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地讲,剧本的原创不是她,而是林冉。 当年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正逢教育改革,学校开放了创办社团的申请,林冉一马当先创办了“电影社”,为了凑人头硬是把她骗入伙。 符瑶当时只是凑数的,加入社团后从不参与社团活动,只知道林冉乐在其中,作为朋友替她高兴。 林冉时不时会塞一些剧本给她看,问问她的意见。 符瑶不爱说扫兴的话,所以哪怕那些玛丽苏的情节让她脚趾抓地,也只是点点头,违心地说很好看。 林冉则是理直气壮地说:“我就知道。” 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水平。 符瑶上学的时候,符光海忙着公司的事,乔岚也一心混在富太太的圈子里,两人对符瑶的生活和学习都不上心,却又有着极高的要求,从她的人际交往到成绩,甚至偶然谈起对未来的规划,懂不懂的都要掺一腿。 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必定会爆发一场争吵,指责女儿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从乡下搬到城市里的时候,符瑶就被寄予了很大的期望,虽然对她来说,更像是压力。 但好在那时候符光海的事业有了起色,给零花钱很大方。 符瑶对一直变化的余额数字无感,只知道林冉喜欢看电影,有了这笔钱,两人一有时间就钻进电影院。 不会遭人唠叨,也不用考虑之后的事情,有的只是当下。 说来奇怪,她本身对电影不感兴趣,可是当林冉兴奋地和她分析起电影的每一处细节,她都听得挺开心。 渐渐的,她也喜欢上了那种感觉——观看不属于她的自由的人生。 但物极必反,用符瑶的话说,那段时间她听到“电影”两个字就想吐。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大一军训过后,林冉被查出患上了脑胶质瘤,一切都暂停了。 林冉去世后,一个本子经由她父母的手被交给了符瑶。 符瑶也不清楚林冉的意思,只是觉得她这一生太过短暂,连梦想都没来得及实现,未免也太可怜。 或许为了已逝的挚友而选择走上影视剧导演的道路,看起来是很幼稚且看上去有些脑子不清醒的选择,但当时她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第一次逆反的这么彻底。 短暂的思考让她没有后悔的余地,她不能让自己后悔,哪怕一丁点。 一连两天符瑶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除了吃饭会见到汪婶,和她聊聊天外,唯一的活动就是帮许云知喂猫。 说来那些小猫很亲近她,而且一个个很聪明。符瑶给它们挨个取了名字,只用了一天它们就全记住了,符瑶一叫就会喵声回应。 许云知是周五晚上回来的,比她预计的要迟。 符瑶一早就知道,因为那天下午汪婶就离开了别墅,很容易就联想到是某人下的命令。 只是不清楚确切时间。 许云知在家像是幽灵一样,不管做什么都是悄无声息的。 要不是她主动来敲门,符瑶绝对想不到她在家。 她半掩着门,只露半个脑袋,像是机敏的兔子扒在洞口勘察敌情一样:“怎么了?” “有文件放在你这屋的书桌上了,方便进去拿一下吗?”许云知没戴眼镜,说话时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显得朦胧不清。 由于先前许云知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温良的样子,所以此时她糟糕的心情写在脸上,少见的阴沉,符瑶感受到了。 她“哦”了声,让开身子放许云知进来。 靠窗边的小桌上摆着电脑和一堆放得乱七八糟的本子,连沙发上也堆满了各种材料。一杯已经凉得不能再凉的茶水放在一边,上边贴满了便签。 乱得跟招了贼一样。 注意到她的目光,符瑶有些尴尬地捏着垂在胸前的头发,绕在手指上:“之后我会收拾的。” 这会儿她觉得许云知是房东,而她是租客,哪怕整间屋子只有一个小角落乱七八糟,还是显得她像个懒人。 还是解释一下,免得给她留下什么糟糕印象。 “没关系,让汪婶弄吧。”许云知偏开视线,在书桌前翻找起来,边找边问,“最近很忙吗?听汪婶说你都不出门。” “算不上忙,工作起来一直就是这种状态。” “嗯。但也不能总憋在家里,还是要出去晒晒太阳。” 手骨折了都要去上班的人,有资格说自己吗? 符瑶心里不服,但说出口还是:“知道了。” 许云知抽出一个文件夹,翻了两下,确定是自己要的东西,问:“吃晚饭了吗?” “还没,不饿。”符瑶答得敷衍,目光落回电脑,显然没那个心思。 许云知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她看起来很忙,很快离开,符瑶又窝回沙发。 她办公的时候不习惯坐得板板正正,根本原因是不喜欢这种上班的感觉,好不容易积攒的灵感都跑光了;相反,只要她的坐姿奇怪一点,灵感便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又在房间窝了快一个小时,符瑶实在找不到可以修改的地方,伸了个懒腰,去看手机。 小桃订了一周后飞北城的机票,主要帮助她处理试镜期间的日常事务。 符瑶向朋友借了一个工作室,近期就陆陆续续把设备运来。 她发现自己一忙起来就有一种既要又要的精神,所以拜托摄影导演独自去租场地,自己和曹喆则在川洋选角,什么都不耽搁。 符瑶看了一圈,没什么要紧事,就打算去洗澡。 