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闷哼一声落了地,勉强站稳,硬是将喉头的血咽了下去。 “不够……水不够……” 江安语当机立断跳进了池塘,凉夜的冷水刺的她浑身发抖,却也让因疼痛涣散的神志清明。 她如一颗巨石投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双臂一展,水面便如同开水般沸腾了!霎时间江安语张开双眼,一抹薄薄的水汽自身体蒸腾而上:“给我……起!” 巨大的池塘轰隆隆起了连锁反应,无数荷花荷叶倒翻连根拔起,随着巨大的水龙腾空而起,冲着不远处的巨猿飞去。 巨猿迎着水龙,粗壮有力的前爪一扑,张开了钢牙满布的血盆大口。 几个瞬息之间,便已咬碎了漫天的水花,挥洒下来,像下了一场大雨。 水龙已经断了头,尾巴却将巨猿困在其中,后继无援,紧凭着一人勉力支撑,僵持不下。 江安语站在池塘中,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赫赫”的出气声。 再借一点点力,再给她多一点点水,只要一点点,她便能将这头畜生狠狠压下。 恍惚间她看到了远处的火把,听到了禁卫们巡逻的声音,可是撑了一会,又觉得那亮光分外遥远,透不到这深处的花园来。 水每分每秒都在落下,水龙的尾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小,巨猿的挣扎愈发剧烈,江安语感觉自己的两条腿不受控制的抖个不停。 她看着不远处地面上静静躺着的一面面具,上面的青色鲜艳,花纹曲线透着股庄严清冷之感…… 是她今晚心爱的“战利品”。 也是刚刚被打时掉落的。 心头顿时百味陈杂:至少……至少让她捡了面具再跑啊! 巨猿突然仰头发出一声剧烈的嘶吼,如同诡异的哭声直上云霄——几乎撼动了半个王城。 妖物出世这么大的响动,只要不是聋子,大约都听到了。 江安语心头一喜,却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那怪物借着嘶吼的劲儿爆发,几欲冲破水笼,本就奄奄一息的龙尾被它咬的轰然倒塌,化作了绵绵无力的水帘…… “糟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来,江安语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池塘所剩下的水堪堪没过膝盖,挡不挡得住……很难说。 这一劫,只能听天由命。 喵了个咪的,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江安语轻咬了下嘴唇,血沫混着血丝沾到了嘴上,就在她准备孤注一掷之时,突然,一支夹杂着红火的箭从天而降,残影直扫出了一条星星点点的尾巴,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刺入了巨猿的身体。 破空声尖锐无比,带着炽热的温度。 与此同时,巨猿的身体如同泼了油般烧了起来,瞬间燃成了一个大火球,刚刚还穷凶极恶暴虐非常的怪物,此刻被烈火吞噬包裹的严丝合缝,只能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小婴儿的哭声一声胜一声凄惨,惑人神智,令闻者心碎。 它逃不脱了,随着皮肉的灼烧散出大量的黑烟,仿佛恶魔在解体,令人作呕。 火光冲天,满眼都是火红,周围的草木都跟着焚烧起来,地上的一滩滩水渍不堪高温迅速消失。 好烈的火,好猛的箭。 “破魔箭?” 江安语脱力般一屁股坐在水中,愣愣的看着随之而来的白色身影。 暮潇轻踩草地,背着一张木弓,慢慢走到了火光前。 半个身体都泡在水里的江安语扁了扁嘴巴,杏眸在光的映照下也有了莹莹亮光,委屈的要死。 “潇潇……快把我抱起来呀,呜呜呜呜我又冷又累……好可怜呀……” 专注的看着妖物在火舌的舔舐下渐渐湮灭,漫天扬起的灰尘越来越多,暮潇恍若未闻,始终未将目光睇过一眼去。 倏尔,她身子低了低,从脚下捡起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 是祭祀舞时……大祭司所佩戴的。 江安语在水中扑腾了两下:“哎呀,那是我的,那是我的了!” 暮潇看也不看,径直丢入了火堆中,面具被火舌吞没,成为了一堆找都找不到的齑粉…… 火光衬出白衣美人形状优美的侧脸,也映出另一张失魂落魄的脸。 “还给我呀……” 呜呜呜呜……抱也不给抱…… 心里拔凉拔凉的。 呜呜呜呜……面具也不给我…… 夜风一吹,江安语浑身湿透的坐在池底,只觉得身体更冷了,唯水波柔软,在月光下,似脉脉含情。 第5章 记忆 “水……” 是谁在喃喃呓语? “水……是水……” 穿透两世记忆的声音……是她自己的声音。 水…… 她的媒介灵……是水! 从回忆中惊醒的江安语终于睁开了眼睛,指尖如刀锋般破开水面,周围的水屏便如泄了洪一般塌了…… 再定神去看,哪里还有什么巨涛海浪,幽深水底,不过是一截没有灯的漆黑楼梯罢了。 小小障眼法! “破!” 江安语猛然挣脱,四肢恢复知觉的时候还有一点点麻痹,踉跄了一下才险险站稳。 她目光一斜,看到了还站在不远处的人影。 那人胸口还抱着小鱼缸,木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从未挪动过分毫,不是马玲玲又是谁。 江安语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净!” 她轻念咒语,一股水流忽然从马玲玲手中的鱼缸飞起,兜头对着马玲玲浇去。 