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深思,睫毛轻颤,云浅慢慢地松开她的下颚,扶着她坐起来,“还想到什么?” “阿姐,你不喜欢她,对吗?”秦湘轻易摸索出云浅的心思。 云浅被说出了心思,心中一凛,下意识眯了眼眸,而秦湘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不喜欢就直说,我不和她玩便是。” 谁会喜欢自己的好朋友与自己不喜欢的人玩得那么热切。 她也不喜欢。 云浅眼波如晦,脑海里蓦地涌现前一世皇后找她谈话。 那日里,她刚与襄平争执,皇后随后召她。她本不愿过去,但秦小皇后三番两次召见。 若再不去,便是藐视宫廷,藐视帝后。 无奈下,她踏着黄昏的光走进了中宫。 秦小皇后等她半日了,备了好茶。她知晓,秦小皇后一直想要拉拢她,想要她成为心腹。 坐下后,秦小皇后开口一句话便是:“我知晓你不喜欢襄平,日后,本宫也离她远远的。” 听听,这像是妖后说的话吗? 那一瞬间,云浅觉得‘妖后’二字不该放在秦小皇后身后,她时而稚气时而狠毒,让人摸不清性情。 云浅的回话便是:“臣的事,与皇后殿下不相干。” 言罢,她看到小皇后沏茶的动作顿了顿,只那么一瞬间,她还是察觉到了。 如今想来,秦小皇后是待她如挚友。 再观面前的少女,她有些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 “阿姐,你在想什么?”秦湘细细观察云浅的神色,怔忪出神,似乎在想什么要紧的事情。 云浅轻叹一声:“她好看吗?” “啊……”秦湘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云浅眸底的晦色淡了些,“我以为你会喜欢年轻的小娘子呢。” 秦湘笑了,眼眸弯弯:“阿姐,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见好爱好?” 阿姐想得太多了,虽不说自己的身份卑微,哪怕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舍阿姐去选择襄平郡主。 “你笑话我……”云浅声音温和了些,抬手捏了捏她没什么肉的脸蛋,“你觉得你不会?” “襄平郡主乃是皇室千金,我爱她做甚,且她的容貌不及阿姐。”秦湘被掐的哎呀一声,“阿姐是觉得自己年岁大了些吗?” 女子容颜是最头疼的人,这才有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人祈求青春永驻的办法。 她歪头看着云浅毫无瑕疵的面容,小声说道:“女子不生孩子,容颜会老得慢一些。” “什么?”云浅被说得一阵,细望少女精致的五官下藏着一股神秘,“你怎么知晓的?” “我是大夫呀,我懂些东西呢。青春永驻,是需要养生的,吃些滋补的药材,不可熬夜、不可深思忧虑,忌辛辣等许多小毛病呢。” “还有、阿姐可以去买些好东西滋补,药浴也可。还有、还有……” 秦湘细数须臾,如数家珍,听得云浅是目瞪口呆,“有人问过你这些东西?” “没、没有啊……”秦湘突然结巴了,脸色微白,明显带了几分慌张。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随口扯谎:“我阿娘就是这么做的。” 云浅半信半疑,漫不经心般看她一眼,“那你替我做些养颜的药丸。” “药丸?”秦湘皱眉,“做不了,太难了,我不会。” 药丸是需要她们的血来做的。不然做了也无甚效果,外面卖的多是骗人的药物,吃了不会有坏处,但也不会有养颜的作用。 云浅想起皇帝,心中不觉沉了沉,也没心思再与少女逗趣,起身说道:“吃饭吧。” 两人各怀心思,秦湘在想要不要做药丸,而云浅惦记着宫里的处置。 过去半日,太后处应该有处置的结果。 吃过晚饭,宫里果来人了。云浅眼里泛起幽深的光泽:“你先回去,我待会寻你。今日也累了。” 秦湘点点头,跨过门槛的时候想起一事,今日是不圆房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阿姐,欲言又止。 云浅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睫颤得厉害。 “你放心,我会去寻你的。”云浅出声安慰,笑语轻轻。 秦湘被安慰得脸色一红,转身就匆匆跑了,太丢人了,显得她好像急于圆房似的。 其实,她没有这个心思,压根就没有。 天啊,你得相信啊。 **** 太后跟前十二名女官,皆是出自慈幼所,身后无靠,截然一身。 顾青澜与班紫时便是十二女官之一,今夜来报信的是秦红意。 秦红意裹着一身黑袍,袍服宽大,将她整个身子都遮住了,兼之黑夜,任谁都看不到她的面容。 入书房后,秦红意脱下黑袍,露出一张素净的面容,远山黛眉,脸型微长,带着几分凌厉。 “太后将那名姑娘留在了慈安宫,皇帝败兴而归。那名姑娘唤温孤妩,是北疆的复姓。” “北疆有一处山谷,与世隔离,里面的女子年过五十也可以如花信女子一般,男儿可活到百岁。” “可这处山谷没有了,至于为何没有,温孤妩不肯说。但与陛下无关,太后并没有多问,但将人留下,我猜测太后也有那样的心思。” 云浅心凉了半截,她记得上辈子,太后是很抵触的,这回,怎么就答应了。 “太后为何会答应?