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以灼问:“这位道友,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青衫女子想了想:“叫我明月吧。” 明月。绪以灼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思绪却落到了很久以前听闻的那个人身上。 百无聊赖的明月又要为自己斟上一杯茶,绪以灼看着她的动作,喃喃问道:“道友……可是姓梁?” 明月的手一顿。 她慢慢放下茶盏,未侧过脸,看着空空的杯底问道:“道友是玉尘府的故人?” 绪以灼摇摇头:“应当是……明月故人?” 不禁失笑。 每次提及,绪以灼都会觉得这二人真是有缘。 梁明月,于望舒,这是人间的两轮月亮。 “于望舒寻了你很久。”绪以灼轻声说。 纵是此时,她寻找梁明月的念头只怕也没有停歇。 “可惜。”明月的指尖摩挲着杯沿。 赤地的月亮与人间的月亮不似同一轮,相同的月再也无法映入杯中。 “我已经回不去了。” 如果她和此人不是在此遇见就好了,明月心想,那样她还可以让人替于望舒带一句话,不要再找她了。
第172章 “梁道友……”绪以灼正欲开口,便被明月轻声打断了。 “依旧唤我明月吧。”她说道,“自从踏上赤地,我便与往事再无纠葛,也早就弃姓不用了。” 绪以灼忍不住道:“明月何必灰心,禹先生与禹派的阵法大家,他一定可以带我们出去的。” 明月仔细打量着绪以灼,只觉得她神情天真,与幼时的于望舒有些相像。她摇了摇头:“我会帮你们出去,但我与常人不同。” 究竟何处不同,绪以灼再问,明月也不曾答。 她叫上绪以灼,让绪以灼随自己去一个地方。 这一程与他们来时的道路一样复杂,很难想象,寻方府的民居之间竟有这样的结构。绪以灼想不明白民房之间为什么要建立这些宛若迷宫的通道。 听绪以灼问起,明月告诉她:“这些通道都是后来来到寻方府的人构建的,原先并不存在。无目鲛人对生人的气息十分敏感,但灵智还未高到可以在这般复杂的区域寻人。寻方府内民居的用材本就不凡,能很好地阻隔气息。藏身屋内的生人即使一不小心被发现,也可以通过这些通道摆脱无目鲛人。” 明月又语气淡淡地补充道:“不防无目鲛人,用来防人也很不错。” 她这样的语气,显而易见是对寻方府内人和人之间的争斗习以为常。 “来到寻方府的人大多为财,分明没有人活着回去过,也依旧拼着姓性命要来,可以说是眼中只有法宝的亡命之徒了。城主府和奇门的宝物堆积此处,数不胜数,为财而起的争端不少见……只不过,到后来人人都只想着怎么出去,顾不上那些宝物了。”明月道,“我同你说说寻方府内的一些规矩,你一定要记住,回去了告诉你的同行之人。” 明月所说的规矩,并不是人定的规矩,而是想要在寻方府活久一些必须遵守的规则。 第一,慎用灵力。在寻方府内动用灵力比她们先前经过的任何一处都要凶险,在这里不仅赤地会对人施加影响,一旦用了灵力就会被释恶珠侵蚀。释恶珠现今位于奇门的隐珠楼中,而奇门旧址正在西北伏龙山脚,越是靠近那里,受到释恶珠的影响就越大。 第二,避免外出,日落必归。一旦失去了屋舍的遮掩,就容易被释恶珠操控的行尸和无目鲛人寻到,好消息是这二者不会一起出现,坏消息是人只要待在外面大概率会遇上其中一个。 寻方府内黄泉水的涨落相对有规律,日落必涨,日出方退,白天黄泉水也有上涨的可能,但这就不是人可以预见的了。 第三,往事不可追。 绪以灼表示:“最后一条我听不懂。” 明月解释得十分简略:“有时候你会看见那些曾经住在寻方府的百姓的亡魂,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了,不要随着他们做事。” 绪以灼问:“如果随着他们做事会怎么样?” 明月道:“你随了他们的意行事,那就是在重现寻方府覆灭之时发生的事。你觉得那些往事重现,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绪以灼明白了。 往事不可追。 最好的做法,就是连当初寻方府覆灭的原因都不要探究。 直到走了约有两刻钟,绪以灼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要带我去哪?” 明月扑哧笑了一声,她回身摸了摸绪以灼头顶:“你这样子,好容易被人拐跑的。”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绪以灼的脸有点红。 她这样子,真的和于望舒讲述中很会照顾小孩子的梁明月好像。 “我还以为你心里有一些想法呢,原来是忘了问吗?”明月道,“我带你去找一个人,他收集过所有进入寻方府的人的信息,也许知道你所说的李悬剑。” 绪以灼就这样跟着明月一路走,最后来到一个像是地下室的地方,里面空空荡荡,一览无余,只见无数红绳缚住了正中央一个盘膝坐着的憔悴男人,每根红绳上都绑着一个铃铛,男人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绪以灼跟着明月布下台阶后没有听到过一声铃响。 二人都没有掩藏自己的脚步声,但男人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地下室里进来了两个人。 迎上绪以灼不确定的目光,明月点了点头:“我说的就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绪以灼面露茫然,这些红绳都是法器,隐隐组成了一个困阵,被困在这里的人怎么可以探寻到消息呢? 