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师清浅视线从地上收回,同阿翎四目相对,挨得太近,她不光觉得声音在耳侧响起,她甚至感受到了那说话的气息贴着她的脸,痒痒的。 阿翎望着师清浅嘴里的手指,那好像是她的。 师清浅看着眼神清明的阿翎,她好像看着的方向是自己的嘴,对了,嘴里,还有她的手指,她不自觉的身子一僵,嘴里不自觉用力吸了一口气。 糟糕! 果然,下一瞬,阿翎紧紧皱起眉头用力抽回了手,一脚踹开了还搂着她的师清浅,一脸作呕的表情用力甩了一把手。 “你恶不恶心,疯了啊,当自己是狗啊!” 阿翎头皮发麻,刚刚那温热潮湿的触感在手上怎么甩也甩不掉,她的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两下,又恶心又震惊地看着师清浅,怔然的眼里更多的是费解还有惊诧,她实在想不明白师清浅为什么要吮吸她的手。 ‘吮吸’这个词一想起,她整个的头皮都像要炸了! 不等她开口再骂,身后的凄厉惨叫声让她本就发麻的头皮瞬间跟被掀开了天灵盖似得。 “夫君,醒醒啊,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见了鬼了,她怎么好像听到了那女人的声音,阿翎顺着声音转过身去,真的见鬼了。 地上的女人一袭桃红撒花长裙,配着金丝绣牡丹披帛,满头珠翠,本该显得高贵的配饰,因着用力过猛,显得有些滑稽。 又因着她哭得过于伤心,身子一颤一颤的,耳尖的红宝石一晃一晃的,头上的发钗也跟着各颤各的。 鹅蛋脸上胖瘦合宜,肌肤丰润,若不是整个人透着成熟的风姿,光瞧外表还真看不出,眼前这位的孩子都已经十八了。 阿翎瞧着那双同她极为相似的黑亮眼睛里此刻氤氲满了雾气,心下触动,没想到,这一世再见着她的‘亲娘’,会是这般场景。 阿翎看着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看起来对于林念郦的呼喊毫无反应的霍振,记忆瞬间回笼。 她好像同霍振打了起来,她好像还伤了霍振,后来霍振还要杀她,她怒了,直接劈了他的手。 她好像还用流离紫金鞭勒住了霍振的脖子。 阿翎看见了霍振脖子上,那圈青紫,她慌张地抿了抿不自觉抖起的嘴唇,呼吸急促,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从所未有的恐慌中。 她不自觉地往身后望去,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求助神态,忐忑地问师清浅:“他,他死了?” 问完后,阿翎用力一个吞咽,满眼期盼地望着师清浅,好似希望从师清浅嘴里得到一个安慰。 师清浅心里微微叹息,她想的果然没错,就知道这种‘烂好人’‘软心肠’,不会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想杀人的。 “放心,没死。”师清浅直接给了答案。 阿翎听到霍振没死,猛地卸了僵起的力气,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她没真想杀了他,她只是想给他一些教训。 她看着地上的林念郦,她从初始的慌乱中回过了神,已经在给霍振渡真气,没瞧她一眼。 阿翎没想到这一世她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上一世她同林念郦的关系说一句陌生人也不为过。 从她同金丝柳一道来到霍家起,林念郦看她就像个陌生人,虽然她们长着相似的容色,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阿翎不是没有努力过,但不论她是刻意讨好,还是故意犯错,林念郦的眼里就是没有她。 她没有关心过她,也没有为难过她,她只是当她不存在。 尤其是当霍振给她安排到这处小宅子,院门一封后,她就更见不着她了。 上一世她们拢共说的话两只手都能数完,一般都是节日庆典霍家宴请宾客的时候,林念郦同几个孩子说的场面话,并不单是说给她的。 阿翎印象里,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神情举止端着一股劲,瞧人总是喜欢微抬着下巴从上往下打量人。 这还是她第一回见着林念郦这般狼狈,跪在地上,衣衫皱乱,脸上还挂着泪珠,鼻头红红的,一边输真气一边呼喊霍振的名字。 从来都知道他们感情好,如今倒是更清楚了些。 她上一回受伤,林念郦不可能不知道,但她一次都没来瞧过自己,想来也不可能为自己掉过一滴泪。 还真是有些羡慕霍振,就连他这种垃圾,也有个真心爱他,会为了他着急为了他哭的人。 怎么好像,就只有她没有。 阿翎心想,她做人得多失败。 在阿翎发愣的时候,林念郦不惜代价不断给霍振输真气,终于,霍振紧闭的眼睛慢慢睁了开来。 阿翎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看到霍振醒了,提着的心落了地。 林念郦见着人醒了,顾不得擦擦手上的血污,扶着人将人半搂着坐了起来。 “夫君,你怎么样,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伤成了这样?”林念郦问着这话,眼神还往师清浅身上瞟了眼,这里有能力伤了霍振的也就只有师清浅。 她虽然不知道如今师清浅是个什么修为,也从来没关心过,但当初曾老给她测出的是精粹仙体,想来是个不简单的。 