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绪以灼最初的认知就是此人修为低得不可思议,后来见绪以灼与原吾交好,程玄端起初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想,只当她二人正好投缘。然而数日过去,程玄端就是再怎么心大也该意识到绪以灼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君虞虽然有为绪以灼掩饰的意图,但没有做得刻意,难免有几次绪以灼的实力会显现在水镜中。若是说之前哪些挑绪以灼挑战的修士本身实力也不怎么样,败了也在清理之中。可严巧心也败了之后,程玄端对绪以灼的好奇达到了顶端。 真的有人表现出来的修为和实际实力的差距能够这么大么? 严巧心可以说是因为钻研阵法耽误了修炼,而她在阵法上的造诣恰好弥补了修为上的不足,那么绪以灼又是什么情况呢?绪以灼打败其他修士越来越干脆,就好像修为低的那一方根本不是她,她表现出来的模样就跟她修为高了对手好几阶似的,任对方的招式再花里胡俏,绪以灼也能用绝对的实力强行镇压。 程玄端不禁心想,此次修为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修士可真不简单。而且就以严巧心之前从采珠司那抢来的鲛珠数量看,即便一分再分,只要其他人没法胜过她,那么她出线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分走了严巧心一部分鲛珠的绪以灼和原吾自然也是如此。 等叩仙门开启后,这俩人必然还会吓许多人一跳。若是说严巧心身上禹派阵法的痕迹太重,看出来后就会觉得她有这番实力在情理之中,那绪以灼便是完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了。 在绪以灼的身上,程玄端找不出一点儿可以证明她身份不一般的东西。 程玄端心思千回百转,而君虞的目光一直专注落在水镜上。她不精唇语,但辨认出几个词汇后,大致也能猜到她们在说什么事情了。 君虞莞尔:“这样的思路……倒也不能算错,没准她们真的能找到那样东西。” 程玄端很快就意识到了君虞说的是什么,迟疑道:“君楼主,若是她们真的带走了那样东西,这个轮回之境很快就会消失。” 君虞并不在意。 “相较秘境,轮回之境里头确实没有什么东西。但若是这批修士里有人能将其核心找到,我开启轮回之境就不算毫无意义。” “楼主高义。”程玄端真心实意道,“若是换做我,怕是舍不得将其送出去的。” 程玄端修为已经停滞多年,他知道自己恐怕此生没有突破的希望了。倒不是触不到下一个境界,而是他能感觉到下一个境界触手可及,却毫无接下劫雷的信心。 退意生起的时候,程玄端便知晓自己是真的接不下劫雷了。 若是他能规避天道的限制…… 程玄端沉思之时,君虞忽然说道:“外物可辅助一时修行,却非长远之计。古往今来半步飞升的大能,从未接触轮回之境者不知几何。” 程玄端苦笑,都到这个修为了,这些道理他自然都懂。但是在有一条捷径摆在眼前的时候,人总是忍不住想走那条捷径,而一条岌岌可危的独木桥摆在眼前,即便知晓自己有安全通过的可能,却也因为中途坠落的可能性不敢向前一步。 君虞只是随意提点一句,程玄端悟不了是正常的,若能顿悟这就是他的机缘,君虞不会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君虞又辨认了一会儿严巧心说的话,很随意地说了出来:“一百多年前的事了,我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没想到还有小辈记得。” 程玄端咦了一声,他想了想,问道:“可是百年前的寻方之变?” 君虞颔首:“是在那之后不久发生的事。” 程玄端了然,寻方之变和在寻方之变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其实不能算作同一件事,只是因为人们对后者所知甚少,在提起寻方之变后就顺便将那些事情也囊括了进去。 那个时候君虞似乎才十几岁,还不是世外楼楼主,而是上任楼主唯一的弟子。寻方府事变后,世外楼楼主同诸位同道前去主持大局,君虞那时以少楼主的身份跟随在侧。 寻方府的事情其实说严重也不太严重,后面发生的事情在修真界引起的风波直接盖过了寻方府事变,只是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参与其中的那些人,没有人清楚。 君虞自然是当事人之一。 提起君虞的实际时,人们或多或少都会提到寻方之变,虽然没法证实,但很多人都认为君虞之所以能够在一百多岁的时候突破大乘,半步飞升,和她当初被卷到寻方之变后发生的那些事情里头有极大的联系。 程玄端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当年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君虞此时是要说出来吗? 看到程玄端遮掩不太住的表情,君虞就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不禁无奈道:“当年发生的事情,和你们猜测的大概不太一样。我们不详谈那些事,不是因为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至少对我来说,我很少提起是因为直到如今,当年经历的事情我依旧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君虞道:“我们来到了离断江的尽头。” 63章
