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新雨有点意外:“汐汐,怎么了啊?” 唐景汐犹犹豫豫,她不是很想说,陆阿姨在呢。 景新雨给她定心丸:“没事的,说吧。” “就是……早上跑步碰到二婶,我……” 唐景汐神情惆怅:“又想到那天爷爷奶奶和二伯二婶来家里闹的场面了,就……很难受。” 话既然说了,她索性说开了,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却有些茫然。 “我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奶奶一夜之间会大变样呢?他们明明对我很好的,我以为他们是很爱我的,可是,为什么那天在奶奶的口中,好像我是一个外人,和他们没有关系一样呢?” “他们对我的好,难道都是假的吗?” 景新雨心里难受,她与唐信鸿自小将女儿视若掌上明珠,精心呵护长大。 学校里都教男女平等,这一代因为计划生育都是独生子女,家里只有一个当然无论男女都是宝贝,似乎生活里也是如此。 她要怎么告诉女儿,世界上有重男轻女这么让人愤怒又无力的事呢? 陆秋看了看景新雨,又看回唐景汐:“汐汐,你愿不愿意听陆阿姨给你讲一个故事?” 唐景汐一怔,然后点点头:“好。” “孔子的弟子有一天在门外扫地,遇到一个人问他,一年有几个季节啊?” 陆秋顿了顿,笑着问她:“汐汐,你说呢?” 唐景汐一愣:“当然是四季,春夏秋冬啊。” 陆秋点头:“嗯,孔子的弟子也这么说的,但那个人却摇头,说只有三季。弟子听了觉得很荒唐,与他争辩了很久,最后两人干脆决定打赌,如果是四季,那人向弟子磕头,如果是三季,弟子向那个人磕头。” 唐景汐张开嘴:“这、这么明显的事实,还要打赌吗?” 景新雨也听得入神:“继续讲呢。” 陆秋就继续讲了。 “刚好孔子出现,他们见到了孔子,就问孔子一年有几季?你们猜,孔子怎么说?” 唐景汐看过的各种小说神转折,隐隐在脑海里浮现。 “陆阿姨,你停在这里,是不是孔子说的三季啊?”她大为震撼:“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说呢?” 陆秋笑着点头:“汐汐聪明,对,孔子说三季,那个人就让弟子磕头,弟子没办法只好磕头了,那个人得到满意的答案,自然就走了,但弟子非常不解,等他一走就问老师,为什么说三季呢?” 唐景汐用力点头,她也好想知道。 “孔子说,‘你没发现那个人全身都是绿色吗,他是蚂蚱,蚂蚱春天生,秋天死。他从没见过冬天,你对蚂蚱讲一年中有四季,他死也不会满意和相信。’” 景新雨恍然。 唐景汐也恍然,但还有些模模糊糊的。 直到陆秋继续说:“对有一些人来说,比如你的爷爷奶奶,他们人在现代活着,但思想尘封在旧社会,他们对你的爱不是假的,你是这么可爱优秀的孙女,但他们的认知中,只有男的才能传宗接代,才能延续香火。跟他们讲男女平等,讲基因分配的公平,讲不通的。” 唐景汐听懂了,但还是很难过。 “就因为我是女孩儿吗?”她垂着头,语气低落:“我以为你说的那些,是好早好早以前封建的社会才有的,为什么现在还有呢……” 陆秋起身坐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唐景汐抬起脸。 “或许你也可以努力,让三季人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的四季变迁。” 作者有话说:
第212章 火车行驶在一片绿油油田野之间的轨道上。 宋青岚临窗坐着,偏头望向窗外。 硬座车厢每个位置都坐了人,车厢两头,还有过道也占了些人。 绿皮火车行进速度不快,中国地大人多,绿皮火车的硬座是最廉价的长途出行方式,向来人满为患。 因为人多,车厢自然也比较喧哗。 宋青岚从上车起便静静坐着,一言不发,而那张精致得令人很难忽视的面庞,即使不说话,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与她相邻的大婶手里拿着瓜子,磕了一路,也看了宋青岚一路。 忍不住主动开口:“你是不是华阳大学的大学生啊?” 宋青岚微愣,很快摇头:“不是。” “呀,都大学毕业了啊,你看着可真显小。” “……我还在读高中。” “……” 这下轮到大婶尴尬了:“你这个头,真不像个高中生,呵呵。” 她干干地笑了两声,庆幸接来来的话还没出口,见她漂亮文静,看着又有文化,她还想问有没有对象好给家里人介绍的呢! 话一开了头,大婶就有些刹不住车,不能当媒人,也不影响她找话聊。 “坐火车是回家还是出门啊?”她瞧这独自一人坐硬座的架势,也不像出门旅游的。 “参加竞赛。”宋青岚答得简单。 “竞赛?那是个啥?” “……” 宋青岚尽量用简单的语言大概描述了一下,大婶听得啧啧称奇:“没懂,但是很凶啊!” 一听口音就知道也是安市那一片的人,安市方言中的“凶”也有厉害的意思。 大婶跟她硬聊了几句,估计自己也觉得对方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样子,聊得不太爽,又转头跟另一边邻座的男人聊了起来。 