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听南看着她关上的主卧门,无奈笑笑,也关上门,躺回床上。 方才酝酿的睡意已经荡然无存。 “唐倾……”她缓缓念着那个名字,翻了个身,眼神有些迷茫。 她刚才确实是想过偷偷回唐倾看看的,反正左止元的行程她会知道,打一个时间差应该没问题。 但是左止元的行为,却令她再次心软。 这几天已经构筑好的钢铁防线,又坍塌了一部分。 “饶听南啊饶听南,真没有想到,有一天2万的示好就可以让你犹豫,”她轻轻拍着自己的脸,苦笑着,“对方还是让你落到这地步的始作俑者的女儿。” “坚定一点,就偷偷去。”她低声对自己说,仿佛是为自己打气。 屋子里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响起了女人的叹息。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饶听南站在香江的土地上,心情复杂地看着左止元和顾晨东上车,轻轻为她带上车门。 后退几步看着车辆启动,她抿抿唇,突然又快步上前,敲了敲左止元的车窗。 “左总,麻烦,帮我向他们问好。” 她的声音仿佛被砂石磨过,沙哑极了。 车内的左止元抿着唇,微微点头。 车窗升起,饶听南站在门口,目送着车辆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影。 巡视组留下的组员看着她呆呆地站在门前,不忍打扰,只是看看时间,只能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饶助理,快到时间了,车在等您。” “嗯,我知道。”饶听南点头,慢慢走向门口相反方向的另一辆车,步子沉重。 慈善拍卖会不远,就在两街之隔的另一家酒店,考虑到糟糕的交通问题,说不定步行过去所需的时间还短些,只不过没有任何一家公司一个家族会这么选择——毕竟慈善拍卖会的第一要义从来都不是慈善,而是另一种战场,金钱和排场是武器和工具,用来争取报纸头条。 倘若是左修才亲至,以他的身份步行前往还能有些美誉,她饶听南一个普普通通的私人助理,还是按照规则办事比较好。 加长黑色林肯缓缓停在酒店门口,即便是在各式各样的高级轿车之间它也属于最顶尖的那种,在目光汇聚之中,侍者一路小跑跑下台阶,恭恭敬敬拉开车门。 面色疏离又冷漠的女人钻了出来,无视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窥视目光,在侍者的引领下缓步走上台阶。她的身形挺拔如枪,黑色的定制西装熨帖又凌厉,极好地贴合了女人森冷如刀的气质。 这身定制的行头自然不是饶听南掏的钱,昨天左止元就拉着她到了香江那家名字都没有却很有名的西装老店,为她拿了这套衣服。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饶听南看着镜子中气质突然锋锐起来的自己,微微挑眉。 你哪里的尺寸我不知道?左止元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一本正经,“你忘了我以前量过?就算你现在瘦了点,也不至于不合身。” “明天可就是真正的大场面了,会紧张吗?”左止元站在她身旁,欣赏着镜子中有些陌生的饶听南,“几大家族的话事人估计都在,即便不在也是钦定下的继承人去。虽说你开过无数发布会吧,但这些多少还是有些不同。” 饶听南耸耸肩,“大概会紧张吧,不过我这张脸,装起厌世高级的时候还是很管用的。” 饶听南跟着侍者穿过重重长廊,思绪飞回了昨天晚上。 呐,比如现在,她自带的冷清疏离气质就能很好地掩饰她的紧张。 她耳朵很好,听见了周围声音压得极低的窃窃私语。 “那是谁?有点眼熟啊。” “饶听南啊,经济新闻上经常出现的。” “哦哦哦原来是她,她不是那个……破产了吗?怎么也被受邀了?” “代表左家吧,听说左家大小姐信任她的。” “嚯,那她这一破产还真不知道是福是祸,让左家看上了也挺好啊。” 周围的议论反倒让饶听南平静下来了,跟着侍者进入拍卖会场,坐在了最前排的舒适软座。侍者恭敬递上了印制精美的拍品资料,饶听南接过,随意翻看着。 蔡家还真是拿出来了不少好东西,或许这就是传承几代人的大家族的底蕴? 她微微挑眉,心中感慨。 古董书画这些只是少数,却也质量颇高:明清金铜佛像,宋明瓷器,名人书画寥寥数件,就已经打好了这次拍卖的基石。还有一些挺有意思的拍品,譬如NBA某赛季冠军球队签名篮球,某位知名设计师设计的第一款高定礼服的废稿,珍藏了许久的珍贵普洱茶饼,一张世界顶尖钢琴师告别演奏会的内场门票,著名电子游戏公司老板提供的全套人物手办……当然了,最后这位有借机打广告的嫌疑。 以及压轴的拍品,蔡老爷子亲笔写的书法——饶听南是不准备和那些摩拳擦掌准备拍个精彩绝伦的马屁的人抢的。 至于古玩书画?她没这个欣赏水平,也委实没必要,但倒也是个不会出错的选择。 她的目光在那些有意思的拍品上巡游,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微微一愣。 身旁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清脆张扬的女声响起,“你是谁?左止元呢?” ----- “左总好,饶总……饶助理没来吗?” 