过来,隔绝在她和沈含烟之间,沈含烟就只剩一个从人群总冒出的脑袋顶了。 或许她和沈含烟之间的距离,本来就是这样吧? 终于,沈含烟跟那女生说完话,向她走回来了。 这时薄暮降临,空气中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沈含烟的风衣已经穿回了身上,双手插在风衣兜里,好像没有再与季童牵手的打算。 长街的屋檐上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这时不知被哪家店主点亮,映在沈含烟脸上。 连过往的路人都在看沈含烟,也不怪季童时时在心里觉得,沈含烟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美好到她那些妒忌的扭曲的充满酸涩味道的小心思,根本没有任何说出口的底气。 她只能垂头丧气的说:“我有点累了,不去划船了吧。” 沈含烟淡淡的:“嗯。” ****** 两人逆着人群的方向再次穿过长街,往酒店的方向走。沈含烟的双手始终插在风衣口袋内。 旁边的人群越喧哗热闹,就显得两人之间越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在季童越走越气闷的时候,沈含烟开口:“刚才遇到的是我一个学生,她是戏剧社的,两个月后要来乌州戏剧节表演,先来踩个点。” 季童:“哦。” 她在意的不是那女生是谁。 她在意的是沈含烟一遇到熟人、就那样迫切的放开了她的手。 好像她是沈含烟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虽然她本来就是沈含烟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她的眸子越来越黯,长街上一排排的灯笼也点不亮。 沈含烟也再没说其他的什么了。 ****** 也许是坐了飞机、坐了出租又逛了大半天园林后真的太累了,两人晚饭都没什么胃口,就在路边买了两个糕团解决。 回酒店房间后,季童没什么精神的说:“我先去洗澡。” 沈含烟:“嗯。” 她俩只订了一个房间,但还是像去云省那样,欲盖弥彰一般要了两张床的标间。 季童洗完澡后,沈含烟也去洗澡,之后吹干头发,两人就直接上了各自的床,沉默的背对背躺着。 屋里很暗,沈含烟却并睡不着,除了胃里有块刚吃的糕团沉甸甸的,她心里也坠着一件事—— 为什么遇到熟人的时候,季童根本不愿意跟她一起过去呢?一个人躲那么远。 这时她背对季童躺着,醒着,等着季童会不会像在云省那样爬上她的床,贴上她的背。 但季童并没有。 沈含烟自嘲的想,虽然季童的确喜欢过她,但在她做了这么多事后,季童心底最深处是厌恶她的吧。 厌恶唯利是图的她。厌恶不择手段的她。 嗯,挺好。
第76章 季童一晚上都想着沈含烟放开她手的事,根本没怎么睡着,直到快早上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也没怎么在意,反正是中午的飞机,必须要逛的若愚园昨天也逛完了,今天上午就这样睡过去吧。 结果根本没睡多久,窗帘就被人一把拉开了,明晃晃的阳光照进来,季童皱着眉伸手在眼前猛地一挡。 搞什么啊?这要不是沈含烟,她就要撒起床气了! 沈含烟的声音在阳光中显得很清冷:“醒了么?我们出去逛逛吧。” 季童从床上坐起来,她习惯用被子蒙着头水,梨花头睡了一晚变成毛茸茸的一颗,声音都是哑的:“沈教授,你精神真的很好啊。” 她从以前就知道沈含烟的生活习惯极其自律,去云省和这次来乌州同住的两天,她更发现沈含烟睡前都在吃一款复合维他命。 她趁沈含烟去洗手间时拿那瓶子偷偷查过,美国生产的,不是化学合成,所有营养元素都是从天然蔬果里提取的。 当时她还在心里吐槽沈含烟想活成千年不死的老妖怪,这会儿看沈含烟一大早精神就这么好,她决定在tb立马下单两瓶。 要对付季唯民、汪晨还有沈含烟,她也需要这么好的精力。 不过沈含烟精神好的原因还有一个——沈含烟睡得好呗,又不像她心里一直别捏着昨晚的事,以至于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季童哑着嗓子问:“你想逛哪?” 沈含烟:“就随便逛逛,来都来了,总不好一直窝在酒店。” 季童试着在被子里悄悄活动了一下手脚,她昨天是真走累了加上没睡好,手脚灌了铅一样发沉。 但既然沈含烟想逛。 她认命的说:“等我去刷个牙洗个脸。” ****** 清晨的乌州是另一番味道。 因为旅游旺季还没到来,加上为数不多的游客又大多是中午才开始活动,早上的街道上就只有三三两两的本地人,拎着菜篓子细细说着南方话。 沈含烟和季童在小摊边买萝卜丝饼,饼都是现炸,她们要了一个辣的一个不辣的,老板抓一大把白萝卜丝裹一层面糊,又裹一层面糊,下油锅“滋啦滋啦”,不一会儿两个金黄的萝卜丝饼就炸好了。 季童咬一口自己的,酥酥的脆脆的香香的很好吃。