她最不喜的便是丹药。” “温孤妩提供的不是丹药,而是药方,以血入药,加些珍贵的药材,太医院将药方前后看了数遍才确认无误。” 云浅恼恨,她敬重太后,仰慕太后,心中的信念陡然崩塌了。 然她面不改色,“我知晓了,你去查查民间可还有这样的人?” “不少,那座山谷有千余人,自耕自足,十年前就没了,不少女孩被掳出来,卖入各地。据温孤妩说,她们的祖先尝食百草,兼之山谷地域奇特,让人容颜老得慢,甚至可得长寿。她们身子里有无数药材,都是自小长辈们配制的。她们的儿女并无此等血脉,若是有,也是微乎其微。”秦红意声音冷冷。 简而言之,先天血脉加上后天药物供养。 夜晚的风吹进了书房,吹得灯火摇曳,云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轻垂的眼睫却染了寒霜。 “你如何想的?” 秦红意微笑:“追求长生乃是人人所想,女子爱慕容颜也是常事,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念常人之所想。我们将她当作普通人看待,便可。” 云浅也笑了,“是啊,肉没有割到你身上,都不会觉得疼。” 秦红意嘲讽:“割你身上了?” 云浅摇首:“没有。” “那你心疼什么,好了,我的话说完了。将你的小夫婿找来,让我见一见?”秦红意转首打量,明灯黑夜,恰是人□□望展露之刻。 “你该回去了。”云浅扶额,不知是不是说谎的原因,额头开始突突的疼了起来,有些难受。 她用食指压着额头,拼命按耐心口的暴躁,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前世,暴躁不安,想做些泄恨的事情。 前一世被秦小皇后逼入绝境时,她就想杀了她泄恨。 秦红意不肯罢休,“我难得来一回,好歹见一面,让我瞧瞧是什么样的姿色让你动了春心。” 云浅头疼不止,知晓秦红意不会善罢甘休,但人家好意来通信,自己再拒绝,只怕下回不肯传信了。 她在慈安宫中没有插入自己的人,因为,她知晓秦红意甘愿做她的探子。 “想见就等等,我去问问她的意思。”云浅站起身子,轻呼一口气,眼前有片刻的迷蒙,很快,她又稳住自己。 秦红意啧啧两声,“瞧你舍不得的样子,没想到,你也会被男人迷了心智。” “不,她是女孩子。”云浅坦然,秦湘是男是女,于秦红意而言,并无区别,她知晓也不会出去说。 哪怕是太后知晓秦湘是女子,也不会太过苛责。 不过是隐瞒世人的一个无奈之举。 一朝丞相嫁与女子,自己的相位也会岌岌可危。 还有一层原因,她不想秦湘以女子的身份面对世人,上辈子为何入宫,至今仍旧是个谜。 秦红意明白她的意思,只一个眼神便释怀,无趣道:“世人言语多可怕,阴阳交合,天地正理,一旦改变,哪怕未曾伤人,也是天大的罪过。你何时与太后言明?” “过些时候,不急。”云浅明白她的意思,在秋考前与太后言明,到时也不算欺君。 秦红意见她目光始终安静坦然,心中愈发好奇,“究竟是何等样貌的人,竟会让你如此在意。” 云浅不答,转身出屋寻人去了。 至望澜阁,秦湘刚沐浴出来,披着长发,脸蛋红扑扑的,眉目清明。 “可愿见客?”云浅走至秦湘的跟前,抬手抚摸她散在鬓角的碎发。 碎发不大乖巧,按下后又翘了起来,云浅又将至捋至耳后,拿手按了按,头发都带着几分反骨。 秦湘被她弄得偏过脑袋,静静看着她:“什么样的客人?” “秦红意,太后跟前的女官。” “与阿姐关系如何?” “自然是不错的,尚算亲厚。” 秦湘点点头,“我去换件衣裳。” “穿裙子,我让人去拿了裙子。旧时未曾穿过的衣裳,也适合你。”云浅收回手,掌心躺着一根碎发,不乖巧,让她给拔了。 秦湘未曾察觉,微微一笑,并不反对。 婢女将衣裳取来,搁在一侧。 少女颜色好,皮肤白,什么样的颜色都能压得住。 云浅见过了秦湘穿着华丽,宫装精致,衬得她气质成熟,一颦一笑,都带着威仪。 今日准备的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裙裳,衣料虽好,没有繁复的花纹,青色淡雅,裙摆袖口上三两竹纹。 秦湘拿着衣裳要自己去换,云浅提醒她:“不要裹着束胸了。” 秦湘脸色一红,看她一眼,似有话想说,可终究没有说。 云浅瞧见她那副憋屈的神色,心中别提多痛快,眉梢微扬,畅快地寻了座位坐下,慢慢等。 秦湘性子慢,做什么都慢吞吞,不急不躁,在云浅的意识里,她做的最快的一件事,就是服下毒.药。 那回,快到她还没反应过来。 想起往事,云浅有些烦躁,突然想纠正她的毛病,快一些,至少做事别那么慢。 然而,事与愿违,她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人也没出来。 慢慢吞吞,快赶上糟老头子了。 云浅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内屋,绕过屏风,眼前浮现白皙的肩背。 前几日的鞭伤好了大半,只余些青紫的痕迹。 “你好了吗?”云浅轻轻出声,再磨蹭下去,秦红意指不定以为她小气,不肯将小夫婿带出去见人。 秦湘匆匆忙忙地穿好衣裙,白色内衣遮挡住绮丽美色,“快好了、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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