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是不正常的吗?”余沂楠低声问,“或许我确实病了。” “……”郑艺终于迈步走过来,她抓起余沂楠手腕,拽着她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走回去。 余沂楠踉踉跄跄地跟着,差点被树根绊倒。但郑艺根本不管她是否能跟得上,只拽着她走。 一直到走出树林,郑艺一指在道路上盘踞的树根和缠绕在各个建筑上的藤蔓:“烧干净。” 余沂楠晃了晃脑袋,她看着手腕上的红痕,终于从那窒息的情绪中浮了上来。她努力集中精神,将那些颓废负面的想法暂时屏蔽,专注令火焰在她掌心燃起。 “精准控制。”郑艺抬起手,一指那缠绕在路灯上的藤蔓植物,在下一瞬,那植物表面被寒冰覆盖。只随她意念一动,寒冰碎裂,藤蔓也跟着碎冰一同割裂,落在公路上。 余沂楠皱起眉来,格外专注地将火焰分化出来,令一小簇火苗沾上覆盖墙壁的爬山虎,控制着火势一寸寸地“蚕食”起来。可即便如此,只要她心神稍一放松,那火焰便将墙壁烧得黢黑。 冰凝而成靠椅出现在路中央,郑艺随手取出一件羽绒服垫上,直接坐了上去,转手就取出一颗硬糖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咀嚼起来。 [你是在用这种方法让她发泄出来,不再胡思乱想吗?] ‘我想让她没事别烦我。’ [……]零一一时语塞。 它安静下来,就默默看着郑艺坐在这儿,看着余沂楠努力地将异能控制至细微处,试着让火焰与温度全都收放自如。 这种细微处的专注控制对精神力的消耗是难以想象的大,不过坚持了十分钟,余沂楠就有些分神了。但她余光只是瞥到郑艺身上,很快又集中起精神来,有些吃力地继续将火焰不断压缩,令它一点点去燃烧藤蔓叶上的尖尖,努力去控制火焰燎卷的速度。 半个小时,脑海中的精神刺痛便令她难以再集中注意力了,别说精细控制,连再度凝出火焰都困难。她唇色泛白,在一阵阵针扎的刺痛下,脑子里渐渐回想起自己对郑艺说了些什么。 她有些失态地以手抚面,精神上的疲惫与刺痛拉扯着她的神经,余沂楠感受到痛苦,开始后悔刚刚那些话。 她确实,不该是这样的。 她是怎么孤身一人活到现在的?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事情。郑艺也没有安慰、陪伴甚至是对她坦诚的义务。 归根结底,三个月的相处,在虚幻的假面之下,她与郑艺……并没有太深的联系。 她享受着郑艺对她的好与照顾,享受那一声声“撒娇”般的姐姐,享受与郑艺相处时,这人全心全意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伪装。那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与保护,甚至令她生出几分“我是特别的”错觉。 明月清辉,分外温柔。只是放眼望去,才知这月光并非落在她一人身上,方知这明月不过镜花水月,虚假幻影。 痛楚自精神蔓延至躯体,余沂楠颤抖着摊开手掌,那虚虚实实的火焰终于再次凝实,于她掌心跃动。 破碎的现实,破碎的人生。余沂楠盯着掌心的火焰,她越是催动能力,脑海中的刺痛便愈剧烈,从细密银针变为锋利刀片,凌迟着她每一寸神经,阻扰她集中精神。 这也算是一种保护机制。在痛楚下,能力者往往不会在濒临极限后仍固执地去催动能力,疼痛会令他们更难将能力发挥出来。 点点火星散落一地。痛楚、痛苦。 郑艺孤身去那基地,一个人面对那么多能力者时,是否也感受到了如此的折磨? 余沂楠仍记得郑艺那夜天明时眼底浓重到可怕的红血丝,她的眼球好似要爆掉了。那个时候的郑艺,是否也时刻体会着这精神凌迟的痛楚? 一簇簇火苗被控制着分化,余沂楠体会着精神凌迟,眼前景象甚至痛到有些模糊,但她仍固执地努力将分出的小火苗精细控制着。 她还能失去什么呢?她连死都不怕了。疼痛而已,痛苦而已。 末世之上,又有谁能完全脱离痛苦呢? “可以了。”一个人影模模糊糊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内,微凉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余沂楠努力想要看清她,她徒然地睁大眼睛,火焰在分心的瞬间消溃。她看着那张脸,五官分明与记忆中没有任何区别,却如此割裂地成为了另一个陌生的存在。 这就是……郑艺呀。 余沂楠笑起来,却比哭还要难受。“郑艺,我好疼呀。” 她抬起手,将眼前人抱紧了。郑艺的表情是漠然的,哪怕她如此哭诉,也没有显露特别的情绪。但郑艺也没有动,她任由余沂楠将她抱紧,从她身上汲取也许根本不存在的温暖。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看我?我要做什么,你才能喜欢我?” “郑艺,你抱抱我吧。”余沂楠将郑艺紧紧抱住,用力到她自己都有些窒息发疼,但这种疼痛比不上精神的痛苦,反而给了她莫名的满足感,“你的心里又装着什么呢?” “姐姐,我是无心之人。”郑艺轻笑着,吐息一般,“是什么都装不下的。” “你累了。”郑艺声音温柔极了,她抬手抚上余沂楠后背,“你太渴望被爱啦。” 