左止元看着面前极力掩饰眸中失望的女人,轻轻摇头,“饶助理有别的行程安排。” “好吧,我知道了,”女人神色怅然,低头在手机上按了两下,发出去条消息,随后微笑着自我介绍,“左总好,我是唐倾的宣传部副部长余阳,您也可以叫我阿阳。” “宣传部副部长……”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顾晨东笑眯眯地戳着刀子,“唐倾的高层级别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因为饶助理没来,要是饶助理来了,迎接几位的应当就是唐倾全套领导班子,”阿阳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讽刺意味,倒也是诚恳坦白,“事实上,我们对左氏有着不少怨言,所以内部讨论后才把我推了出来迎接几位,希望您理解。” 她的过分实诚反倒让顾晨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无奈地看着左止元。 左止元默默摆手,看着面前大概比自己还要年轻些的女人,温声道,“带路吧。” 几人在余阳的带领下参观了唐倾的大小部门,也顺道听了一场例行汇报——虽然没得唐倾员工几个好脸色。 唐倾上下冷淡甚至是敌意的态度让随行人员都忿忿不已,看着领头左止元,希望她能说句话。 左止元沉吟一会,摆摆手,“你们先回吧。” 她自己走向收拾东西的余阳,“余部长,请稍微等一下。” 在余阳诧异的目光中,左止元微笑着向她伸出手,“阿阳,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余阳懵懵地伸手与她相握,面上有些抗拒,却缓缓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我想请你和我单独走走,以左止元而非左总的身份,”她看着面露为难之色的余阳,轻声说,“我想问问饶听南的事。” 余阳一怔,随即伸手引领。 “您和我来。” 在会议室落座,她为左止元倒上了杯热茶,“您有什么想问的吗?” 左止元沉吟一会,“没有饶总,唐倾最近怎么样?” 或许是这个称呼让余阳开心了些,她神色稍微缓和,眸中陷入某种低沉的回忆,“还好,也不怎么好。” “左氏还清了唐倾的债务,成了唐倾的控股人,唐倾以前被迫丢掉的那些合作又可以捡起来继续谈。实话实说,左氏待我们也不薄,并没有派个什么人空降过来指手画脚,还是让我们按照以前的方式发展。” “可是饶总终究是不在了。” “哦对了,还是派了只监察小组,不过他们人也挺好的。”余阳神情复杂,“但是我很迷茫,左氏对我们来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我好像明白他们为什么推你出来了,”左止元笑着抿了口茶,“你对我们的敌意最小。” “对,我是最晚加入团队的,”余阳很坦白的承认,“可能是因为没有一起经历那么多,所有才会想些其他的事吧。” 左止元微微点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直入正题。 “在你们看来,饶听南是一个怎样的人?” 余阳微微一怔,随后非常坚定地摇摇头。 “她不是人。” “她是唐倾的灵魂,唐倾的神。” 左止元愕然看着面前女人流露出来的狂热目光,有些不安地换了个姿势,轻笑一声,“挺高的评价哈,因为她是创始人?” “是也不是,左总,”余阳轻轻摇摇头,“她是我们最崇敬的人,是唐倾的支柱与灵魂,是我们永远可以依靠的对象,是当我们迷茫无措时可以坚定指出前路的灯塔。她冷静又强大地做出各种决策,带领我们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关卡,仿佛无所不能。” “所以她是唐倾的神?”左止元微微挑眉。 “恰恰相反,左总。”余阳神色怅然,“因为我们知道她不是无所不能,所以她才是唐倾的神。” “她也需要在办公室熬一个通宵,权衡完所有利弊后,才能做出决定,她也像我们每个人一样,会迷茫会无措会恐惧会后悔,她也会因为一个合作案的成败与否惴惴不安,会在庆祝的日子上被我们灌得大醉,笑得和个傻子似的。” “她是神,一个被我们架上战车,□□永远指向前方永不回头的神。” 左止元唇微微颤动。 她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好像听懂了,却又有些茫然。 “抱歉,我……不太明白。” 余阳轻笑着摇头,“左总,你当然不会明白。” “凡人遇到糟心的事的时候好歹能到庙里烧几株香,乞求神明保佑;神遇到糟心的事了,又该向哪个虚无的偶像乞求?” “饶总说过,她在商海中学会的第一课,就是永不推卸自己的责任,因为她没有推卸的余地。” “她是我们最后的依靠,因为她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余阳谈起这些时仿佛变了个人,看着左止元的神色也变得柔和又……怜悯。 是的,怜悯。 “所以饶总喜欢赌,她喜欢豪赌一线生机。因为除此以外,无论前进后退都是死地。而且让我们头疼的是,饶总也不会和我们说现在遇到的困难,因为她说了我们也解决不了。” “左总,饶总和您其实完全是两种人。您永远有后路可以走,您遇到了挫折,遇到了过不去的坎,还可以回家找裴助理找左董解决。” “但饶总只有她自己,她从来没有后路。”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猫猫拧巴性格的由来之一啊……
236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