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零距离接触车祸现场,曾欢愣神好一会儿,才缓缓坐回去,脑袋嗡嗡直响。 许云知一声不吭,沉默的像是雕塑一般,司机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 直到又开出去四五个红绿灯,许云知才让曾欢发了个新的地址。 司机惊讶于她的谨慎,一开始的地址估计只是用来迷惑对面的。 这个年代还敢玩跟踪人这套的一定不是什么安分的家伙。意识到揽了个大活,更是加了几十倍的小心。 曾欢发地址的时候手指还在抖,用力攥了攥,死死咬着下唇。 那辆突然冒出来的车也是许云知安排的吗?她说信任自己,可自己又对这件事浑然不觉。 她一思考,目光就不自觉地往许云知身上瞥,不过不凑巧,许云知也看过来,目光撞了个正着。 “等下说。”许云知像是看懂了她脸上糅杂的情绪,淡淡提了一句,示意她暂时安分一点。 大约半个小时,车子行驶到了新的地址,是州海知名的五星级酒店。 司机把两人连同行李放下就离开了,两人去了前台办理入住手续,两个房间挨着,方便交流工作。 电梯里只剩两人的时候,许云知终于开口:“我也没想到会有人跟踪,临时找人帮忙的。” 刚才在手机上,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联系了之前的一个老朋友,却也没指望她能立马回应。 毕竟两人已经许久不联系。但在州海,她家的势力要比许家庞大许多,各种关系打点起来也方便。 尽管提前预想了许多种情况,不过这位朋友还是念及旧情,虽然人在国外,但是很迅速派了人手,还答应了帮忙善后。 州海警方会认定这是一起普通的车祸,昏暗的巷子里最容易出现剐蹭,更别说是驾驶者醉酒,发了疯似的踩油门。 许云知说:“我说了信任你,就不会对你产生任何不必要的怀疑,这一点你放心。” 她会特意来解释,曾欢不是傻子,看得出她有诚意,连连点头:“我知道您的意思,没有怀疑过您。” 许云知转过头,不置可否。 没人说话,电梯里的环境过于幽闭,门上映出曾欢木着的脸。刚才的画面给她冲击太大,久久缓不过神。 同时她也在后怕,要是许云知没找到人帮忙,那辆车是不是会撞上来,这样受伤被送进医院的就是她们了? 她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感到担忧。 电梯到了楼层,许云知偏了偏头:“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是重头戏。” “明白了。”精神上的疲惫压的曾秘书喘不过气,和许云知道过晚安就立马进了房间。 关上门,许云知把外套脱了挂起,先去冲了个澡,头发用浴巾包裹着出来,周身包裹着热气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着药片大口吞下去。 州海是许今的地盘,想必许南封已经提前知会了他,才搞了今晚这么一出大戏。 她已经尽量隐藏行踪了,却还是能被跟上,许南封疯是疯了点,但不是白痴,想必也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 太阳穴有些肿胀的疼痛,许云知抬手揉了揉。一股躁意涌上心头,她用力压抑着,不让自己被负面情绪侵蚀。 可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难冷静。 到了最后,额头上隐隐冒出虚汗,她的呼吸也越来越乱。 手机调了静音,放在桌上,震动起来不断往桌沿挪动。许云知按住手机屏幕,拖近了些,看到来电人显示“符瑶”。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符瑶主动给她打来电话。 一瞬的晃神,许云知赶紧接起来,动作里的迫切她浑然不觉。 电话接通,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场,她抿了抿唇,握着手机边缘的手指收了收紧。 “你在干嘛?”符瑶的声音传来,顿时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 将手机拿远一点,重重呼吸。 掐着桌沿站稳,眼前渐渐恢复了清明,许云知才轻声说:“刚洗过澡。” 淡然的语气令人听不出端倪。 “哦。”符瑶其实也没想好该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感叹一下她的作息又提前了。 带回满市的伴手礼全给剧组的人分了,她只留下一盒曲奇,许云知买给她的。 下午拍戏的时候,小桃眼尖看到了,说想尝一尝,符瑶就给她分了一个,结果被她说苦,吃完手里的就摇摇头说不要了。 正好,符瑶也没打算给她多吃,小气鬼就小气鬼。 早在中午刚到满市的时候符瑶就给许云知发过平安到达的消息,还贴心地附了一张满市机场的照片。 许云知的回复很寡淡,公事公办地说“平安到了就好”,但符瑶一点都不好不起来。 她也承认自己没出息,抱着满心的不安,一边顾忌着协议的事,一边又难以放下刚认清的心,再加上许云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无措的感觉从未这么强烈过。 她告诉自己不能急,同时又克制不住地在意。 于是寻了个“给许云知提供情报”的由头,给她打来了这通电话。 反正用公事烦她,也不会破坏关系。 “我问了妍微,她当年一直在学校,没怎么管过家里的事情,她妈妈可能知道些什么,不过她的精神状况不太好,这几年都在老家的疗养院,我打算过阵子去看望她妈妈,顺便了解一下工厂的情况。”符瑶不让自己的私心暴露,只能一股脑把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她。 许云知默了默,接收她话里的信息。 “再请假的话,剧组那边没问题吗?”许云知的情况好了不少,缓步挪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玻璃映着窗外的灯火阑珊,照得她锐利的眉眼柔和几分。 