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以期挣开些,“我正考茗儿功课呢。” “改日再考也不迟。”祈泠催促。 姬以期扭头去看祈茗,正在围观的两个孩子这才跑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给母皇请安!” “平身。” 祈亨蹦起来,“谢母皇。” 祈泠端起严母的架子,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十来岁的人,还跟个黄毛小子一样。” “儿臣本来就是小子啊!” 祈亨大着胆子跟祈泠说笑,他身侧的祈茗退到一边,温和又落寞地挨着姬以期。 祈泠冷不丁地喊她,“茗儿。” “啊?儿臣在!” 祈泠面色严肃,张口便是训斥,“你越发不长进了,居然输给亨儿,真不知道你母后平日是怎么教你的,难道非要朕天天盯着你才肯学吗?” “儿臣知错。”祈茗耷拉着脸。 姬以期禁不住出声,“茗儿已经很努力了。” 祈泠冷哼,“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你们。” 姬以期忍住想怼她的冲动,只是扯了扯她的袖子,“行了,你不是还有要事要跟我说吗?别在这打扰孩子们读书了。” 祈泠绷着脸,一动不动,“你不是不着急听吗?正巧朕今个有空陪陪你们,急着走做什么。” 姬以期皮笑肉不笑,“那你在这考校茗儿功课吧,我可是要回未央宫去了,午膳也别叫我去宣政殿了,我得养养精神。” 祈泠垮了脸,不敢跟她发脾气,扭头去训祈茗祈亨,“瞧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把你们母后累成什么样了!下个月入朝议政,朕倒要看看你们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姐弟两个猛地抬头,入朝?议政? 祈泠懒得解释,牵住姬以期的手登上步辇。 “恭送母皇,恭送母后。” 甫一远离文渊阁,姬以期就挣开祈泠的手,“现下能说了吧?什么好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确实是好事。”祈泠盈笑,长臂一伸搂住她,眼里满是期许,“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姬以期一愣,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祈泠抚上她的小腹,眸光亮得仿佛那里已经孕育了一个生命,“我们将从十月怀胎起陪着我们的孩子长大。”
第128章 128 祈泠欢欣雀跃了一路,姬以期却不似她那般惊喜,等回了未央宫,更是忧心忡忡。 “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茗儿亨儿也大了,何必再费尽心力重头养个孩子呢?又不是非得是自己生的才亲,我们这么些年不也过来了吗?” 姬以期苦口婆心,祈泠却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你不想生,是不是?” “……药都还没试过,你着什么急?” 她问得生硬,姬以期答得也生硬,祈泠这些年真是高高在上惯了,一丁点忤逆都受不得了。 祈泠躁动不安地走来走去,“为何不想?” “我没这么说。”姬以期别开头,盯着凤袍上精致的花纹,“生了又不是你来带,你当然想了。” 祈泠停住,声调上扬,“我哪个没带过?尤其是茗儿,我见她见得少吗?她的衣食住行读书习武我何时落下过?她三岁以前我哪天不是天天回来陪你们?我对得起茗儿,更对得起你!” “……你觉得是就是吧。”姬以期面色疲惫,无意跟她争吵,“反正你如今想要什么都能得到,肯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并不难找。” 祈泠握紧拳头,“除了你,没有人会拒绝。” 姬以期抬头,“先试药吧,你要是真不在乎孩子怎么养,我给你生十个八个都生得起。” 祈泠抿紧唇,蹙眉更深,对面的人沉默地抵抗,整个宫室陷入无声的硝烟中。 “眷眷……”祈泠嗓音干涩,抬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你也知道我平日忙,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但你也想想我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那把龙椅日日夜夜都让我如坐针毡,稍有不慎,我们都会万劫不复。” 姬以期还是不说话,祈泠伸手抚上她的脸,“今个早朝,他们又在提立储之事,什么国之根本社稷之基,他们不就是想立亨儿吗?我们拼尽全力抢来的皇位,到头来却要拱手让给祈宸的儿子,眷眷,你甘心吗?” “那你会给茗儿吗?”姬以期终于开口。 祈泠低头,“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你看重别人的孩子胜过我们的孩子吗?” “我不会为了一个还不存在的孩子放弃我养了十三年的女儿。”姬以期抬眸,目沉如水,“你想要孩子,可以,但必须先立茗儿为储君。” 祈泠眉头紧皱,“再缓几年可以,现下不行。” “那我们的孩子也再缓几年。” 祈泠沉默一会,道:“可以先封王。” 姬以期并不让步,祈泠忽然拥住她,嗓音软下去,“我知道我这些年亏待你了,但没想到在你心里我竟连茗儿都不如了。” “茗儿会一辈子爱我,你会吗?” 祈泠埋到她颈间,“我发誓,绝无二心。” 怀里的人松弛下来,祈泠摘下她发顶的凤冠,接着除掉她满头华贵的珠翠,十指插进她发间轻轻揉弄。 