她又偏头很自然的咬了一口沈含烟的,有股淡淡的胡椒味,对她这个不怎么能吃辣的人来说也不算很辣。 她在清晨的阳光下眯起眼睛。 沈含烟看向她的眼神里好像带了一点隐约的笑意:“好吃么?” 季童:“唔。” 她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 她不是还跟沈含烟别扭着吗!昨天一整晚都很硬气的没跟沈含烟说话!怎么今早为一个萝卜丝饼破戒了呢! 可是啊,可是。 大概清晨的阳光真的很好,大概萝卜丝饼油滋滋的味道真的很香,大概春风拂起沈含烟的一缕碎发,传来一阵她日渐熟悉的香水味。 她小心伸着细细的手指,把沈含烟的碎发挽到耳后,让它们不要沾到萝卜丝饼上。 她忽然说:“好吃的。” 沈含烟:“嗯?” 她咧开嘴:“我说,萝卜丝饼很好吃的。” 沈含烟点点头:“是不错。” 她又哪里是在说萝卜丝饼呢,好傻啊沈含烟。 ****** 吃完早饭两人在长街上慢慢走着,失去昨天汹涌的人群,季童也失去了去牵沈含烟手的借口和勇气。 但是她和沈含烟并肩走着,两人的影子投在古旧的石砖上,她俩的手都自然垂在身侧,伴着一步一步,影子一晃一晃,两人的手就好像不停碰在一起、最终紧紧牵着了一样。 季童看得开心起来。 本来以为两人只是随便走走,季童看着好多小铺没开门,还在觉得遗憾,不曾想,沈含烟把她带到了河边,几条小小的乌篷船,荡漾在飘着柳叶的河面上。 季童叹了口气:“沈教授,你精神真的是很好。” 如果说季童昨天还有坐船的兴致,那是因为逛了一下午的疲累还没追上她。现在睡了一晚,身体反而反应过来了,四肢都酸痛。 沈含烟还有兴致来坐船?她开始怀疑,沈含烟吃的复合维生素莫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沈含烟还是套用她在机场说过的那句话:“来都来了。” 季童:“我们又不只来这一次,如果你喜欢,我们以后……” 她忽然住嘴。 天哪她在说什么。 她和沈含烟现在的关系,是她对沈含烟许诺以后再一起出来玩的关系么? 但这句话她说者有心,沈含烟听者无意,沈含烟只是淡淡的说:“就这次坐吧。” 季童扫了眼那几条乌篷船:“现在太早了,船夫都还没上班呢。” 沈含烟:“现在早没什么船夫了。” 季童:“啊?” 沈含烟指着乌篷船:“现在那里面都是电动马达,跟在公园划船一样,自己用方向盘掌握方向就行了。” 季童呆呆的:是这样吗? 为什么沈含烟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沈含烟:“那我去买票了?” 其实大多数时候,沈含烟在生活里算是个很随和的人,很多不涉及她原则的事,她都是无可无不可。 季童倒没想到,沈含烟对坐船这件事意外的坚持。 看来沈含烟真的对乌篷船挺感兴趣啊。 季童点点头:“好。” ****** 两人一起上了船。 现在真的太早了,街道上没什么人,河面上也只有她们一条船在飘荡。季童坐在船头徐徐的风里,端着相机在拍两岸的景色。 沈含烟比她坐的靠后一点,刚好能看到季童的半张侧脸。 季童今早被她从床上拖起来,懒洋洋的,刚才本来想去买杯咖啡,卖咖啡的小店又没开门。这会儿坐在船头还有点懵,素颜的懵懂的一张脸,很像沈含烟记忆里的那只小兔子。 一片河里落了不少的扁扁的柳叶,落在季童的梨花头上,又被季童随手摘下,扔进河里。 沈含烟看着那片柳叶,眼睛弯起来。 今天的晨风很和煦,今天的河水很平静,今天的季童很懵懂,今天的一切都很好。 可这是她坚持来坐船的原因么? 也并不是。 就算,今天下着瓢泼大雨,今天河面被雨滴砸得支离破碎,今天季童胡乱撒着起床气,她还是会觉得今天可爱而珍贵。 毕竟她的人生中,有几次和季童一起坐乌篷船的机会呢? 季童那么年轻,才敢那么轻易的开口说“以后”。好像人生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以后再坐船,以后再吃萝卜丝饼,以后再牵手和做i。 沈含烟不知是不是自己从小拥有的东西太少了,她本质是一个贫瘠的人,她深知不是这样。 很多事错过一次,就是永远错过了。 ****** 沈含烟醒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船头刚才季童坐着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空了。 季童的声从乌篷里传来:“沈教授,进来。” 清晨的日头越升越高,变得逐渐晃眼起来,沈含烟钻进乌篷,立刻迎来一阵清凉。 现在乌州的旅游业很发达了,坐船游河也是一样,乌篷里小小一张木桌上,摆着一壶茶,还摆着乌梅、茴香豆和砂糖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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