她知道符瑶对于拍戏这件事有多么认真,又有多么执着。曾经符瑶提起她丧失了在美国工作的机会时,眼底的惋惜是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却全都入了许云知的眼。 如今因为自己的问题,让她不得不再一次做出选择,许云知也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她有一瞬间不想再让符瑶参与进来了。 这本就是她一家的琐事,她想要的结果也不是还谁一个公道,而是能平息集团和家族内部的矛盾。 许南封就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所以这次才无论如何要让他无法翻身。 她的出发点自私又浅薄,无法心安理得地耽误符瑶的事业。 符瑶从未向她索取任何,就连简单的帮助都不愿开口,这样的结果对她而言并不公平。 “剧组还行吧……”符瑶的声音很轻,她还在外面,隐隐还能听到枯叶被吹动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还在谈,打算过几天拍完一个大剧情,顺便给剧组放三天假,他们会很高兴的。” 事情太多,但她又没办法完全舍弃其中之一,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找空隙兼容。 “对了,有件很重要的事。”符瑶翻出笔记本,里面是几个小时前她给束涛打电话时问到的东西,“当年爆炸案死的四个人都不是普通员工,警方调查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两名是研究人员,还有两名是工厂主管,职级比较高,出事当天他们在车间参观,爆炸发生的时候没能逃出来,活动记录里应该有详细内容,但属于公司内部资料,警方的档案里也没记录,得你自己去查了。” 许云知认真听完,好奇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研究人员、高管,这两个职位都非常关键。通过分析他们各自负责的模块,很容易就能找到利益牵连的点,有了线索就能顺着查下去,也方便搜集证据。 “朋友。”符瑶听到她这难以置信的语气,忽然心里一阵别扭,不满地嘀咕,“我也好歹快三十岁的人了,有事也是会找人帮忙的,刚好回收卖出去的人情。” 许云知听着她闷闷不乐的语气,就知道她很在意自己的看法,不愿意被自己看扁,随即嘴角攀上笑意:“感谢你的朋友,这是很重要的消息。” 符瑶听过许云知感谢自己的朋友,总有些怪怪的感觉,按理说不是应该感谢她么? 但她暂时没工夫计较这个,接着说:“你大伯在出事后被警方盘问过,但他的动机不充分,诚达有他的股份,工厂爆炸对他来讲没有任何好处。” 那天晚上在许云知的书房,符瑶也听到了她和几位伯伯的利益纠葛。虽然许云知并没有将全部细节都透露给她,但也足以听出他们的关系紧张。 再加上孟羽涵曾经和他说过,大伯总是在背后耍阴招,符瑶就更难把他从嫌疑人的行列摘出来。 有怀疑的人选,错了大不了就排除掉,总比没有目标的抓瞎好。 “如果没有正向的利益,那是不是可以猜测,他毁掉工厂是为了隐瞒什么?”符瑶说着自己的分析。 从正反两面共同思考,这是早在她上大学的时候,教授就讲过的剧本创作的定式。 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便会自然而然地思考。 任何人的行动都有目的性,就算是负向的行为,最终也是为了达成一个相对正向的结局。 许南封就是典型。 “他会和谁产生利益冲突?又会为了什么做出不择手段的事?再往细了说,他一直想要集团的掌控权,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理应是他,你爷爷年事已高,不出意外半年之内,爷爷退休,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公司。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司出了事,所有证据都指向他。”符瑶的声音渐渐变低,这一次她思考的时间比以往都长。 许云知静静听着。 她还是很佩服,符瑶能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多猜测,而且听起来和自己的想法意外契合,甚至提出了自己还没想到的点。 遗嘱。 “如果以上一切的假设都成立,与他相关的事情有两件,高管层的丑闻和工厂。炸掉工厂既可以销毁他的犯罪证据,也可以转移视线,顺便逼你爷爷退位,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你爷爷已经发现了他所做的事,临终前变更了遗嘱。” 符瑶说完,又补充道:“这个结论可能不靠谱,你听听就好了。” 毕竟有些是她没有实际证据,说得再多也不过是想象。 “不会。我觉得很有说服力,一切都串联起来了。”许云知由衷地感叹,“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真的。” “谢谢。” 听到她如此郑重地跟自己道谢,符瑶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也没什么……” 许云知轻笑:“等事情结束后,我请你吃饭。” “好啊。”符瑶答应的很爽快。 看眼手机,休息时间马上要结束了,今晚还要拍一个大夜戏,时间紧任务重。 “我还要拍戏,就先不和你说了。” 虽然她一开始的想法是借着传递情报的机会再和她说些有的没的,但现实情况就是,她太专注于分享自己的见解,完全把“闲聊”这个选项遗忘在了脑后。
138 首页 上一页 65 66 67 68 69 7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