明月说道:“他就是我先前话中提到的,快要疯了的大乘期修士。” 明月走上前去,单膝跪在地上,刚好与男人平时:“此人人称凌宣真人,是一月前变成这样的。他意识到自己快被释恶珠夺去灵智,拜托我用红丝困煞阵将他缚在这里。” 绪以灼问:“这个阵可以抵抗释恶珠?” 明月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上可以,被释恶珠控制会变成行尸走肉,在这阵中也是做五感全失无知无觉的尸体。他是在赌,赌之后有人能毁掉释恶珠,救他出去。” 明月伸出手,食指点着凌宣真人的眉心:“我能短暂停下红丝困煞阵,你抓紧问他有没有见过李悬剑,大概三四句话后红丝困煞阵继续运转,除非解阵几年内你都别想问他事了。” 绪以灼还没应下,明月就停下了红丝困煞阵。 凌宣真人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摆动身体,红绳上的铃铛齐声作响。 明月捧住他的脸,教他看清眼前人是谁:“凌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李悬剑的剑修,他貌似一个老翁,身边带着一把剑。” 绪以灼在一旁补充:“是一把长约七尺,锈迹斑斑,两侧锋刃皆钝的重剑!” 凌宣真人还没回过神来,看清明月的脸后下意识答道:“我没见过他,但是有一个来寻方府的修士路上见过类似的人。他说那个老者没来寻方府,绕过后往赤地的更深处去了。” 绪以灼傻掉了。 谁也想不到,有人进赤地深处竟然不是为寻方府而来,而是要往更深处走。 凌宣真人逐渐流露出惊惧的神色,想要抓住明月的手腕,全被红绳所缚,只使得铃声更响。他慌张道:“明月道友,我看见照晴了……” 明月摇了摇头,一点他的眉心:“睡吧。” 照晴已被释恶珠操控,你所看到的,不过是释恶珠想要击溃你的幻象。 红绳上的符文重新流转,凌宣真人闭上了眼睛,神情慢慢平静,恢复了绪以灼来时看到他的样子。 绪以灼没有留意,她愣怔着,久久回不神来。 明月抱歉道:“他如果不在寻方府,我就没有办法了。” 绪以灼心里乱得很,半点法子也想不出,只恨不得把老李逮出来,揪着他的领子问你大爷的到底是要去哪啊,寻方府再过去的赤地都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地上还有没有没陷下去的建筑根本说不清,怎么你是要一路走去海边吗? 绪以灼失魂落魄地跟着明月回到了起点。 禹先生沉浸在典籍里不可自拔,杜湘和云尚第一时间就走上前了,一时间没敢说话,他们想不出为什么绪以灼出去一趟回来就一副永远不会快乐了的样子。 绪以灼自己寻了椅子坐下,明月好心地为她倒了一杯茶。 绪以灼一口饮下。 明月喝的茶真的很苦。 但此时她的心更苦。 “交友不慎啊!”绪以灼痛心疾首地反思自己。 一个新手村的NPC,没有做带给每一个玩家家的温暖的老爷爷,怎么尽跑这些要人命的地方。 绪以灼死命扒拉系统里的信息,赤地明显是游戏很后期才会涉及到的区域了,根本就没有做。 绕过寻方府再往深处走的赤地有什么,那是真的没有人知道了。在寻方府繁荣鼎盛的时候,它的北边就挨着赤地,寻方府作为一个屏障存在了数千年,固然可以从古地图中看到数千年前的北域诸城,但数千年已经可以改变太多事情。 就像绪以灼之前想的,这么长时间过去,那里还有没有地表上的遗迹都很难说了。他们要是再往里走,就是真真正正走到没有任何地标的无尽沙漠之中。 绪以灼想找回老李,但眼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了。 只能先出寻方府再做打算。 绪以灼有气无力地拿头撞桌子。 禹先生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声音很平静,一点也不好奇绪以灼为什么这么做:“让一让,给我留个空。” 绪以灼侧过脸,额头上还有红印:“你要干吗?” 禹先生道:“碰碰脑子清醒清醒。” 让一个人走出崩溃的办法就是看到有人比她更崩溃。 绪以灼一下子坐直了:“怎么啦?” 禹先生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在平静中灭亡的气息:“这个阵法,是想我死。” 绪以灼不懂阵法:“此话怎讲?” “三万个,哈哈哈三万个,”禹先生快要疯了,“最外层一模一样的阵法少说有三万个,还得一个一个解过去!” 禹先生往轮椅椅背上一瘫:“死了算了。”
第173章 寻方府内民居都是三层起步的小楼,还不算地下室,内部上上下下的通道多得数都数不清。绪以灼和禹先生坐在书房外向上楼梯的某一节台阶上,正对着楼梯间一张仙人飞升的画像。 禹先生觉得自己离仙逝不远了。 尤其是在听绪以灼说了老李的事后,他更想死了。 绪以灼:“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如果她脸上的表情没有那么麻木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护城大阵本来就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破的。”禹先生幽幽道,想要劝绪以灼打破不切实际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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