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冷笑:“看来,人人都说你是苏渭的诸葛,也不尽然。”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慕椿道,“更何况奴婢并不是千里马。” “你把此事告诉我,是以为单凭此事,我就能饶了你的罪?”苏郁冷笑,“慕椿,你太喜欢自作聪明了。你将此事告知我,我就会想起,当年你帮着苏渭抢走户部的事情,若非是你,如今又哪里来这么多烂摊子?”说到此处,苏郁扬手打翻了案上的铜钱匣子,满地铜钱凌乱翻滚,清脆的声响不绝于耳。 “青玦,叫紫苒过来,打她四十藤条。” 这个数目几乎当成砸碎了慕椿的认知,她实在忍不住,爬到苏郁脚下哀求:“求求公主……别打我,饶了我吧……” “怕挨打?” 慕椿泫然欲泣:“会死的……” 苏郁饱含着嘲弄与戏谑,轻轻掴了两下她的脸颊:“谁叫你和我做对呢?不过你放心,不会死的。打藤条,也不用拖出去,就在我眼前打,打一下,自己知道报个数,你不是不爱数吗?我一次让你数个够。” 紫苒到了,手里头是一根裹着蓝绸子的一指粗藤条,她一瞧地上跪在铜钱堆儿里的慕椿,就知道这小美人一定没好好地把事情做完,也是活该。 苏郁道:“就在这儿打,打四十。” 紫苒摩挲着藤条,笑着点了点慕椿的肩:“小美人,衣裳宽了吧。” 慕椿脸色一变,哀求地看向苏郁,后者却自顾自端详起剩下的铜钱,全然不想理会她。慕椿只得解了外衫夹衣,只剩一层中单时,苏郁开口道:“就这么打吧。” 慕椿道了一声:“谢公主……”便要趴下去,苏郁又道:“地上凉,伏在案上吧。” 慕椿起身蹭到案前,颤抖着手清理了一下案上的摆件,正欲俯身下去时,忽然转过身跪在苏郁足下,流泪道:“公主饶了我吧,我不想挨打,求求公主……” 紫苒诧异得眼都瞪大了,她哪见过这么耍赖的,刚想伸手把她拎回来,却听苏郁道:“你不想?” 慕椿咬着唇,垂眸时眼睫上还挂着泪珠,那样晶莹可怜的模样,看的苏郁心头暗颤。 “我会被打死的……” 苏郁忍不住替她抹了抹眼泪,这眼泪掉的实在太合时宜了,若非苏郁清楚她是个什么货色,只怕真的要被这小狐狸似的东西骗过去。 “不会死的。” 苏郁残忍地安慰道:“我在这儿替你看着。”她递给紫苒一个眼色,后者抄起慕椿押在案上,清瘦的身躯发着细细地颤栗,好似一朵被雨打得乱颤的芙蓉花。 “打吧。” 慕椿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中的了,她只记得挨打时的痛楚仿佛要将她凌迟一样,但苏郁铁了心要折磨她,任凭她怎么求饶都不肯让紫苒停下。后来她昏过去,又被泼醒,一下不少的挨完打才罢。 她如今一动,身上就的伤就跟着疼。 白芨过来上药时亦忍不住感慨:“看来你真是惹到公主了,我还从没见过公主这么不肯放过一个人的。” 慕椿靠在枕上,疼得厉害,还忍不住自嘲似的笑:“伴君如伴虎啊……” 还是只母老虎。 白芨擦了擦她腰上的伤:“其实紫苒打得真的不重,你要是见过她审人就知道了,有多少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你这小美人恐怕都没见过。” 慕椿心道,我为什么要见到。 “还好,只是有几道伤破了皮,回头穿衣裳磨着约莫得难受一阵儿,我去和公主说你下不来床了,让你躺两天,等伤缩口了再去服侍。” 慕椿也实在不想动了,按照以往的惯例,苏郁打完她之后的几天一般心情甚好,应当也不会故意折腾她,又是道:“多谢了。”说着,又疼得一阵瑟缩。 “你怎么这么怕疼啊?”白芨忍不住道,“忍一忍。” 慕椿笑了笑:“小时候……挨打太多了,就……怕挨打,后来倒是不挨打了,眼看着都忘了挨打是什么滋味的时候,又落到公主手里……” 时也命也。 “小时候?”白芨忍不住来了兴致,“我只听说你是三皇子的人,还以为你出身哪个依附三皇子的官员家,怎么你小时候还会挨打呢?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我……”慕椿把头埋在手臂间,“小时候在街头流浪乞讨,差点饿死的时候被人救了,后来有个世外高人捡到了我,把我养大,教我读书,后来……他死了,我就下山,去找当年救我的人报恩了。” “救你的人?”白芨隐隐觉得不对,“不会是……三皇子吧?” 慕椿点了点头:“是。” 白芨忍不住笑道:“那个饭桶也有救人的时候啊。” 慕椿叹了口气:“许是……他少时还有一二善心吧,若非他救了我,我是活不过那个冬天的,当然要报答他的恩情。” “所以你才会跟着他,帮他出谋划策对付公主?” 慕椿颔首:“他也想争夺皇位,纵然我觉得,以三皇子的文治武功,实在太难……可他所求,我自然无一不应。” 白芨听到这里,忍不住感慨命运不公,又道:“那你为何不和公主说呢?若是公主知道,你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才会帮着三皇子对付她的话,兴许她就不会这么恨你,反倒觉得你有情有义,会更加喜欢你的。公主一向都喜欢有情有义的人。” 慕椿觉得“喜欢”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奇怪,却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这算什么理由呢。