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止元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饶听南眸色偏浅,在阳光下颜色甚至接近琥珀。可此时夜城的斑斓尽入她眼,呼吸起伏间,眸子里尽是璀璨跳跃的繁华。 “怎么了?”饶听南察觉到左止元状态不对,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我……有点热。”左止元有些尴尬地扭过头,打开窗户深呼吸几口。 她能说自己看饶听南看傻了么?这混蛋本就方方面面都长在自己挑剔的审美点上,而方才饶听南还没从发呆的疏离气质中抽离出来,又被夜晚城市的繁华喧闹注入几丝烟火气息。出世与入世的气质杂糅起来,再次直直击中她。 “嘟——”后头的车用力按响喇叭,车里探出个脑袋,破口大骂,“没长眼睛吗?绿灯了!” 左止元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启动车,赶紧驶离是非之地。 过了一会儿,被骂了的小刺猬越想越气,但自己又不占理,磨磨牙,哼唧一声,“饶听南,都怪你。” 无端被怼的饶听南扭头,一脸茫然。 “今天不做饭了。”她气鼓鼓地捏着方向盘,拐弯,开进小路。 饶听南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可我记得左总不是说这个月包食宿的么?这才第二天呢。” “所以现在带你去吃饭。”左总板着脸,再一拐弯,驶入一条老胡同。 车在胡同里拐了又拐,灯也越来越暗。饶听南手指忍不住揪紧花茎,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要被卖了。 还没等她的思绪发散,车却忽然停住。路旁是一家小小的店,在黑夜中散着温柔的暖光。 “这家的酸汤水饺很不错,”左止元看着熟悉的店面,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小时候常吃,回国还没来过,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 两人下车,步入面积狭窄的小店。左止元选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熟练点了两份招牌水饺。 饶听南好奇地东张西望,对着左止元小声说,“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会喜欢这里。” 毕竟是在京城都有名的二代,和苍蝇馆子这四个字似乎怎么也搭不上边。 “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左止元吐槽,看着很快端上来的热腾腾的水饺,扯了双一次性筷子掰给饶听南,“呐,算是为你接风了。” 她随即仰天思索,嘴里嘟囔着:“饺子能接风吗?” 饶听南笑笑,“没所谓,不管什么事吃饺子就对了。” 两人埋头吃,一时间,小店里竟陷入了沉默。 “对了,你刚才看着窗外在想什么?”左止元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我喊你都没反应。” 饶听南抿抿唇。 “我在想,在公司里我们还有点共同话题,回去之后……我们这种关系,大概会尴尬吧。”本来不应该说出来的话,大概是因为饺子蒸腾的热气太熏眼睛,她莫名其妙就说了出来。 “哈,我们什么关系?”左止元笑了出来,抬头看她,脸上带着点无奈,“我说,你不至于这么放不下吧,就当是个同居室友咯。” 她将头埋进碗里,嘴里嘟哝着,“我看你当时分手的时候不是挺淡定的么?” 我一直以为,放不下的是我才对。 借着热气腾腾,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也就错过了饶听南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 饶听南某种意义上没说错,回家之后的气氛确实变得尴尬起来了。两人谁也没说话,洗漱完,礼貌互道晚安后就各回各屋。 书房桌上花瓶里插着今天带回来的玫瑰,饶听南穿着蠢蠢的鲨鱼睡衣,翻看着左止元今天公布的文件。 “稚嫩的写法,天马行空的思维……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她摩挲着下巴,脑海中却浮现出会议上左止元意气风发的身影。 与记忆中温柔听话的小刺猬相比,判若两人。 她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怅然看着窗外的夜景。 “以前,好像确实错过太多东西了。” 左止元盘腿坐在床上,带着耳机,铅笔在速写本上划拉,应付着手机中絮絮叨叨的胖脸。 “听到了听到了!两个耳朵都听到了!”她唉声叹气,“我知道,你不是都教过我了么。” “我可没教你今天这出,”左修才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都震惊了好么!” “那你就说这样有没有用嘛。”左止元扬眉。 左修才沉思一会,点点头,“你别说,还真挺管用。” 他的胖手摩挲着下巴,“或许少指导你一点也行,乱拳打死老师傅也是可以的嘛。” “诶,别!”左止元直起身,瞪大眼睛,“饶听南这么说,你也这么说,我不会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应付那些老狐狸吧。” “不会不会,”左修才敷衍地摆摆手,严肃了点,“说到饶听南,你今天观察她,得出了什么结论吗?” 左止元抿抿唇,看着白纸上铅笔勾勒出的女人精致容颜。 正是车上那惊鸿一瞥。 只是画中女人眼神温柔似水,而非让她怔住的那种入世出世杂糅气质。 她的手忍不住揪紧了床单。 “老爹……” “我为什么觉得,她真的是站在我这边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左修才:你要好好注意饶听南; 李春蝉:褚凡君,你好好想想,饶听南到底站在哪一边的; 饶听南:即便有左修才,我自诩还是能斗一斗的,就是日后搞破坏得再谨慎些; 左止元疯狂揪床单:可是,可是……我觉得她真的是站在我这边的啊…… 左总,揪床单可不是个好习惯啊【狗头】
