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看着三四十岁,常年劳作也没有将皮肤晒得黝黑,相反还透着些白嫩,她眉眼也生得很不错,眼尾有些上挑,看着成熟有风情。 她盯着沈素手中的兔子,有片刻愣神,过了小会儿才磕磕巴巴地说:“姑娘,你,你这兔子生得真白净。” 夸赞的话微微停顿了片刻,她又说:“漂亮极了!” 沈素有些意外,蔺家嫂子就更意外了。 她倒是吃过不少兔子肉,只是没想到她有一天会用漂亮来形容一只兔子。 蔺家嫂子当然不会吝啬给漂亮兔子提供一顿口粮,只是当她领着姑娘和兔子回到家,将屋里上好的白菜胡萝卜洗干净摆上桌的时候,那小姑娘的脸微微一僵:“我的兔子,她,她可能不吃生的。” 可那兔子反应倒是跟小姑娘说的不一样,它坐在桌子上,摸摸索索地将蔺家嫂子摆到她跟前的胡萝卜摸到了手中,抱到了胸前,背对着小姑娘啃了起来。 蔺家嫂子迷惘地指了指兔子:“姑娘,它不是吃吗?” 小姑娘的脸色更差了,看着随时都像是会昏过去一样。 蔺家嫂子皱皱眉:“姑娘,你也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饭。” “谢谢您。” 小姑娘认认真真朝着她道了谢。 蔺家嫂子由衷觉得这小姑娘的声音也很好听,像是在耳边奏响的风铃,随着风飘进耳里,就连心都会跟着变得享受。 她很喜欢这小姑娘的声音,就像是……像是什么呢。 蔺家嫂子不记得了。 她笑着晃了晃脑袋:“姑娘,你别这么客气,我是个寡妇,村里人都喊我蔺寡妇,年轻些的就喊我声阿嫂,你要是不建议就喊我声阿嫂吧。” 这和善的妇人就是那帮男人口中的蔺寡妇! 沈素一惊,还没来得及问上两句,蔺家嫂子就高高兴兴地进了后厨,满口都是要给沈素做上桌拿手好菜。 她甚至都没有要沈素的银子。 看着蔺家嫂子是个这么和善的好人,沈素扁了扁嘴,脑海中再次响起那些人对话的时候,心境也就跟着不太一样了,多了些恼怒。 耳边有细微的咀嚼声响着,沈素被扯乱了思绪。 回过神一眼就看到了那背对着她抱着胡萝卜在啃的白毛兔子,她伸出手戳了戳兔子后背:“夫人对不起,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没,没有。” 卫南漪要是放下那根胡萝卜跟她说话,她会觉得这更可信一点。 沈素愧疚极了。 卫南漪还真没觉得沈素亏待她,跟着江绪时候要更惨些。前几年还好,后来江绪实力越来越高,她对食物的依赖感就越来越少,加上她根本就不愿意面对卫南漪早已跌落神坛的事实,常常会忘记找吃的给她。 最长的一次,卫南漪有一个多月没进过食。 虽然因为身体被改造过,饿是饿不死,但饥饿感会将只柔弱动物逼疯。 沈素当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她饿了卫南漪好久,而且卫南漪此刻正在背对着她,她很自然地就忽视着卫南漪其实看不到,坐在那都是凭感觉。 沈素问的有些小心:“夫人,你是不是生气了?” 如果卫南漪现在复明,一定能够看到沈素满目的愧疚和自责。 这一切都与她设想的不同。 兔子感受到她不太美妙的心境,顺着沈素戳她后背的手指,慢慢转动过身体,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沈素看着兔子被胡萝卜碎塞到圆鼓鼓的腮帮子,落在兔子背上的手,没忍住慢慢到了兔子脸上,等着沈素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戳了下去。 软乎乎的,毛发紧紧贴着指腹,深深地陷了进去。 兔子眨了眨眼,沈素也跟着眨了眨眼,飞快地缩回了手:“对不起。” 屋里有片刻的寂静,直到蔺家嫂子端着菜上了桌才打破了寂静。 不得不说,蔺家嫂子的手艺真不错,虽都是些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 沈素心中愧疚,当然是先喂着兔子吃。 她喂兔子吃米饭,难免会落下些米粒,喂着菜难免也会落些汤汁。 眼看着油点子沾上了那一身白毛,蔺家嫂子比沈素都痛心,她心口狠狠一揪:“姑娘,你这兔子这么白净,这毛要是弄脏了也不太好收拾吧,我给它做件衣服吧。” 蔺家嫂子是个行动派,说做菜就做,说做衣服也是一样的。 她也不等沈素应,就将针线布料都翻了出来,硬是将沈素那句挺好洗的堵了回去。 她可是只半妖,身上有镜衾的血脉,身体自带水,又怎么会洗不干净兔毛呢。 自带水。 这话有点怪。 沈素脸色一僵,默默又往桌上放了锭银子,然后一边喂着兔子,一边看着蔺家嫂子裁剪布料,她想到了说上一句:“对了,阿嫂,我姓沈,叫沈素。” 蔺家嫂子应了她一声,头却没抬,一针一线在布料上绣着些图案。 她手很巧,针线越走越快,沈素也渐渐看清了她手底下绣着什么。 那是只彩色的蝴蝶。 绣在布料上的彩蝶,让沈素想起来了白烛映衬下垂死蝴蝶,凄美惨败的脸色。 沈素喂兔子的手一顿,她问了蔺家嫂子:“阿嫂,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蔺家嫂子这次抬起了头,她眼底有一瞬的挣扎,可更多的还是迷茫和痛苦,她迟钝地摇摇头:“没,没有。” 