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的这心口里还装着事呢。 若说早上那会儿心口是空的发慌,那现在就是堵得发慌, 这边上也没有其他人,她也就能问问沈素:“沈姑娘,阮窈是谁?” 沈素当然回答不了蔺家嫂子。 她倒是猜着阮窈可能是蔺家嫂子的名字,但猜归猜,没有证据的事怎么好跟局中人说,她也算不清蔺家嫂子真遇着事了,还能保持自己几分自主意识。 沈素暗自运转法诀,她朝着蔺家嫂子身上看了看,也没见什么黑雾。 她低下头,视线正好是落在了蔺家嫂子手里的香上,那香肉眼看就是普通的黄香,可等着她开了灵眼一看,这香竟是变成了淡淡的青色,萦绕着曾淡淡的光圈,倒不像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更像是件灵物。 沈素心中的怪异更重了几分,她一边半搀着蔺家嫂子往屋里走,一边看着她手里的香问道:“阿嫂,这神仙香是什么?” 蔺家嫂子笑了笑,对沈素是知无不言:“沈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村子一直以来都有神灵庇护,所以家家户户都供着份香火,这神仙香就是专门给神灵的,听七叔说这香很特殊,神灵会喜欢的。” “那这香又怎么是七叔他们送过来的?” “因为七叔七婶是神庙的守庙人,这香也只有七叔知道怎么做。” 守庙人。 也就是说除了这挨家挨户的供奉起来用黄布裹着的东西以外,还另外有座庙。 沈素连忙又问了声:“阿嫂,那神灵的庙宇在哪啊?我也想去拜拜。” 蔺家嫂子拍了拍沈素的手背,不太赞同地说:“神庙在村外林子里,从村尾朝林中走个两百多步就是了,不过除了七叔七婶,一般都不会有人去的,沈姑娘你也最好别去。” “这是为什么?” 蔺家嫂子面色沉重了几分,她朝着屋外看了两眼,轻轻合上了门,这才跟沈素说:“那片林子连着座山,传说中那山会吃人!” 蔺家嫂子口中那座会吃人的山不会是那群小山匪口中的神女山吧? 那这村子里可真怪,男人像是在跟魔鬼做交易,女人像是都被篡改了些记忆,孩子更是个个逃进了深山里。 那帮孩子明显在依靠着山的庇护,但大人又说山会吃人。 蔺家嫂子回答完沈素的问话,余光瞥见那桌上吃得差不多的饭菜,她忙拽着沈素到了靠右侧的帘门口:“沈姑娘,你就住间屋子,我先去把碗筷收拾收拾,再来给你收拾收拾床褥。” 蔺家嫂子是个心很好的人,但她跟卫南漪那种神女爱世人的感觉不同,她就是个热心肠的好嫂子,带着几分村妇的爽利和勤劳。 沈素朝着佛龛瞥了眼,将兔子放回怀中:“阿嫂,要不这碗筷我来收拾吧。” 蔺家嫂子心里堵着事,的确也有些心力憔悴了,她便没有推辞。 沈素怀揣着兔子,抱着碗筷到了厨房,这才敢问卫南漪:“夫人,你能确定这妖的味道就是你认识的那只吗?那她有没有什么弱点?” 卫南漪能够感受到沈素是真想杀那只蛇妖,但…… “嗯,味道不会错的,不过也有可能不是她,而是她族人。” 卫南漪虽然能够闻到味道,但要依靠着味道就判定对方是大妖也不现实,她能笃定,无非是那只蛇妖的味道太熟悉了。 江谙将她变成废人后,曾囚禁过她很长一段时间,而那段时间里,那只蛇妖的蛇皮就被挂在她身边,时日长了,她无法不对那只蛇妖的味道敏锐,敏锐到能轻易记起痛苦。 江谙让她日日对着蛇皮忏悔,她至今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了庇护宗门弟子杀了一只发狂杀害她众多同门的蛇妖又有什么错? 卫南漪是个很好的人,她没有太过于厌恶的事和人,也没有像江蕊平那样将妖厌恶到骨子里,她甚至在大多数时候面对对手都会手下留情,但她分得清善恶,更分得清身为临仙山大师姐在不同的场合下,她应该做什么。 其实如果当初江谙跟她说蛇妖才是他心上人,她不见得会不愿意成全他们,只是不知道江谙有没有勇气为了那只蛇妖离开宗门。 那蛇妖发狂在临仙山杀了那么多弟子,就算江蕊平不厌烦妖物,就算临仙山没有规定妖物不得入门,她也是必死无疑,卫南漪不杀,也会有其他人来杀,江谙要是愿意自请离开宗门为代价保住那只蛇妖,说不定她还有生路,不过江谙肯定不会那样做的,他舍不得临仙山的资源和地位。 跌落下神坛以后,她也总算将江谙这个师弟看明白了几分。 江谙就是个懦弱的伪君子。 他懦弱到不敢承认心中所爱,懦弱到连光明正大替心爱人报仇的勇气都没有,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卫南漪就算是再怎么好的脾气,再怎样极力去克制,可从临仙山的大师姐变成这人不人、妖不妖的鬼样子,甚至让她没能见到恩师最后一面,她心中不可能没有怨气,没有恨意的。 她平时都在克制,是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办法报仇,不想暴露心中恨意影响到了江绪,影响到了沈素。 可当嗅到那只蛇妖的味道,她还是失控了。 失控的那一瞬,她方才醒悟,原来她竟是这般厌恶那对狗男女。 可等着清醒些的时候,她又觉得不太对。 那只蛇妖肯定是死了,就连魂魄也消散,要说留下了什么在世间,那应该就是江谙从那条蛇身上扒下来的破破烂烂的蛇皮。 卫南漪对于从前自己的实力还是有几分信心的,那只蛇妖就算本领通天也不可能在她手里逃生后顺利离开临仙山,还没让她发现。 不过就算是同一族群的蛇,她们的味道也不太可能一模一样。 小兔子在冥思苦想,可那样的神情落在沈素眼里还是有些软乎乎,她宽抚地摸了摸小兔子:“夫人,不用想了,等着晚上我们去神庙看一眼,应该就能发现些有用的东西。” 这一路上她们见过那些逃出去的孩子,还有蔺家嫂子,但卫南漪都没有闻到那条蛇的味道,但那两个守庙人一来,卫南漪就闻到了气味,那也就是说他们身上有蛇妖的味道,那就很有可能是在庙里沾上的。