第19章 翌日,饶听南揉着肩膀走出书房门,一抬头,与从楼上下来的左止元大眼瞪小眼。 “早上好。”左止元有气无力地点头,困倦地睁大眼睛,用力眨了眨,试图让自己恢复清醒。 饶听南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干巴巴地没话找话:“昨晚睡得好吗?” “很明显,不好,”小刺猬带着点起床气,冷淡淡地回答,“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 饶听南看着她走进厨房准备早餐,手指有些僵硬地蜷了蜷。 气氛依然尴尬,或许自己应该闭嘴比较好。 只是厨房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还竖着呆毛的脑袋。 左止元黑着脸看着饶听南:“你不会聊天的吗?为什么不往下问了?” 饶听南舒了口气,也慢慢挪进厨房,靠在一旁看着左止元忙前忙后,小声问着:“你做了什么梦?” “梦见你了,”左止元头也不回,手里忙碌着,声音不自觉地低落起来,“梦见你成功复仇老爹,左氏破产,被唐倾收购。” 梦都是有来由的。左止元估摸着,自己做这个乱七八糟的梦,八成是因为昨晚老爹叨叨的那些玩意。 “看来我还是不能松手啊,”昨晚,左修才听完她的回答后,额头叠起厚厚的褶子,“饶听南是擅长伪装情绪的人,你可能被她骗了。我把她放在分公司辅助你有我的考虑,但是她比分公司的任何人都要危险。” “记住,一定要提防饶听南,”左修才神色严肃,随后轻叹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 “想要驯服狼,就要做好被咬死的心理准备。” 左止元心不在焉地煮着面,回想着昨晚左修才的回答。 因为思虑重重和对老爹无条件的信任,她做了那个荒诞不经的梦:饶听南架空了自己,以分公司为筹码与老爹博弈,最后复刻了当时唐倾破产的结局——只不过攻守异势身份倒换。 在梦中,她撕心裂肺地质问饶听南,质问她为什么再次获得自己的信任,却又一次的欺骗和背叛。 她的质问,却只得了那混蛋漫不经心风轻云淡的一句回答:“我从来都是如此的。” 她下着面条胡思乱想时,身后突然靠过来了一个人。 明明是淡淡的鸢尾香,在狭小的空间内却及富有侵略性。 左止元下意识绷紧了肌肉,抿了抿唇。 下一刻,女人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那指节分明的手似乎不敢用力,只是微微虚按着。极低极低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带着喟叹和安慰:“没关系,梦都是反的。” 左止元猛地转身。饶听南吓得将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尴尬又局促地轻咳两声,不大敢直视左止元的黑白纯粹的眸子,眼神飘忽,嘴中却继续安慰着:“就算最生气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颠覆左氏,更没有想过对你怎么样。” 她没说谎。事到如今,她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是将分公司分裂出去与总部打擂台。向那个庞然大物举刀?底牌尽失的她还没那个勇气。 左止元听着她的安慰,无由来地鼻头一酸,伸手戳了戳饶听南的肩膀:“你看着我。” 饶听南抬头,躲过了左止元的视线,盯着她的下巴看。 乖顺听话。 左止元看着面前还穿着蠢蠢鲨鱼睡衣,耷拉着脑袋的饶听南,脑海中突然无由来地浮出这四个字。 她突然想起了自家养的那只猫,平日里高冷极了,亲亲抱抱都是一记猫猫拳打过来,然后不耐烦地跳到高处,尾巴摇啊摇,任由自己怎么哄都不下来。 只有一次,猫猫指甲没剪,玩闹时又没控制住力度,在她手臂上开了口子,见了血。 老爹一边给她包扎一边数落着猫,那猫就这么耷拉着脑袋,乖顺听话,等包扎好了,轻轻巧巧跳到了她膝盖上蹭她的手,又翻出肚皮喵喵叫。 恰似此时的饶听南。 饶听南擅长伪装情绪?可她分明能感受到面前人的失落和愧疚。 哪里是什么未驯化的野狼,分明只是只犯了错的猫猫。 左止元的心跳得剧烈。 她长这么大也就两次不听老爹的话:一次是出国留学;一次是对饶听南一见钟情,谈了段稀里糊涂的恋爱。 可现在,好像要有第三次了。 饶听南发觉年轻女人的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左止元认认真真直呼她的名字,声音低沉:“饶听南,我不会因为别人的意见改变我的看法,我自己长了眼睛,我能看到,也能感受到。” “所以……”她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下,“我会信任你。也希望,你信任我。” 饶听南怔怔地看着面前神色倔强的年轻女人,第一次有了逃跑的冲动。 她,担不起这样的信任啊。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些尴尬地指着左止元身后,“那个,面糊了。” 左止元一惊,急忙松手转身关火。 “你怎么不早说!”小刺猬又炸起了一身刺,焦头烂额地处理着烧干了的锅。 饶听南退后几步,望着左止元的笑容苦涩,声音却轻快极了,“我在想怎么回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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