无论是什么爱,无论是谁的爱。 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不了解懵懂的感情,怎么能将这份情感给予出去,渴盼别人来爱呢? 余沂楠猛地推开郑艺,她的精神仿佛破碎成了很多个小块。她忽地环住郑艺脖子,按住郑艺后脑,重重吻了上去。 她是青涩且生疏的,也无任何吻技可言,只凭着一腔欲念渴求,想要与这人接触得更多、更加亲密。她在薄唇上辗转,只一对上郑艺那漠然的黑眸,眼泪就突兀地滚落而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不。”郑艺微微垂下眸子,眼神清澈无欲,“我只觉得你实在愚蠢。” 凭什么? 分明是郑艺先招惹她、欺骗她,将她至于如此境地的。在那些相处的时光里,她天真纯善的伪装之下,也是如此刻高高在上地评判着她,漫不经心地叹上一句“好骗”、“愚蠢”么? 精神上的凌迟痛感到底刺激到她,余沂楠恍惚记起那日带着血色的吻,脑海中的矛盾迷惘令她想逃避又避无可避,她心中还有着可怜的天真:希望一切能像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从前。 她渴望郑艺如曾经一般叫她姐姐,将她放在心上。她渴望得到郑艺的安慰,如极寒期两人相依偎时。哪怕她渴望的都是假的,但她也偏执地想要从假中找到那份“真”。好似这样,她才有足够的动力活下去,才能将所有的情绪化为爱意,倾注在郑艺的身上,向她索取回应的爱。 但不可能了。余沂楠内心清楚的明白,回不去了。 她是不想要这种清醒的。 她咬上郑艺的唇,显得急切又鲁莽,她的泪滴在郑艺身上,尝出腥甜之味。余沂楠眼中带泪,于水雾朦胧间窥见郑艺连眉头都未皱上半分,只是唇上血色渗出,如朱红脂粉晕染。 郑艺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不懂事胡闹的孩子,又像在看一只满身伤痕又虚张声势的可怜小狗。 余沂楠终于安静下来。 她闭了闭眼,抬手将脸上湿濡擦去,脑中刺痛愈发清晰:“对不起。” 她低声呢喃:“对不起……” 郑艺舔去唇边血色,抬手按上唇瓣,以治愈能力将伤口治愈。 装着行李的轿车在郑艺手边出现,她拿出钥匙拉开车门,“去睡一觉。” “你太弱了。” 余沂楠在后座蜷缩起来,这不大的空间令她看起来有些憋屈,十分可怜。 郑艺没有着急开车,她看了一眼蔓上道路还未被烧光的树根,能力在瞬间大面积爆发! 忽如一夜凛冬至。 冰霜破碎,那攀缠在各个建筑上的爬山虎、藤蔓簌簌而下,薄冰落地即碎,消融在空气里。 一根根盘踞的树根被水刀轻易斩断,郑艺微闭上眼,精神集中操纵那高压水刀,仿佛自己手持一般,隔空猛地斩落。 距离越远、面积越大,对能力的操纵便越难,相对的,消耗的精神力便越高。 零一默默欣赏郑艺清理这片区域,将森林的生机逼退至素龟山脚。 是其他能力者太弱、太没天分吗? 不是的。末世,可没爆发太久啊。哪怕再天才的人,觉醒可能也才三月左右。就这原著的男女主,也绝不可能达到郑艺如今堪称可怖的地步。 零一回忆着它曾观摩过的其他末世原著,有不少都是在强调人类的渺小与无力,着重描写那不屈的灵魂与永不熄灭的炬火,突出团结的力量,灵魂的重量。 但到了它这儿,当它绑定郑艺之后。郑艺不断刷新着零一的眼界。 它至今不知道郑艺的极限在哪。 [这种程度的释放能力,您不会感到难受吗?]有那么个瞬间,零一挺想给自己加装一个可以与宿主通感的模块的。不过在系统里,这种模块根本不可能通过,一来是隐私问题,第二嘛…… 系统会遇到很多很多任宿主,太与其中某一任宿主共情,会影响未来的工作。 但零一已经不怎么在意这个了,毕竟它已经打定主意在这次任务后休个长假。业绩也好,任务也罢,就算被主系统□□也无所谓了,在经历郑艺之后,它实在没办法转化成之前的养成心态。 ‘一些疼痛而已。’那日深夜,郑艺可是在精神刺痛的不断警示下持续使用能力。那后来堆积而成、成倍增长的剧烈精神痛苦,才对她造成了一些影响。也正是因为那样,她才会在余沂楠面前彻底暴露,而非继续耐着性子配合伪装下去。 但现在这种程度?根本影响不到郑艺分毫。 她将这一片道路清理得一干二净,感受着精神上的撕裂感,慢慢转身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就在她将车钥匙插丨入,启动车辆时,余沂楠不知何时从后座坐起,“我来吧。” 显然,她看到郑艺的“清理”了。 郑艺没搭理她,调转方向盘,往回开了一段距离,将车停在楼下。 她将靠椅稍微放下,就那么半躺下去,闭上眼睛休息了。 余沂楠看着她,手无力垂下,指尖蜷曲。 她真的喜欢郑艺吗? 这个,真实的郑艺。 …… 精神的疼痛与疲惫双重袭来,余沂楠与郑艺在车内沉沉睡去。 零一待在系统空间,望着窗外的光影变幻,瞧那阳光变得橘黄温暖,将建筑的影子不断拉长。 天边云霞如火烧般滚烫,看似一动未动,实则瞬息万变。零一安静地看着,只是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沉睡的郑艺与余沂楠,简单操作后,将此刻的火烧云保存下来。
177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