哗啦啦的水流飞溅,人影似乎被冰水刺激了一下,身体剧烈一颤。 被浇了个落汤鸡的马玲玲额头上黏着湿透的头发,表情迷茫,眼神懵逼:“我……这是怎么了?” 久久不能清醒。 “啊啊啊啊!我怎么都湿透了?我自己钻鱼缸里去了?”马玲玲看着鱼缸中少了大半缸的水,以及自己站着的地方为圆心湿了的地,打了个冷颤,“难不成这鱼……还朝我泼水了?” 她迷糊的模样不似做戏,如果真是…… 那演技也太拙劣了。 江安语拧眉思索,难道问题真的不在她? “你刚刚……” “什么?” 江安语想问问马玲玲刚刚什么感觉,又做了什么,却见她傻兮兮的吸了吸鼻涕。 没吸住,又流下来…… …… “算了吧……” 马玲玲无语:“什么呀?” 江安语扭过头看了看她们俩“四面楚歌”的情况,问:“你身上还有水吗?” 马玲玲从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只有这个了,这个行吗?” 江安语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分量,拧开盖子也不喝。 马玲玲好奇的问:“你要干嘛呀?” 江安语估计楼上还有两层就到顶了,活动了一下腿脚:“准备冲出去。” 马玲玲下巴差点掉地上:“啊?” 江安语做了一个预备跑步的姿势:“一会你跟在我后面,跟紧一点,如果水不够了,你就把鱼缸扔出去。” “扔出去?”马玲玲看着在缸里几乎要搁浅的彩雀鱼王纳闷,“那这鱼……” 江安语:“管不了那么多了。”到时候水可不够了…… “预备……跑了啊!” 她一喊,人便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与此同时,手中的矿泉水一泼,甩出一个月牙波的形状…… 就在他们踏入光明的那一刻,地上的黑影仿佛都活了过来,蠕动合并,从两条细小的人影纠葛成了枝丫漫漫,再变成了参天大树! 攀到墙壁,攀到屋顶,漫天的黑影晃动,如同陷入了魔窟。 而那道月牙波便是硬生生的在参天大树中破开了一道口子,为江安语硬生生挤出一条路来。 马玲玲本来慢一拍的跟在身后,待看到前方万影哭嚎这凶险万分的恐怖情景后,手脚突然像上了极速发条般有劲,爬楼梯似猴子般灵活迅速,一点也不差的黏着江安语。 “没……没……没看出来啊!江、江姑娘您是高人啊!小的,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她一边喘气一边结巴,几乎语无伦次,“今日若能得您相助脱险……他日必有重金报答!重谢!” 攀完了最后一节楼梯一瓶水已经见了底,江安语想劝马玲玲不要说话了,省省力气吧。 因为她发现,顶层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亮堂走廊,一节节白炽灯泡刺的她眼睛生疼…… 这可怎么跑的出去? 随着她们的到来,黑影在走廊中生长壮大,又集结成了一片片参天大树。 这么一个小愣神,蜿蜒的树枝已经蔓延上了江安语的腿,再到腰…… 一阵令人窒息的疼痛传来,江安语感觉下半身已经不听使唤了。 “拼了……”她咬咬牙,有些绝望,正准备喊马玲玲把鱼缸丢出去,突然头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 震的她耳膜差点失聪…… 马玲玲惊叫一声,原来是不远处的天窗爆炸了! 为什么爆炸了不知道,江安语抬头看去,只见其金光大盛,所照之处,黑影无所遁形……隐隐还有玄妙的佛音传来…… 整个楼道的以摧枯拉朽之势肃清了…… 逆着光,隐约看到个白裤白鞋的窈窕倩影。 “潇潇?” 江安语刚出声,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狠狠抱住,力道之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哎呦…… 勒的我肋骨都疼。 这么激动干什么啊? 发梢微微搔着她的脸颊,江安语不自在的动了动,视线突然撞进了一汪秋水之中,盈盈美目中关切之情溢出,隐着不可言说的情愫。 看的她小心肝一颤一颤的,在心里狠狠地叹了几口气,心道暮潇在除魔卫道的时候还是这么积极,只要一关系到苍生大义,便视作己任,奋不顾身。 瞧瞧,这才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影子水怪,她就迅速跑来把人家给炸了。 江安语几乎是被暮潇半拖半抱带出了水宠店。 门外那口大鱼缸早已不见,地上残留着一圈模糊的红色痕迹,像是已经被人破坏掉的法阵。 江安语看到暮潇将水宠店的大门锁住,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个锁的模样,伸出的一截皓腕露在外面,上面佩戴着一串绛紫色的佛珠。 佛珠上的金光还未完全褪去,隐隐有流光闪烁,十分有佛性。 江安语忽的响起在走廊上听过的镇邪佛音……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怎的暮潇使的不是破魔箭,改带佛珠了? 就算在大街上背个弓太引人注目了,可是上辈子也没听过暮潇是佛教徒啊? 她越想越心慌……该不是这世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白月光,所以暮潇了无牵挂,就要破红尘出家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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