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缘的语气很不敢置信。 因为他是离生门的门主,当他的徒弟接触到离生镜的可能性更大。绪以灼心里这般想,但肯定不能这么说,她犹犹豫豫道:“因为……他是活的?” 张缘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门主修炼的功法基本是为了死后直接转换为鬼修准备的,你不一定合适。”张缘委婉道,“你要不换个师父?” 绪以灼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来离生门还有什么合适的拜师的对象。其他宗门除了宗主外还有这位长老那位长老,只有离生门,其内部结构没什么人知晓,除了门主外都想不出第二个在门内身居高位的人了。 张缘道:“鬼修不是生来就是鬼修,人修该怎么修炼他们也知道的。” 绪以灼认识的离生门鬼修只有一人。 她看向张缘。 “不是我,我就一普通弟子。”张缘摆了摆手,“叩仙门魁首很少有谁会拜哪个宗门的宗主为师,毕竟宗主不一定是修为最高的那个人当的,有些宗门因为宗主要处理宗门事务,反而会由修炼上没什么天赋的人担任。离生门虽然不是这个情况,但是在离生门里,门主确实不是最强的那个人。” 绪以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张缘想说的人是谁。 世间的第一位鬼修,离生门的初代门主。 鬼修同样有属于他们的“死亡”,他们的“寿命”要比普通修士久一点,可到了某一时刻,仍会消散于天地之中,与人修不同的地方是他们没有灵魂进入轮回,消失便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不在世间留下任何踪迹。 离生门初代门主在修真界活跃的年代距今已经太过遥远,已有数千年不曾在露面。黄泉镜现世后修真界再无人可以飞升,离生门初代门主自然也不例外,若是一般鬼修过了这么多年肯定已经消散了,但有不少人认为初代门主仍在世上,即便对此离生门从未承认。 当然,也没有否认。 绪以灼是相信那位鬼修还在的,毕竟帝襄见过他,算算时间也就过去了一千来年,之前那么多年都在,没道理就在这一千年里消散了。可绪以灼也没指望过拜他为师,那样一位传奇人物,一开始就在绪以灼的考虑范畴之外。 绪以灼打算得最多的还是拜离生门门主为师,然后通过现任门主接触初代门主。就算他行踪再怎么诡秘,现任门主也该知道他在哪里吧? 绪以灼一直坚定地执行自己的计划,可张缘说的话令她动摇了一瞬。张缘作为离生门的弟子对离生门的情况自然要比她清楚,她会这么说,也许拜初代门主为师确实有可能呢? 绪以灼不确定道:“那一位还肯收徒吗?” 张缘失笑:“你只要夺得叩仙门的魁首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那么多人想要成为叩仙门的魁首就是为了能拜入某位平时绝对不会收徒的大能门下,只要那位大能的宗门派人来了叩仙门,你就不用担心他愿不愿意收你。这届叩仙门甚至世外楼都派人来了,你猜猜有多少人是冲着君楼主去的?” 绪以灼问:“大能对人不满意,还是不想收徒怎么办?” “明面上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张缘道,“但私底下会和人协商,能安排他转投同宗的其他人门下最好,如果劝不了大能也会收下,只不过待遇会比真正的亲传弟子差一些。但差的那一些如果那位修士愿意,可以从其他地方尽量补上。” 张缘又道:“叩仙门办了这么多届,从没有让哪位魁首吃亏过。” “我再想想。”绪以灼虽然这么说,但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张缘说动了。 * 绪以灼回到阆芜馆的时候,正好赶上严巧心收拾东西离开。其实也没什么要带走的东西,修士都有随手把东西放回储物法器的情况,清点清点法器里有没有少什么便好,来时走时都是两手空空。 严巧心和绪以灼随口道了个别便往院子外走,好像只是出门散个步,但绪以灼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绪以灼跟上她的脚步,打算送她一程,边走边问道:“和蒋余微打过招呼了吗?” “说过了,”严巧心道,“她还没有从上一场恢复过来,我让她好好休息,不必送了。” 严巧心想了想,道:“原吾这会儿应该在馆外等。” “真就这么走了?”绪以灼问,“复活赛没过几天就开了,不去试试吗?” 严巧心笑着摇了摇头:“不啦,即便对上的人不是原吾我这场应该也会认输。师门召唤,我确实得走了。” 绪以灼心中惆怅,却也知道别人师门事务不好多问,只道:“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会有机会的,”严巧心道,“待你夺得叩仙门魁首,修真界一定人人知晓你的名字,有空我会去找你的。” 绪以灼还没有说话,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就没考虑过我有可能赢吗?” 来人眉眼含笑,说话也是开玩笑的语气。 严巧心咦了一声:“你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外面等呢。” “太久不见人,我就过来找了。”原吾道,自然而然地走到严巧心另一边,与她二人并肩走着。 闻言,严巧心立时指着绪以灼道:“都怪她,是她回来太晚了。” 绪以灼轻咳一声:“和朋友说了几句话。” 说话时,绪以灼心里头也有一种很奇妙的感受。