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眠的视线从始至终追随着祝乐星,直到背影消失,她才重新看回黎念:“怎么了?” 黎念注意到这个细节,犹豫几秒:“为什么她要说六点见呀?你们不是……” 不坐一辆车,为什么还要凑同样的时间。 晏眠直视前方,心绪却还游离着,只回答黎念:“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她生活在祝家,拥有或许不那么爱她,但对她有爱的人照顾、支持她。 祝乐星性格依旧阴晴不定,偶尔的冷酷像是中二复发的小孩,多数时候她情绪冷静,热情又沉默。 除去会莫名其妙脸红、和偷看她还以为没被发现,周而复始重复这个过程直到和晏眠对上视线外,晏眠说不出祝乐星当下的缺点。 这种生活平静而普通,晏眠自己也清楚。但放在过往,却是她无法想象的生活。 至少现在,她满意这种生活。 所以若非意外,晏眠不想主动去改变它。 几天里,祝乐星和晏眠倒也算形影不离。骤然身边少了个人,她走在人群里,又感觉到有点莫名的孤独。 她直接出了校,没急着回车上,而是绕了一圈门口的店,最终停在一个卖冰淇淋的店前。 暖阳金灿灿的洒落一地,Logo熠熠生辉。等候的过程里,她抬头就是路边的学生情侣牵手走路。 尽管非常缺德,祝乐星还是希望穿着一中校服的两人半路遇到教导主任。 轮到祝乐星的时候,她要了一杯冰淇淋,犹豫几秒,又追加道:“加四个球。” 她身后不缺乏等候的小学生,听到数量后纷纷向祝乐星投来震撼的目光。 祝乐星感觉自己即将成为小学生交头接耳的谈资—— 她不急着吃,拿着冰淇淋便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事实上,不止做任务可以获得积分,每当剧情推进到一个节点,或是祝乐星与晏眠有什么接触后同样可以获取积分。在和日常生存所需要的相抵后,她还是在数月来积攒百来分。 祝乐星一直以为只要不去回想,那些过去就可以被淡忘。可每天增加的积分却提醒她,生活再好、再平静、再像期望中一样,也不是她的。 她感觉自己正在为未来的事忧郁起来,沉默数秒,正准备转换心情,吃会冰淇淋时,长椅却一声轻响,有人在身旁坐下了。 祝乐星下意识看去,许鹤就坐在她旁边,拿着杯冰淇淋,只有一杯,手里还有个很大的勺子。看见她的冰淇淋后,许鹤直白道:“给我一个。” 祝乐星就看着她用勺子挖了一个球走。 十几秒的时间里,祝乐星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乔巧呢?” 许鹤说:“她说你有点忧郁,让我来烦一下你。还有,是我坐在你旁边,你问乔巧干嘛?移情别恋啦?” 祝乐星:“…………” 这和移情别恋有一分钱的关系吗? 不过,她? “她是谁?”祝乐星满头黑线,“乔巧?你们是心理大师吗,还能看出我忧郁——” 许鹤说:“晏眠啊。她在那里看了你好久了,一直没过来,不过也正常。” 毕竟谁会想找一个对着冰淇淋感伤悲秋的人的麻烦! 祝乐星下意识脑补完了她的所有话,回头看去。 如许鹤所说,晏眠正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店前。她不知道等候了多久,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足以让路过的人视线都停留在她周遭数秒。 晏落似乎注意到祝乐星的目光。 她垂下眼,下一秒,祝乐星手机震动一下。 -柳阿姨说,祝叔叔晚上会回来。司机已经在等了,先走吧? 上车以后,晏眠视线落在那个冰淇淋身上一眼。 祝乐星犹豫道:“……你要吗?我没有……” 她说完,想起晏眠的身体,正思考怎么找补,晏眠说:“我一直在看你,知道你没吃。” “……一直?”祝乐星问,“一直是多久?” 晏眠道:“大概就是你说要加四个球开始吧。” 祝乐星:“……” 照这么说,晏眠大概是从她刚出校门不久就跟在她身后了。 “黎念呢?”祝乐星茫然道,“你们不是要聊天吗?” 晏眠说:“我们聊的次数很多了。” 意思就是,不缺这一次。 祝乐星却莫名其妙从这句话里感受到几分温情。 就像是……相较起黎念,晏眠更想在她身边一样。但下一秒,祝乐星便想起自己的病,想起晏眠的想法,她看着手里的冰淇淋,沉默几秒,还是把它塞到了晏眠手上。 “……算了。”祝乐星说,“反正也被许鹤挖走一个球了。你不吃的话,等会帮我丢了吧。” 晏眠看着她莫名的动作,视线垂了下去。 “嗯。”晏眠点点头,把冰淇淋放在了小桌子上。 祝林再次回到榕城,选择的地点和上次一样。 但这回,二人都格外平静,祝乐星没有了上次的忐忑,晏眠也不必要再担心莫须有的事。 电梯前,祝乐星一如既往的按了电梯,晏眠先进。 她突然开口:“和上次一模一样。” 祝乐星看她一眼。 晏眠说:“你上次也是这样,在这里你和我说。你还记得吗?” 祝乐星:“……” 这是清算环节吗?她有点紧张,下意识接了个“我”字,至于我之后她从没想过要回答什么。 包厢里并不止柳愫、和祝林江月三人,这一次反倒还宴请了几位祝家的亲戚。 祝乐星看着一张张陌生但堆笑的脸,看向主位格外享受这种掌控权的祝林,敷衍的依照对方的自我介绍叫了人。 祝林当即开始说有关祝乐星的事,夸赞她的优秀,发现唯几真正获得的荣誉都说过以后,便开始自夸自擂。 这熟悉的场合让祝乐星皱起眉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柳愫在,氛围并不算沉重。她偶尔会说自己在片场的事,祝乐星与晏眠便抬头看她。 