林念郦想到这,汇聚了真气于手心,浑身戒备了起来,她早在知道师清浅不是霍家孩子后就劝霍振将人赶着。 且那时候师清浅改了姓自己就打算走,偏夫君不听,用从前花费甚多,暗示师清浅还清了再走。 这不就是养狼为患么,他们在师清浅小的时候将她关在绣楼不闻不问,虽说五岁的时候就将人放了出来,但难保师清浅还记不记得五岁前的事情。 不过她也知道,夫君是为着长生好,自从师清浅十岁测出了精粹仙体,巴巴地送上天材地宝,希望她日后提携些弟弟。 原本都没错,错的是那该死的金丝柳,竟敢偷换孩子到霍家头上。 她当时就杀了那狗东西,夫君却拦着她,说那金丝柳对于师清浅是有恩的,他们放过金丝柳也是给师清浅一个面子,这样日后她就算同霍家没有血缘关系,也能记着霍家的恩。 如今看来,这竟是个完全记仇不记恩的人了! 也是,真假千金的事一出,那师清浅当时就改了姓,显然就不是个心里头对霍家感恩的,这次下这么毒的狠手,怕是心中早有怨恨! 霍振捂着脖子,好一阵咳嗽,好不容易咳顺了气,惨白着一张脸死死盯着阿翎。 “小畜生...咳咳...你竟敢弑父?!” 阿翎见霍振还能有力气骂人,后悔没多抽几鞭,浑身的尖刺竖起,说话也恢复了往常里的戾气。 “鬼同我说话呢啊?你都没死我算哪门子弑父?!” 霍振被这话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阿翎慌张地往后退,这挨的太近了,她可不想被溅上一身的血。 可刚往后跳退了一步,就撞到了一个冰凉的身子。 阿翎没好气地回头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的师清浅:“院子那么大是没你爱站的地方吗,非要杵在这里当柱子?!” “小心!”师清浅一直盯着前头的林念郦,刚才她就看见了她的手心里蓄起了点点幽光。 等瞧见她放出了招式,师清浅抱住阿翎闪到了一边,躲过了她的偷袭。 阿翎惊讶地回头望着从地上缓缓站起的林念郦。 她一脸怒气,抬起双手合十又缓缓打开,一簇蓝色火焰从她手心燃起。 “没想到,是你这逆子,竟敢如此重伤你父亲!” 林念郦原本还以为是师清浅这白眼狼,倒是没想到伤人的是她最瞧不上的野丫头,胆敢以下犯上,今日若是不教训,怕是以后连她都敢杀。 阿翎看着她手里幽幽泛起的蓝光,那点点光亮就像是大石重落至心,惊起轩然大波。 这倒是林念郦第一次冲她生气,向她发难,却没想到是为了霍振。 阿翎都有些嫉妒了。 “黛龙晴蝶尾,替我好好教训这目无尊上忤逆不孝的逆子!” 林念郦双手展开,随着话音落地,漫天黛色蝴蝶,蒲扇着如金鱼般绚烂的尾巴朝着阿翎飞涌过去。 那泛着蓝光的蝶尾就像旋转的锋利刀片,经过院中句句树时,直接从中切开了比腿粗的树干,铁翅嗡嗡,吹起树屑,粉碎了掉落的句句果,赤红的果汁如同血雾在空中四散开来。 阿翎自嘲一声,这两夫妻最大的杀招倒是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她正要召唤小流离,却发现小流离不等她的吩咐自己就冲了上去,一鞭子扫过一片,最后干脆迅速飞转形成一个圆形的收割机,将那成堆的黛龙晴蝶尾纷纷扫落在地。 阿翎震惊,她的小流离这么强的吗? “啊,我的蝶!”林念郦望着满地的黛龙晴蝶尾,一声哀嚎哭倒在地,小心拾起被小流离卷起的风吹到脚边的那几只黛龙晴蝶尾,一副西子捧心状。 阿翎蓦地笑出了声。 她这一声突兀的笑声引得院子里的几人齐齐看向了她。 林念郦眼里跟淬了毒一样怨恨地望向阿翎,见她还能笑出声,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嘴。 霍振是一脸惶恐,他总觉得阿翎这蠢货,不论怎么样,心里都是期盼着他们能对她好,这样的人最是打不走的,他怎么也没想到阿翎有一天会反击。 师清浅更多的是惊讶,不知道为什么阿翎忽然会笑。 她明明从前最是期望林念郦能多看她一眼的。 阿翎也不想的,她用力摁住了脸,不叫笑容扩散,这时候笑出声太像大反派了,要大放厥词的那种,她却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也不能怪她啊,主要是林念郦刚刚喊得‘我的蝶’太好笑了。 阿翎撇了眼地上的霍振。 她的爹,她的蝶,全在地上了,莫名的好笑。 霍振担心阿翎还有什么后招,如今还只是断了一只手,找阳夏药师未必接不回去,刚才阿翎可是疯了一样要勒死他。 他用剩下一只手努力撑着身子,打断了林念郦的咒骂,目光直直盯着阿翎,那里头比从前的不在意厌恶还多了一点惧怕。 “霍家没有你这种忤逆犯上的逆子,你走,从此我霍家不欢迎你!” 阿翎刚收好了笑容,听到这话不知怎么的,又想笑了。 听到霍振要赶她走,她竟然一点不生气,大概是现在的霍振实在狼狈,已经没有了赶他的资格。 说出的话好似底气十足,眼底那没藏好的恐慌,只能叫这虚张声势成为笑话。 她若是不想走,别说霍振赶她走了,她现在甚至都能把霍振赶出霍家。 绝对的实力面前,她甚至能做霍振的爹! “好。”阿翎笑着答应了,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恼怒,也没有想着要再为难地上的两人。 阿翎甚至想笑,不知道是不是抽了一顿霍振,她这心里有些堵着的石头好像被她给抽开了,阿翎甚至开始审视起了从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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