哪怕我是为了报恩,可我也明里暗里害了公主那么多回,皇族的斗争,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家破人亡,她当然该恨我的。若为了这个缘故就放过我,那也实在……对她不公平。” “可我和你说实话……”白芨叹了口气,“你不能再这么挨打下去,一回两回就算了,多了,总有一天你会让公主打死的。你既不想让她同情你,那就得想法子让她放过你,多在公主面前听话乖顺些……” “只怕我愿意,公主不肯。”慕椿苦笑道,“我哪一次……都求了。” “真奇怪……”白芨擦了擦手上的药,“从来也没见过公主这么不肯放过谁……” “许是我在公主眼里,实在太可恨了吧。” “公主啊,就是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 白芨翻身下地,一样留了几种药,洗了洗手,正要离开时,慕椿忍着疼,从床上爬起来,微微屈了屈膝:“谢谢……” “我都来这么多回了,你也该谢谢我,要不……你亲我一口吧。” 慕椿吓得腿都要软了,扶着床头的妆台,拧着眉头道:“啊?” 白芨大笑着走了出去。 被好一通调戏的慕椿后知后觉,忍不住捶了捶妆台的案面。
第6章 坐稳了 虽然苏郁暂且发落了慕椿解气,但私铸钱币一事还是令她苦恼不已,为此,她又专门去户部请教了几个通钱法的官员,得来的结论也是一样。 自古以来,民间私铸钱币一旦泛滥,势必会导致民间交易受阻,官府良币无法流通,有心之人却能从中牟取暴利。 她不得不承认,慕椿把此事告知她,无论出于何种居心,都给她添了不少麻烦,但若能够解决,于民生,于国计,皆将大有助益。 她从宫里回来,见慕椿并不在书房,才想起自己前日打了她,白芨说她要有些日子下不来床…… 苏郁没叫人把她带来,而是亲自登门。 慕椿住的房间就在苏郁的院中一隅,离苏郁的屋子近得很,她走到窗下时,见窗子半支着,从里头往外飘着淡淡的清香。她稍稍将窗推开些,就看见木榻上卧着个白色身影。 慕椿双手搭在榻边,一手拿着书,一手时不时翻页,胸前垫着个软垫,整个人身子都搭在榻上,衣衫单薄,腰窝陷得深,曲线玲珑。 苏郁忍不住心头发热。 这天地间的造物,怎么就偏私给这个人如此多。 若非眼下还有事要同她商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也实属好风景。 苏郁走进她的房间,榻上慕椿听到动静,一见到是她,撑着身子,冷不防一痛,只道:“奴婢给公主请安,奴婢还不能起身,请公主恕罪。” “罢了。” 苏郁自己扯了张椅子在她榻前坐下:“千金方?”她瞧慕椿手里头竟是本医书,忍不住道,“是想找什么毒死我的方子?” 慕椿放下书,摇头道:“奴婢不敢。” “想你也不敢。”苏郁道,“都几日了,打得这么重?还是在装着惫懒?”说话间,她的手按在慕椿身后的腰窝间,隔着绉纱衣裳,似乎能摸到肿起的藤条印。她再往下,慕椿忍不住颤抖,开口道:“公主……” 苏郁收了手,淡淡地笑:“怎么?你做长史时,我三哥没给你赏过奴才伺候你?” 慕椿当然听得懂她所谓的伺候究竟是什么意思,咬着牙道:“奴婢卑贱,还不敢……” “不敢?”苏郁凝着目光上下逡巡,“你也不是闺阁里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了,难道还没有……” 慕椿羞愤得厉害,低着头道:“公主是想了什么法子要对付奴婢吗?” 苏郁道:“不。”她顺着慕椿的肩,一路按下去,温热的手掌盖在她连日受捶楚的伤处,稍稍用力,慕椿就发出一阵隐忍的呻吟,“我这叫……望梅止渴。” “公主……”慕椿咬着牙跪在榻上,直起身,躲开她的抚摸,“要杀要剐悉听公主发落,只求公主……给奴婢留存些体面。” 说着,她眼底泛起一圈薄红,倒似真的让苏郁给怄到了。 苏郁想着大事,也不与她再揶揄,笑道:“这不是能起身了?”说着拍了拍木榻,“坐下,我有话问你。” 慕椿看了一眼,垂眸道:“奴婢还疼着……奴婢愿意跪着。” “就是让你疼,不然,我留着你作甚。”苏郁又敲了敲木榻,“坐。跪着伤膝盖,还没到让你跪的时候。” 慕椿坐下的时候,整个人腰身都绷着,但又偏偏在意姿态,宁可撑着也不松泛一二。 “你太瘦了。”苏郁的手,轻易握着了她大半个腰身,随后用力捏了一把,将她一直撑着点身子按得实实在在贴着木榻坐稳。 只听慕椿再受不住,轻哼了一声,哀求道:“公主……饶了我吧。” “坐稳了。”苏郁眼看着她的唇跟着颤抖,得意一笑,“说正事。” 她从荷包中掏出几枚铜钱:“这是我从户部钱法局要来的雕母钱。这几个,是我挑出来分量有缺的恶币,你瞧瞧。我只是奇怪,官家用来铸钱的雕母钱,民间绝不会有,那这恶币又是如何铸出来的?” 慕椿道:“其实不必有雕母钱,只要有形制好一些的制钱,民间有所谓翻砂法,只需取一枚钱作为模具,开模后注入铜水,将铜水注入,冷定型后稍加打磨,就能以假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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