相较起柳愫游刃有余的模样,江月便显得局促许多。纵然她着装远比柳愫华贵,可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拘泥不少。她本来是安排流程的人,但在三言两语里,氛围逐渐偏离她所预期的范围。 等到所有目光彻底从自己身上离开,所有人只看向柳愫后。 江月站起身。 她说是去催菜,神情却是众人肉眼可见的冷。 就算有人看了出来,却也不会在柳愫眼前主动挑刺。一派祥和里,祝乐星却清楚,晏眠又要被荼毒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晏眠看了眼手机,也微笑了一下。 她没说离席的原因和去向,柳愫却还是略一挑眉,像意识到了什么。 没过多久,祝乐星也起身走了。 或许是有了上次祝乐星突然插手的教训,这一回,江月与晏眠的谈话地点没有再选在走廊,而是卫生间。 空气中弥漫着信息素抑制剂的气味。 信息素是AO的主导本能,当这种本能被遏制,他们当然会被抑制剂产生抵抗情绪。 上一次来,祝乐星还没有分化,感觉并不严重,同样的路再走一次,祝乐星下意识皱了下眉,感觉有些烦躁。 祝乐星没有进洗手间,而是直接让系统开始“监听”。 一如想象一样,江月刚开口,便让祝乐星焦躁的情绪躁上加躁。 “眠眠。”江月说,“你老实告诉妈妈,祝乐星分化以后,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低,像是在躲避什么。 或许是从父亲去世、江月只能带着她在老旧的筒子楼里生活,墙壁隔音极差的时候开始,她便每天都在压低声音,竭尽所能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顺带一并教导晏眠不要太张扬,做个沉默的人。 于是她恪守对方所说的“准则”,一直生活到了今天。 纵然这种准则让她每天都活的格外痛苦,晏眠也下意识觉得没有什么。 已经这样活着十几年了,之后再这样活着有什么呢?况且相较起之前,她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 晏眠以为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 但在看清江月焦躁的神情后,她还是喉头一哽,侧过视线:“没有。” “我说过。”她皱眉道,“我和祝乐星……只是朋友。” 这个词汇近乎是脱口而出,让晏眠自己都感觉讶然。 她为什么要把祝乐星当朋友? 可依照她当下与祝乐星的关系,不是朋友,又会是什么。 “朋友?” 眼前,江月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下意识道:“你把祝乐星当朋友,她呢?她对你做了什么,你不是一直和我抱怨吗?现在怎么就成朋友了?” “眠眠。”江月扶着晏眠的肩膀,像是念经一样反复道,“你要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像她那种人,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看到柳愫了吗?她以后会和柳愫一样,你就会像刚才的我,只能做一个陪衬。你不觉得屈辱吗?” 只是一场聚会、一次饭局、一个受人追崇的位置而已。 为什么这也要屈辱呢? 一门之隔。 祝乐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是什么大型pua现场,硬的不行来软的,骂的不行来哄的—— 晏眠还能心态那么稳定,属实是心理素质远超常人了。 时至今日,祝乐星依旧不理解江月的任何想法。 在她看来,江月就像个和世界背道而驰的人。有关对方的过去原作没有过多描写,但孤母寡女生活在一起,她感到不安全、想要向上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非要走奉献之路……她自己走自己的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把晏眠也拉着一起走。 就因为晏眠是她唯一可以自由“支配”、自由“掌控”还会听话的女儿? 这算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起,按住的肩膀突然挣扎了一下。 “……我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晏眠避开她的目光,“我不觉得现在这样是屈辱的。妈妈,该回去了。” 早在来之前,晏眠已经排演思考过无数种江月可能说的话。 如想象中一样,甚至一个字都没差。 下一句,应该是…… “可妈妈这么爱你,给你安排的都是好的,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 晏眠略一张唇,最后还是合上了。 她想反问对方,譬如……所谓的安排,到底是对方真的安排了什么,还是只是对方突然的一厢情愿的想法、逼迫她像个工具一样去实施。 但这些话没有意义。 早在很久以前,她们就都清楚答案了。 晏眠重复了一遍:“好的,我知道了妈妈。就这样吧,该回去了。” 她说着,便要转身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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