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的, 阿翎在心里想,不是顾鸿决来捞了她。 耳边除了风声, 就是风里传来的他那絮絮叨叨个没停的言语。 阿翎坐定后往不远处看去,顾鸿决已经将顾景阳同顾江雪都从土里救出来了。 但他好像忘了在土里的不止顾江雪还有顾景阳。 阿翎瞧见就在他的脚边, 昏迷的赵笛青也还在土里埋着呢, 他好像完全看不见。 就在忙着给顾景阳还有他的妻子在收拾身上的尘土, 关心她们有没有哪里不好。 阿翎收回了目光,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唇边一抹极浅极浅的叹息消散在夜风里,她要是安静的等着,也不知道顾鸿决多久能想起她也需要帮助。 顾景阳完全出来后, 帮着她爹将顾江雪从土里拉了出来,刚想去看看阿翎, 就发现师清浅已经将人给救了出来了。 看着阿翎没事,她收回目光,去看她娘亲,刚刚她娘亲为了去拽住赵笛青的绳子,差点就没赶上那弧顶关闭。 “江雪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这气息怎么这么不稳。” “娘你是不是哪里伤着了?” 阿翎低头听着顾家人互相关心的话语,她其实习惯了她永远不是第一个被想到的人。 从前同金丝柳相依为命的时候还好些,她的身边也没有其他的人,她就算不被第一时间想起,但至少是第一个被想起的人。 她只要耐心等着就行,等金丝柳甩脱了敌人,等金丝柳放工,等金丝柳忙完手上的事,再想起被她塞在各种角落里的她。 可回了霍家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初始她也一样的等,等他们能想起被塞在小宅子里的自己,她安静听话努力讨好,耐心的等。 后来发现,没有用。 不论她怎么等,他们也没有想起过她。 回来两年,只有她去霍家大宅子的时候,没有他们想起了她,来小宅子找她的时候。 她去霍家大宅子除了逢年过节,就只有那几人的生辰庆典。 她给霍长生过过生辰,给霍振过过,给林念郦过过,她甚至给师清浅过过生辰。 尽管师清浅拒绝,霍振同林念郦还有霍长生依然给她送来生辰礼。 阿翎耐心地等过,等他们想起来,师清浅的生辰日也是她的生辰。 从天亮等到天黑,又等到天亮。 她知道她等不到了。 那一次后,她再也不蠢得只会等了。 她抢了师清浅的所有生辰礼,还抢了她的主屋,那天她翻过了宅子之间的围墙跑到隔壁去痛骂霍振,痛骂林念郦,骂他们不配为人父母,骂他们给别人养孩子的愚蠢。 那是霍振第一次打了她,也是第一次眼里有了她。 林念郦在一旁冷眼瞧着,但也第一次正眼瞧了她。 他们好像才发现了阿翎是个不省心的。 那以后,霍振在两个宅子之间给相通的小门上了结界。 也是在那之后,阿翎发现想要的东西就要靠自己去争去抢。 光靠等是没有用的。 刚才她怎么就又犯蠢了,她竟然又想着安静的等。 等他们想到自己,在土里多埋一会儿也没事,她的心像被一颗长满锯齿的小草轻轻割了一道,倒也不很痛,就是有些难受。 其实顾鸿决又不是她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阿翎喉间有些发紧,忽地,眼前出现了一抹白。 “快擦擦,脸上这块还有一道印子。” 顾鸿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语气温柔如水。 阿翎偏头看去,他正给了顾景阳一块帕子要她擦一块脸上的污渍,而他自己拿了根帕子在给顾江雪擦手。 阿翎收回目光,看向她面前的帕子,还有递帕子给她的师清浅。 刚刚顾鸿决就在她的面前,但他知道她要是让顾鸿决先救她出去是痴心妄想,她都做好了在土里埋一阵的准备了,没想到师清浅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 不光自己出来了,还来将她解救了出来。 阿翎低头看着面前的帕子,心跳一顿,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在风里更像含糊不成字的感觉,但师清浅听清了。 她收回已经空了的手,垂在身侧,清冽的声音随着风传到了阿翎的耳朵里。 “是我要谢谢你,你救了我。” 师清浅的语气肯定中带着一阵后怕,刚才在坍塌的洞里,她眼睁睁瞧着阿翎被巨大吸力吸走,她就在她的身侧却阻挡不及。 当她发现自己在往下坠的时候,心底的慌乱就跟那些碎裂的石头一般密密麻麻喘不过气。 就在那好似跌进无尽黑暗里的绝望中,师清浅见着一道耀眼夺目的紫金光,阿翎在光中熠熠生辉,是黑暗里唯一的光。 师清浅是离阿翎最近的人,也是第一个被阿翎的法器圈住的人,更是紧随着阿翎冲出地面的人。 她的半个身子都在泥地外头,发现灵力能运转后立刻施了法术出了坑。 等她出来后,瞧见眼前的阿翎还安安静静在土里,那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半个肩膀的身影好似一颗独孤的小草。 脑袋上还有她努力破土而出的残留的尘土。 山间开阔寂寥,她就这么安静地在风里,在夜色里特别的不起眼,也特别的倔强。 倔强的就像一棵草。 小杂草,不知名的那种。 师清浅感觉她的心莫名地被这颗倔强的草给划了一道。 