距离老李离开过了一些时日,不知不觉间她已然认识了很多人,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在空胧山上独自练习御剑时的孤独了。 与严巧心分别让她有一些难过,却不会再有老李离开时那种心下茫然不知该去往何处的感觉。 三人并肩往外走时,十分轻松地闲谈着,全然不谈离别的愁绪。她们来自不同的师门,有着不同的目标,相见时就知道少不了离别,今日先走的是严巧心,他日叩仙门落下帷幕,其余人也要各奔东西。 但一定会有再见的一天。 天朗气清,微凉的风徐徐穿过云海之上的云雾城,阆芜馆外一片开阔,已然有人在门外等,身后是依着山势次第坐落的白石建筑。 严巧心今日心情还好,叫那人名字时语气也不夹枪带棒:“封云河。” 站在她们对面男生女相的少年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严巧心扭头对绪以灼和原吾介绍道:“他算是我同门。” 绪以灼对这人有印象,估计不少人都记得他。这位叫封云河的少年同样是参加了叩仙门的修士,上一场比赛里他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干脆利落地认输走人,不仅弄蒙了他的对手,台下观战的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结合严巧心之前的话,绪以灼心想严巧心说师门有事此言不虚。 严巧心走到封云河身边,向她俩摆了摆手:“我们先走啦,有缘再见。” 绪以灼和原吾停在原地,没有再送,看着严巧心和封云河拾级而下,渐渐化作两个小小的黑点,直到消失不见。 而离开的严巧心一路走着,原先轻松的神情逐渐凝重,笑意一点一点消失在脸上。 “之后去哪?”严巧心问,“直接去找方生莲镜?” 封云河摇了摇头:“先去找凌师叔,你我的师尊应该已经到了。” 严巧心稍一颔首;“他们现在在……” “莲海无涯。”封云河低声道,“我们可能还要在云雾城附近待一段时间,凌师叔说他已经算不出更多东西,必须开云宫,前往通天阁。” 严巧心迟疑了一会儿,道:“我师尊说他有一些线索,大概已经知道了方生莲镜现在在谁手上。” “凌师叔已然知晓,他说还不够。”封云河道,“千年前的命图已经完成一半,所算之事一一应验,帝女如今不知身处何处,但时间已经到了,师叔要去通天阁完成另一半。” 严巧心不知想到了什么,陷入沉默,眼睛渐渐也黯淡下来。许久之后,只发出一声轻叹。 “别多想了。”封云河道,“你知道的,一千年来,凌师叔只等这一日。” * 于望舒和梁求玉贡献了此届叩仙门开始以来最精彩,最令人震撼的一场对决。比赛进行到这一阶段,已经少有修士能够轻松取胜,伤者虽然随着人数一起减少,但受的伤大多要比之前几局里严重。叩仙门不会等到所有修士都养好伤才进入下一轮,七日后,十二进六的比赛如期举行。 因为赛后直接送到悬壶院的情况比较多,这次抽签是在比赛前一日开始的。 绪以灼运气不太好地抽到了熟人。 看着自己手中木牌和蒋余微对上的数字,绪以灼无奈地笑了笑,将木牌递给蒋余微看。 蒋余微看到了木牌也没有露出什么气馁的神色,还回去时笑着道:“我会尽力的。” 蒋余微从来没有轻视过任何一场对决,无论能不能赢,每一场比赛她都是全力以赴。对上绪以灼的时候也是如此,绪以灼 第一回感受了蒋余微的对手会有的压力。许多修士对上蒋余微的时候,总是因为对方的修为不禁生起轻视之心,而蒋余微不会犯一点错误,也不会放过对手的任何一个破绽。 绪以灼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差点翻车是什么感受。 对决时她会有的漏洞相较别人只会多不会少,只是凭借压倒性的实力,强行抵消了这些漏洞会带来的影响。 即便最后她没有什么悬念地赢下了这场对决,蒋余微带给她的那种被对手抓住破绽后惊出一身冷汗的感觉,也能让绪以灼记很久了。 蒋余微耗尽最后一丝灵力后认了输,绪以灼看见她一脸倦色,似乎已经没有了走动的力气,上前搀着她下了台。顺着台阶往下走时,绪以灼能感觉到蒋余微是真的没有力气了,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身上。 不仅仅是没有力气,蒋余微似乎还在竭力忍着什么,微微颤抖着。 一会儿后绪以灼猛地想了起来,低声问她:“经脉在痛?” 蒋余微低低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很轻,如果绪以灼不是离得她很近恐怕还没法听到。 绪以灼能想到蒋余微在忍痛,还是因为她看到过于望舒耗尽灵力后忍受剧痛的模样。她虽然没有经历过耗尽灵力是什么感觉,但是于望舒让她知晓绝对不是“身体被掏空”那么简单,短时间耗完灵力会引起经脉剧烈的不适,那时的剧痛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蒋余微次次都几近耗空灵力,这让绪以灼一时间忘记了这会带来的痛苦,以为对蒋余微没有什么影响。 可蒋余微明明也是会痛的。 绪以灼忍不住问:“不能够早点认输吗……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到这个时候?” 必输的对决早点认输并不丢脸,就绪以灼了解到的,蒋余微在修士之间赞誉颇高,她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已经是许多人眼里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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