她口中说着没有,心里却像是被沈素戳进去个窝,疼痛从胸口钻了出来,蔺家嫂子的眼眶里渗出了水雾,可她手上的针线却没有停歇,一针又一针就连扎破了手指也没有察觉。 血珠子渗进布料里,一朵血梅悄然绽开。 沈素一愣,连忙放下了碗筷,上前抢下了蔺家嫂子的针线:“阿嫂,你还好吗?” 蔺家嫂子抬起头,眼底已经被水雾浸湿:“缺了什么,沈姑娘我家里好像缺了什么。” 无助,数不尽的悲凉。 “还能怎么样,几根神仙香下去,人安分着呢。” 脑海中响起来了那男人的声音,沈素几乎可以断定他们所说的那神仙香应该有改变人记忆的能力。 沈素朝着蔺家嫂子屋里多看了几眼,角落里摆着个佛龛,佛龛上供奉的雕像被黄布紧紧裹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那小香炉里还插着几根燃尽的香。 那会不会就是神仙香? 沈素还在观察蔺家嫂子的家,忽然听到卫南漪问她:“沈姑娘,我们能不能留两天?” 卫南漪一直是好人,早在发现那些小山匪有故事的时候,她就想帮帮她们,但她也很清楚她已经不是当年了,一只小兔子不具备帮她们的能力,如果沈素因为她张口而留下来,万一出什么事,她良心不安,但蔺家嫂子为人太好,卫南漪做不到在知道这个好人可能生活在地狱的时候,还安然离开。 其实卫南漪不说,沈素也是有点这个想法的。她耳边还有那些男人的话响起,她是越想越恶心。 遇见的恶人太多,难得遇见个好人。 管点闲事就管点吧,要是打不过也带着这蔺家嫂子一块跑吧。 总不好看着这么好的人被畜生糟蹋。 她一手捏着针线,一手握着蔺家嫂子的胳膊,晶亮的眼睛盯着蔺家嫂子:“阿嫂,我能不能在您这借住两天,我可以付你钱。” 蔺家嫂子终于是从痛苦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她听闻沈素要留宿,连忙摆手:“不不不,嫂子不要你的钱,你本来就该住下的,你一个小姑娘总不能住到荒郊野岭去,要是被狼吃了可怎么办。” 沈素刚想谢蔺家嫂子,耳边忽然多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第037章 气味 听见响动, 沈素朝着屋外望了眼。 蔺家嫂子屋外是个用竹片围起来的篱笆墙,篱笆墙里是个小院子,院子不大, 靠着边种了些小菜, 新嫩翠绿,长势很是不错。 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来自院门外, 竹片堆起的篱笆墙并不算高, 堪堪到沈素的肩部, 但外面窜动的身影十分矮小,沈素只能看见缕缕花白的发丝在阳光下颤动, 得以分辨那应该是个老妇人。 老妇人顺着篱笆迟缓地挪动着身躯, 渐渐朝着正门靠近, 迟钝并不灵敏, 身上的布料蹭过篱笆发出细微的声响。 沈素快速将院门外扫了个遍,却忽然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股寒意直冲天灵感。 门和篱笆墙间有个很宽的缝隙,那双眼睛就藏在那里, 那双眼泛着灰白, 眼里满是警惕和阴毒,就像是只冰冷的毒蛇,正在伺机而动,等待一个撕咬断她脖颈的机会。 沈素皱皱眉,手中的针线被她放回了蔺家嫂子用来装针线布料的小篓子里,快步走到了桌前将兔子捞进了怀里, 神识已经探进了扳指里, 寻找着金剑的位置。 卫南漪还在思考那些小山匪和这村子里奇怪的点,娇小的兔子身躯忽然又被塞回了那柔软的怀中, 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沈姑娘,怎么了?” “外面有人!” 沈素说这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卫南漪听见了,蔺家嫂子也听见了。 她擦了擦眼角未干的勒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掌心摸了摸衣角,带着些温柔的安抚:“沈姑娘,你别怕,应该是村里的人,我们村的人都很好,为人也很热心肠,要是见了姑娘肯定也会开心的。” 这蔺家嫂子也不知道是真这样觉得,还是因为被神仙香洗了脑,提起村子里的人,她脸上竟是浮出了些笑容。 沈素要不是来这里前还遇见了村子里的那帮男人如何在背后谈论蔺家嫂子,还真会将蔺家嫂子发自真心的夸赞信上几分。 她现在还没有将村子的事摸清楚,也不知道所谓的神仙香完整功效是什么,要是贸然告诉蔺家嫂子那帮人在背后算计她,蔺家嫂子恐怕也不会信他。 沈素看了眼天色,她等着晚一点准备去村子里偷偷打探一下。 她不吭声,蔺家嫂子还想劝上她两句。 “沈姑娘……” 蔺家嫂子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沈素就朝着院外指了指:“阿嫂,你不去外面看看吗?人说不定找你有事嘞!” 沈素故意将声音扬高了些,能够让那院外的人也听到。 蔺家嫂子搓了搓衣角:“沈姑娘你说的对,我得去看看,人指不定找我有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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