第039章 拜神 夜深, 圆月挂上了枝头。 整个院中都倾洒下薄薄的银纱,那脆嫩鲜绿的小菜也蒙上了银白色的光,远远看去倒像是凝着些许白霜。 村子里静悄悄的, 连鸟雀飞虫的叫声都没有。 沈素推开窗, 朝外深深地望了眼。 蔺家嫂子住在村尾,白日里她领着沈素往家的时候, 她们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人, 一整天也就见到了来送神仙香的七叔七婶, 看着没什么人烟,这到了晚上倒是挨家挨户将灯油都点上了, 冒出昏黄的光线。 再等等, 等灯熄灭了, 她再动身。 沈素所住的屋子不大, 但胜在整洁干净,早在她收拾碗筷的时候, 蔺家嫂子就热情地为她铺好了床榻,粉白相间的被褥上也绣着数只鲜活的蝴蝶, 一看就出自蔺家嫂子的手。 沈素再次想起来了她通过令牌看到的那个垂死的小姑娘。 她从扳指里将令牌拿了出来, 从山里出来,沈素就一直将那块令牌放进了扳指里,这会终于是有时间好好观察一番令牌了。 在深山里的时候,令牌看起来是银白色的,落在她手心的令牌却是隐隐约约透出来了绿色,越看越像是一片叶子。 看来那山有很强的结界, 阻隔了令牌主人赐予牌子的力量。 那在山里的时候, 小山匪们可以通过令牌跟她交流,出了山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 沈素想到这, 试探地朝着令牌喊了声:“阿绫。” 呼喊声像是石沉大海。 沈素没有得到阿绫的回应。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不过那孩子肯定跟蔺家嫂子有关系。 “砰砰!” 堂屋里忽然响起两声碰撞的声音,在这幽静的夜里分外响亮。 沈素被惊扰了思绪,揣紧兔子掀开了门帘,她原是想看看蔺家嫂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但没等她踏出房门就呆住了。 此刻的堂屋里点燃了一盏盏油灯,它们或被放在桌上,或被放在椅子上,分明已经有十几盏灯了,蔺家嫂子还在从佛龛下取出新的油灯,一盏盏点燃放在屋子里的角落了。 刚刚的响动就是蔺家嫂子没有拿稳,手中的油灯摔下去发出的。 地上还有那盏滚落在地,歪歪斜斜躺着的油灯。 蔺家嫂子没有弯腰去捡那盏摔下去的油灯,而是又从佛龛里取出了新的油灯。 “阿嫂。”沈素轻轻唤了声蔺家嫂子,蔺家嫂子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她连看都没有看上沈素一眼,依旧重复着刚刚的举动。 蔺家嫂子是个手脚勤快,做事爽利热情的人,可她点灯的动作并不灵巧,相反很是迟钝笨拙。 沈素靠在门帘边上,偷偷看着堂屋里的动静。 在蔺家嫂子一个转身的契机,沈素看清了蔺家嫂子的眼神,呆滞空洞,就跟七叔七婶来给她送神仙香的时候一模一样。 “阿嫂。” 沈素又叫了声蔺家嫂子,甚至晃到了她跟前,可蔺家嫂子像是被迷了心智,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也看不到她一样,她像是听从着某种暗示,只是重复着将一盏盏油灯摆放到合适的位置。 “紫薇落,桧风起……”沈素暗自运转法诀,等着她眼底蒙上一层紫气的时候,所看到的场景发生了些改变。 那盏盏油灯里放着的并不是灯油,而是一块块肉团,肉团里是一只只惊恐怯懦的动物虚影,有些是蟾蜍,有些是老鼠,还有兔子…… 沈素不安地抚了抚缩在她怀中一言不发的兔子,带着兔子重新退到了帘子后面。 蔺家嫂子还在一盏盏点着油灯,沈素一手拽着门帘,一手将怀里的兔子捧了出来,因为发现蔺家嫂子听不到她说话了,沈素跟卫南漪交谈也就没了那么顾虑,她将眼前看到的所有都一一告诉了小兔子,慢慢唤醒了小兔子的静默。 不难看出虽然卫南漪很少提起,但无论是蛇妖,还是江谙都成了她心底的伤疤。 小兔子毛茸茸的耳朵轻轻颤着,她听了两声堂屋里的动静:“沈姑娘,你看看那些灯摆放的位置能够拼凑出怎样的一个图案?” 小兔子有双漂亮的眼眸,可苦于看不见任何光亮,只能求助于沈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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