他们聊孩子,刚巧孩子都在青春期,都叛逆,像他乡遇知音一样聊得起劲。 “你说说,现在独生子女是真不好啊,放在以往,犯这种事都要打断他腿的!现在还得捏着手劲,怕真伤到了,这是生娃吗,简直是生了个祖宗啊!” “哈哈,哈哈,就是祖宗啊!以前一家子四五个,东方不亮西方亮,怎么也有一个成才的,现在呢!一个不成就没指望了啊!” “是啊,以前说啥子养儿防老,现在都是祖宗,还指望祖宗给养老啊?盘大就不错了。” 两人聊得酣畅,大婶忽然来了一个电话,打断了闲聊。 她接起来,听了一会脸就不耐烦,声音也不耐烦:“说了不要信那些!都是骗你钱的——哎呀,那些真人真事都是骗你的,啥子床嘛,睡两年糖尿病都治好了那要医生搞球啊!?妈嘞,不要买,你想你那一屋子的安利嘛!光洗洁精都要用到娃娃结婚!” 挂了电话,她还是气不顺,握着手机给旁边人看:“我妈!又有搞传|销的来了,来一个她就信,骗子从她手里搞钱比在马路上捡钱还容易!又想听人买啥子床,说睡两年糖尿病都给治好了,我没啥文化的都晓得不可能,她就要信!老年人,一听啥子保健品就没脑壳了说啥都信!想到就头疼!” 这个话题一出,不止邻座的男人,听到她声音的都纷纷附和。 “我家老婆还买了没人听说的护肤品,就几瓶,一万多!!!不是骗子还是啥!” “是啊,不只老年人,我们这一辈的被骗的也多啊,就我老公……哎,我都不好意思说,听人骗超市的卫生巾都不合规,花了两万买了一车子卫生巾,我闺女能用到老了都!” “我妈有风湿,也被骗了买了什么泰国秘方古油,现在社会越来越不淳朴了,真的。” 车厢里的人仿佛对这个话题都很感兴趣。 宋青岚坐在旁边,没有参与话题。 宋超也有一点轻微的风湿,以前他没有,在安市待了十几年就有了。 这里很潮湿,一到雨季衣服怎么也晾不干。 唐家有烘干机,程阿姨家中没有,一到连续的阴雨天,没晒透的衣服也只能勉强收进来穿。 或许他老了也会跟女儿打电话,让她给自己买别人推销的保健品,不管是不是骗子。 她也许也会给他讲很多道理,那些保健品的不靠谱。 但若是爸爸还在,再不靠谱的她也愿意给他买的,只要他还在。 宋青岚忽然眼睛就湿了。 自从消息传来,在程家她没有哭,在唐家她不能哭。 这节车厢都是陌生人,一下车就再也不见,她终于得以哭出自己泪。 旁边的大婶惊疑地看了看她,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宋青岚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一张皱巴巴的纸巾。 她偏了偏脸。 大婶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失恋不是大事,你这么小又漂亮,等以后上了大学,啥样好的找不着啊?” 宋青岚接过纸巾:“谢谢,谢谢。” 到了安市站,她提着包下了火车,在站台内部的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才跟着人群慢慢走出去。 出站口的人群和出租车中,唐景汐的笑脸如同骄阳灿烂。 她朝她招手,大喊:“我在这儿——” 宋青岚也朝她挥手。 待她跟着唐景汐上了车,唐景汐第一句话就是:“我跟你讲,家里有一件大事!” 宋青岚的眼睛一跳。 下意识大事不是好事。 “小黑要当妈妈了!”唐景汐的语气有些怪。 既有欢喜,也有沉痛。 小黑自从小学被她们捡回家,现在五岁多了,其实不是当狗妈妈的好年纪,偏大。 而且,唐景汐和宋青岚一直没想过让小黑生崽崽的。 前面开车的老杨接话:“怪我,前阵子我去遛小黑的嘛,我看没人就放开绳子让她自己去跑,我也没发现,抽了根烟回来带她回家,哪晓得……” “小黑的肚子就大了,之前我不是还跟你说嘛,开始以为是长胖了,后来越来越大,妈妈说带去医院看看,我们带她去宠物医院,才知道她肚子里有宝宝了。” 唐景汐竖起一只手掌,张开手指:“整整五只呢!” 她又兴奋又后悔。 以前没想让小黑生宝宝的,可是前阵子她与妈妈沉溺在痛苦中,没有心思遛狗。 小黑很懂事,也不去扒拉她俩,就去扒拉老杨和蒋阿姨,一个没看住她就偷偷地…… 唉。 宋青岚很意外,没想到“大事”是这个。 “五只……”她问:“我们都要养吗,还是送人呢?可是送人的话,送给谁好呢?” 唐景汐这两天光顾着期待小生命了,完全没想到这一出。 “我……都养不行吗?” 她小声嗫嚅:“我的钱罐子都可以用来养的。” 宋青岚见她这样,又懊悔地咬住了唇。 这次回来,她明显感觉唐景汐身上不再暮气沉沉,从前在她生命中活跃的生机又再次出现在她的大眼睛中。 那里的清澈不再盛满哀伤与强颜欢笑,而是如同以往,清凌凌的泉水,干净纯粹。 “看你喜欢,都可以。”她说。 回到唐家,小黑的肚皮果然比以前还要大了,沉甸甸的。 一见宋青岚回来,它拖着大肚子也要抬起前掌,扑到宋青岚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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