姬以期微眯着眼,小声抱怨,“这才巳时,你给我弄乱了一会又要重新梳,净添乱。” “那就不梳了,今个不出门了。”祈泠垂眸,轻吻她额头,“我也不批折子了,在这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姬以期扬脸,“现下知道哄我了?” 祈泠挨上她的唇,轻轻啃咬,五指抚上她细颈,手心贴近她跳动的动脉,不轻不重地摩挲。 窒息感很快袭来,姬以期伸手抵住她心口,呼吸紊乱,“那药……你已经吃了吗?” “你说呢?”祈泠拉开她的手,偏头含住她耳垂,“若是吃了,我现下想要,你给我吗?” 姬以期揪住她腰带,“我有得选吗?” “不是你不让我进屋的时候了。”祈泠低笑,弯腰抱起她,“当然有的选了,你可以一直等我妥协。” 姬以期捶她一下,嗓音低落,“只生一个好不好?我们好好把她养大养好,比我们都要好。” “若那药真有用,生几个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祈泠隐下解药的事,避重就轻道。 姬以期埋进她怀里,“你想办法嘛,反正我最多给你生两个,不然你以后都别进未央宫了。” 祈泠故意跟她唱反调,“我才不想,未央宫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想进就进。” 她一丁点让步都不肯有,姬以期不动弹了,闷声骂她,“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乖,你还要跟混蛋在一起几十年呢。” 祈泠毫无悔改之意,有的只是肆无忌惮。 “罢了。” . 试药的结果很成功,试药人怀孕后安然度过了前三个月的动荡期,太医院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一些。 祈茗和祈亨也适应了忙碌的早朝,两个孩子虽然只是听,但下朝后会互相提出一些见解,有时候还会闹到祈泠跟前让她断案,少年人的朝气让祈泠更期待亲生子的到来。 春去又秋来,六个月之后,试药人平安诞下一个手脚齐全的女婴,祈泠亲自取名,赐祈姓,整个皇宫都为这个孩子的诞生而沸腾。 女婴名照,小祈照被抱到未央宫里,祈泠兴奋得满脸通红,“朕要收她为义女!” “那是人家的孩子。”姬以期神色冷静,没有去碰小祈照,“送回去,人家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的,你随随便便抱过来算什么?” 祈泠看她一眼,嘟囔,“又不是我逼她生的。” 姬以期讥讽,“你是没威逼,你在利诱。” 祈泠笑颜消散,“你不是也说先试药吗?有本事你让时光倒流,你来做这个试药人!” “是你想要孩子,不是我想要。” 两人剑拔弩张,小祈照被吓得扯着嗓门哭,婴啼声让本就紧张的氛围更严峻,祈泠烦躁地低吼,“哭什么哭!” 小祈照哭得更大声了,姬以期冷笑,“瞧,就是这样,你以为茗儿亨儿都是天生乖巧懂事吗?你以为小孩子都是随你心意长大吗?你以为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一切吗?” 祈泠面色剧变,薄唇动了又动,最后只能无力地低头,“……我做得那么差劲吗?” “非常差劲。”姬以期毫不留情。 祈泠不死心地辩驳,“政事太繁杂……” “既然做不到,就别妄想。”姬以期从她手里抱走小祈照,踱步轻哄,手法娴熟稳妥。 小祈照抽噎着睡着了,姬以期爱怜地吻她发顶,嗓音轻柔,“别人的孩子也就罢了,我们的孩子一定要最好地长大,否则,我宁愿她从未来过。” 祈泠愣在原地,在那一瞬间,相伴数十年的发妻仿佛变了个人,不复年少的清丽,不复而立的雍容,取而代之的则是灿烂到耀眼的悲悯。 姬以期抬头看她,眸光平和,“我不求你能抛下一切,只求你能尽到该尽的责任。” “……我会的。” 小祈照还是没被送走,祈泠把大部分政事都丢给了内廷司,这个宰相空悬后成立的顾问机构日渐成熟,虽没有实权,但地位超然,本就无上的皇权更加集中于一人身上。 祈茗和祈亨又长大一岁,也敢于在朝上提出自己的意见了,祈泠深感欣慰的同时越发焦虑。 这日早朝,祈茗破天荒地头一个站出来,十四岁的少女目光炯炯,“儿臣有事启奏。” “说。” 祈茗行了一个大礼,“儿臣斗胆,请废女科。” 话音落,嘈杂声四起,群臣都看向主位的人,女科是祈泠即位之初就力排众议开设的,不同于三年一次的科举,女科一年举行两次,一次只取十人,入榜者同进士出身。这些人后来多数入了国子监,内廷司出现后尽数归为中书舍人,因不涉朝堂,原本反对的大臣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给祈泠一个面子,毕竟,女主天下,总要让步一些。 祈泠看着阶下的女儿,嗓音冷淡,“为何?” “母皇登基十余载,天下女子皆振奋,以儿臣愚见,如今的女子已有与男子一争之力,无须朝廷刻意扶持,而应一视同仁与男子同道科举,否则只会加剧世人的偏见。” 祈泠不置可否,而是看向她身旁的祈亨,“亨儿怎么看?你皇姐不要这阳关大道,你也要走那独木桥吗?” 祈茗神色微变,祈亨不慌不忙地站出来,“皇姐是好心,就是有些何不食肉糜了,十年光景不过弹指一瞬,这天下还远未到不重生男重生女的地步。” “继续。”祈泠目带赞许。 祈亨得了鼓舞,更大胆道:“皇姐可睁眼瞧瞧你周围,或文或武,或高官或小吏,女子占了几成?莫说平民百姓,单看这满京的皇亲国戚各家贵女,又有哪家是能把万贯家财给女子的,又有哪家是不教女工女红专学入仕之道的?母皇虽英明果决,但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女子并非都是母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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