刚拿了浴袍就听到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束礼风风火火地问:“你知道脉生最近出事了吗?” “不知道。”符瑶语气淡淡,她又没入股,脉生怎么样都和她没关系。 “祖宗!那是你老婆的公司诶,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我发你,赶紧看,然后去安慰一下你老婆。” 符瑶头疼。 她觉得束礼对许云知过分关心了,当然也可能是对自己爱屋及乌。 但无论如何,束礼对她的误会很深,觉得她和许云知是多么“恩爱”的一对伴侣。 这个想法冒出来,不论哪个词都让符瑶起鸡皮疙瘩。 束礼一边打电话,一边转了个公众号文章给她,标题就是:脉生集团非法出售过期医疗用品,将面临巨额罚款! 简直是前些年“震惊xx”的格式,还以为是什么博流量的账号。 符瑶起初并不当回事,直到在网上查了一圈,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甚至有川洋市监管局官方发的通告,最终处罚结果还未公示,但底下的网民已经群情激奋了。 骂人的骂人,吵架的吵架,还有阴阳怪气脉生谋财害命的,总之精彩得要命。 医疗用品本就是敏感产业,谁也不想用在自己身上拿来救命的器械有问题,所以这条消息瞬间就爆了。 要不是这阵子符瑶糟心于自己的剧本,这么大阵仗她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许云知心情不好,和这个有关吗? “喂?”或许是符瑶沉默得太久,束礼渐渐变得不安,“你也别太担心,你老婆应对这种事应该很有经验,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会儿让她去关心许云知,一会儿又说她一个人没事,符瑶觉得束礼的脑子跟不上嘴了。 “我知道了。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不还是因为担心你嘛?我和你老婆又不熟。”束礼撇撇嘴,“但你听着挺镇定的。” “不然呢?我帮许云知交罚款么?”符瑶轻笑,“好了,你也别担心我,她家出再多事也牵连不到我。” 束礼没听进去,但还是“哦”一声,不再多嘴,和她说晚安。 挂断电话,房间里异常安静,符瑶坐在床沿,也跟着沉默。 于情于理,许云知前阵子帮了她忙,还有奶奶在背后为了她的事帮忙牵线搭桥,她都应该表示一下。 可许云知不见得需要安慰,她也不见得会安慰人。 还是别扭…… 思绪如毛线团一样,找不到头就越理越乱。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符瑶猛地想起她过于沉迷改剧本,今天都还没来得及喂猫。 小家伙肯定是饿坏了,直接上门催饭。 符瑶打开阳台的门,小猫蹲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符瑶蹲下去挠挠它毛茸茸的脑壳,一边安抚一边拿了吃的下去。 小猫们天性散漫,虽然居无定所,但被许云知养得很好,感受不到符瑶此刻的为难,吃饱喝足了就蹲在一边舔毛,吹着小风,别提有多惬意了。 符瑶托着下巴看它们,想到那晚许云知小心翼翼触碰它们的样子。 或许她不应该把许云知想得那么坏。 以前她不愿意回来,是因为许云知一觉睡醒就翻脸不认人,只有自己一个人下定决心好好经营这段“婚姻”的想法有些滑稽。 可一年多过去,这些幽怨的情绪早就淡得不能再淡。谁都有失控的时候,她可以谴责那时的许云知没什么自制力,但先吻上去的人是她。 想了很多,符瑶决定去看看她。 哪怕许云知当面说不需要自己的安慰,就当她自作多情。 别墅被夜色衬托得空荡,符瑶上了楼,在许云知房门前站定。 刚抬手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响。 紧接着,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丁零当啷响了好久。 伴着玻璃碎裂的声音,符瑶指节轻扣房门:“许云知?你还好吗?” 回应她的是冰冷的落锁声。 “别进来……”这句话像是被许云知咬牙切齿说出来的,音调被压得很低。 符瑶心中诧异,小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人回应。 “许……” “我让你别进来听不懂吗?滚开……滚!”屋里是许云知近乎咆哮的声音。 接着,什么东西被狠狠摔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动。 符瑶下意识后退一步,呆呆望着紧闭的房门。
第22章 (二更) 曾经别墅里的寂静并非让人无所适从,只要习惯就好。 可符瑶没有习惯许云知用这样恶狠狠的语气和她说话,或者说从未有过。 接连不断传出的撞击声令她心惊,抬起敲门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垂了下去,回过神来时已经紧紧抓着衣角。 她比谁都清楚,这就是许云知口中的“发病”。 毫无征兆、毫无缘由,还有那些伤害性的行为。 仅仅一门之隔,就像隔出了两个世界,任谁都不敢再探究屋子里正在发生的事。 缓了缓神,符瑶机械地松开手,大着胆子又凑近一点。 她用力克制着剧烈的心跳声,试图从心脏跳动的间隙听到许云知的声音。 可她什么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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