第63章 离断江不存在起点也不存在终点,这几乎是修真界众人的共识。在听到君虞说的话时,程玄端下意识道:“从来没有人寻到过离断江的终点。” 即便是在古神仍存于世间的时代,也没有关于离断江终点的任何记录。 “一条河流,总会有它的源头,也会有它的尽头。”君虞道,“离断江兴许是个例外。我们当时到达的地方究竟是不是离断江的尽头,实际上没有人可以确定。那是一处不曾有人涉及的水域,那里空间重叠,时间错乱,所闻所见,皆超过了所有人的认知。除了离断江的尽头,我们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如此特殊。” 仅凭君虞寥寥数言,程玄端完全无法想象。 君虞的目光移向水镜,看着严巧心:“小小年纪在阵法上能有如此造诣,她的师父想必就是那位先生。若是我没有记错,当年那位应该恰好就在寻方府。” * 严巧心托着下巴说道:“事情的开端要从寻方之变说起。” “寻方府是西大陆最北方的城市,城墙以外是一望无际的赤地。人族在其中会迷失方向,即便是天生强悍的妖族,也难以在赤地生存。像赤地这样的地方在西大陆和东大陆都有许多,基本集中在离断江起点终点一带和天雪阁附近,天雪阁是埋葬古神的地方,而离断江的起点与终点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秘密,大多人认为,赤地的出现就是天道为了阻止任何人找到那些地方。” “寻方府濒临西大陆最危险的地域之一,但它却是北域实力最强的城池,也控制着北域的大半力量。寻方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城主府、奇门和神脉遗族共同掌控,但是你们应该也知道,神脉遗族……被他们族中的那位帝女亲手毁掉了。”严巧心比划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于是寻方府的老牌势力只剩下城主府和奇门,但过去有神脉遗族在上头压着,城主府和奇门只能寻求合作,神脉遗族消失后,曾经合作的两个势力却谁也不服谁,明争暗斗了几百年。这几百年间,寻方府中有许多新势力兴起,也有城外的势力企图掺和一脚。” “一百年前,寻方府的局势严峻到了极点,城主府、奇门和几个联手的小势力三方混战,斗争被摆到了明面上,寻方府封城将近半年。由于寻方府的重要地位,它的混乱同时带来了北域的震荡。终于有一天,斗争已经激烈到其他区域不得不派人来调停的地步。” “一般来说,这种牵扯到了地域利益的事情都让世外楼出头,因为世外楼向来不参与这些争斗,行事相对公正。一百年前世外楼的老楼主还未殒于劫雷之下,老楼主带着当时还是少楼主的君楼主,一同前往了寻方府。” “在世外楼和其余几片区域派出的代表的共同协调下,寻方之变暂时平息,但城中暗潮涌动,争端随时再起。我师尊之前就在城中,他告诉我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寻方府内肯定还要打上一阵。”严巧心道,“那件事情,就是离断江涨潮。” 绪以灼微微皱眉:“可是离断江水……好像有点问题吧?” 严巧心点头:“其他江再怎么涨对修者来说都不是问题,但离断江一旦涨潮,说不好就要出大事。寻方府一面临赤地,一面临着离断江,那是它建城以来经历的唯一一次涨潮。” “离断江当时正在雾期,江水不断地涌上岸,流入寻方府中。不说寻方府了,江边那么多座城池,没有哪座听说被江水侵袭过。寻方府建立的时候没有防备离断江水的措施,忽然遭遇涨潮也没有有效的方式隔绝江水,修士们曾经联手布下法阵,但即便有如世外楼楼主这样的大乘期修士参与其中,法阵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离断江水无视了任何阵法,淹没了大半的寻方府。” “江水涨了两丈高,城中低矮的建筑无法住人,城中居民不得不搬到高处。而且最糟糕的是涌进城中的离断江水还带来了江上的大雾,城中的修士们发现,他们无法离开寻方府了。他们被困在了一个天然的迷阵中,无论往哪个方向走,运气好点的能够转回寻方府,若是运气差一些就直入赤地,而一旦在赤地中走得太远,离开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在以往,乘坐云外飞舟升到最高,还是可以从空中离开不受大雾的影响。而那时或许是被涨潮影响,离断江的大雾也与过去不同,即使乘坐飞舟也无法离开。” “不止城中十来万的修士与普通人,当时城内修为最高的世外楼楼主也被困在了寻方府中。原先城中大能商议之后,决定等离断江退潮,可是几日后的晚上,无目鲛人通过离断江水来到了城中,许多人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鲛人拖入了江水中。他们的尸体会浮出水面,但魂魄一直被鲛人带往黄泉,再也无法归来。” “传说无目鲛人是由那些被人族采珠害死的鲛人变化而成,法术对他们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防御的法阵也能视若无物。在无目鲛人的威胁下,寻方府内众人再也不能安心等待离断江退潮。城中众人找不到令离断江退潮的办法,最后决定先去找离断江涨潮的原因。” “寻方府的位置已经很接近理论上离断江的尽头,江水看上去也确实是从那个方向倒灌,他们决定寻找涨潮原因的时候,是往那个方向去找的。去往尽头的修士原先一共只有七人,除了寻方府城主要坐镇城中外,当时城中化神大圆满及以上的修士都过去了。君楼主那个时候什么境界我不清楚,但以她当时的年龄,修为应该是不够化神的。” 原吾点点头:“但楼主也去了那里。” 严巧心也一点头:“君楼主为什么也去了那里,除了君楼主自己和恐怕没有别人知晓,哪怕是当年那七人也不知确切的原因。从离断江的尽头回来之后,君楼主的修为突飞猛进,甚至在一百多岁的时候一举突破大乘期。如今她的年龄依旧没有超过两百岁,然而境界已至半步飞升,修真界第一人的名号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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