裹着血雾的心在这一刻叫嚣着,将她带走,移进足够温暖安全的花房,悉心照顾,让这股倔强不要那么孤独。 “阿翎没事吧?” 顾景阳同顾江雪互相探查了无事,又把赵笛青救了出来,一家人往阿翎同师清浅这边过来。 阿翎同师清浅各自从各自的思绪中回过神。 阿翎冲着顾景阳笑笑,摇头倒:“我没事,你们呢,都没事吧?” 顾景阳放下心来:“我们也没事,阿翎,这次多亏了你了,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原来是阿翎救了景阳和江雪,真是谢谢你了,你是我们顾家大恩人。”听到是阿翎救的大家,顾鸿决赶紧地上前感谢阿翎。 阿翎被他这模样搞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刚要说不用谢,顾江雪忽地出了声:“阿翎你怎么知道妖丹可以融合进法器里?” 她做降妖师多年,也不知道妖丹还能这么用。 阿翎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试试。” 当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她只是想着妖丹对灵兽有用,或许对有了灵识的法器也有用。 她的小流离是有灵识的。 顾江雪闻言,诧异地瞧了眼阿翎,见她面目真诚不似作伪,虽然觉得这个说法实在匪夷所思。 “你不怕你的方法没用,你又毁了妖丹,自己也出不去么?” 阿翎轻轻‘啊’了声:“我没想过这问题。” 只一个不确定的想法,她就敢毁了千年大妖的妖丹,顾江雪有些震惊,但又觉得旁人或许不会,但这事发生在眼前这女孩子身上又好像就该如此。 虽只是短短一次的接触,但也算是一道经历了生死,她对阿翎的认知多少有了一些。 这是个做事凭心行事莽撞的小丫头。 这么重要的问题,她竟然没想。 顾江雪肃着的脸庞爬上一个笑容,这一笑,整个人的气场都像是有了变化。 从生人勿进的冰冷雪山到冬雪消融的繁华盛开,就只用了一个笑容。 阿翎心想,这就是高手的气场吧。 顾江雪含着笑说道:“怪不得景阳如此喜欢你。” 顾景阳在一旁跟着笑道:“那是,我早就说了,阿翎很好。” 顾鸿决笑不出来,一脸紧张:“剩下的话咱们回去再说,我总担心你们又在我面前消失一次,我这心如今都还在嗓子眼没下去。” 顾景阳点点头,她也担心再横生变故,况且阿翎身上还有伤。 “阿翎同我们一道回去吧,让我娘给你瞧瞧你的伤。” 顾鸿决忙不迭点头:“对,一道回顾家,我给你们煮甜汤压压惊。” 阿翎并不想同顾景阳回家,他们一家三口想来有很多话要说,她担心自己去了,是那个多余的。 她刚要拒绝,就看见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张符咒,看到金光亮起时才发现她已经身处于一个法阵中,她忙往捏诀起势的师清浅看去。 师清浅目光是瞧着她的,话却是对顾景阳说的。 “我带她去治伤。” 阿翎都来不及拒绝,人已经一瞬间的意识模糊,再睁眼时,就看见了在歪躺在椅子上,正侧着半个身子,拿着炉上的小茶壶往杯子里倒水的阳夏药师。 四目相对下,寂静的药庐里只听见淅沥沥的水声。 “那个,水洒出来了。”阿翎出声提醒面前还在发呆的人。 阳夏药师猛地回神,赶紧把手里头的茶壶搁置在高几上,拿起一块布随意擦了擦桌面,就继续看向突然出现的两人。 “你们这是,盗墓去了?” 阳夏药师上下一打量后,两人身上都是尘土,好像刚从哪个地里冒出来,头上还有些看起来是碎草屑的东西,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阿翎双眉一抬,她们去的大妖洞说起来也确实是大妖的坟墓,而她拿了里头的妖丹,好像也确实算是盗墓。 她尴尬地点点头。 这下轮到阳夏药师不由自主地挑高了眉毛,她随便猜猜的想法,竟然还一次就中了。 想到两人不知道去了哪个墓地,带了这一身泥土,说不好可能还沾上了什么尸毒回来,她赶紧捏了个净身决将两人从头到尾清理了个干净。 “你说你们,没事去挖坟,也不知道搞干净了再回来,你看这脏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有毒物质。” 阿翎看着焕然一新的衣物,还有身上清爽的感觉,眼珠子瞪得溜圆:“对啊,我怎么把净身决给忘了!”好蠢啊,她还在山风里晃脑袋,想把头上的泥土晃掉。 她抬头去看师清浅,眼里都是你怎么也这么蠢。 师清浅低头看向怀里的阿翎:“我也忘了。” 阿翎眉心一跳,偏开了头:“跟谁也呢,快放我下来。” 师清浅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把阿翎放在了刚刚阳夏药师躺着的躺椅上,同阳夏药师说道:“看看她的伤。” 阳夏药师在师清浅抱着人出现的时候,就看见了阿翎的腿上包裹着的巫罗骨筋绫。 这巫罗骨筋绫形状似纱,却不是纱,质感如豆腐,镇痛止血的同时生筋续骨,是治疗严重骨伤的奇药。 而且这东西甚为难得,属于是用一片少一片的东西。 看到阿翎两条腿都包着,阳夏药师的心就提了起来,这该不会是遇着了化神境的高手,给碎了两条腿吧,那治疗起来可要费些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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