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迟一顿,偏头跟舒遥说:“我自己可以。” 舒遥松开手,韩迟快步离开。 院子里,只剩下舒遥陆昭和许朝歌三个人。 许朝歌话是跟陆昭说的,看的却是舒遥的方向。 许朝歌是个很聪明的人,舒遥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 许朝歌大概知道陆昭喜欢什么样的人,或者说陆昭忘不掉的是什么人,虽然做“替代品”不是一个成年人愿意做的选择,但是先成为替代品,是一条捷径。 舒遥没见过从前的许朝歌,但多少能猜出,以前的许朝歌应该不是现在这种风格。 清淡的妆容,普而素的着装穿搭,几乎不搭理的长发,都是她刻意做出来的。 因为舒遥见过许朝歌那天戴的隐形眼镜,和尾戒。 舒遥化妆的那天。 那天许朝歌戴了一对有点泛灰粉的隐形眼镜,风格更适合甜辣妆容,手指那枚尾戒,雕刻得很精致,并不算低调。 也许这些细节,才是许朝歌真正喜欢的。 但是身为一个成年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改变自己的风格,应该也算另一种袒露真心吧。 而此刻,她明明需要的是陆昭,却要向舒遥发出请求。 她很聪明,知道此刻陆昭的决定权,是在舒遥那里。 可这也很悲哀。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 使用一些手段得到自己喜欢的人,也没有什么错。 同为女性,不可否认,舒遥会同情许朝歌。 可即便如此,她也绝不会让出手中的决定权。 于是舒遥笑笑说:“我进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轻飘飘的,却决定了陆昭的去留。 陆昭留下了。 院子里情景,陆昭垂着眼眸,夜灯微弱,让人看不清她脸上是什么情绪。 许朝歌有点晕,随便找个大石块坐下。 她坐了一会儿,轻轻吐了口气。 像是把这两年,积压在心底的很多东西都吐出来。 “陆昭,”许朝歌声音很轻,“我还是很感谢你的。” 陆昭犹豫一下,说:“不是一个人的功劳。” 许朝歌笑,笑得很轻很淡,“我知道,你别着急把我往外撇嘛。” 陆昭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昭觉得自己只是实事求是。 两年前,陆昭和赵虞韩迟他们在沙漠深处露营,那晚他们选址的时候路过一处,那处也有一个帐篷,为考虑到彼此的私密性,陆昭提议离他们远一点。 两处大概隔有一公里。 半夜吃烧烤喝啤酒,躺在沙子里看星星。 赵虞音响开得很大声,好像整个沙漠都在和他们一起听歌。 直到甄玉打电话过来。 甄玉是临时过来找他们的,沙漠只能大概定位,晚上更不好判定具体位置。 甄玉通过他们的形容,一不小心找到白天他们路过的那个帐篷位置。 结果目睹一场情侣争执。 是许朝歌和她当时的男朋友。 用甄玉的话来说就是:“当真是美女配野兽哈,跟特么发育不完全似的,一言不合就拿拳头砸人。” 后来甄玉给陆昭他们打电话,他们所有人都过去,许朝歌男朋友一看那么多人,非说许朝歌给他戴绿帽子,走的时候把许朝歌脖子上的项链,手上的表全拿走,甚至要扒了她身上那身衣服。 “你他妈清高什么?当时跟我不就是图我能给你这些东西?”男人说话直白又难听,上上下下扫视韩迟,看到韩迟脚上的限量版球鞋,嗤笑道,“原来是找到下家了,得,反正能玩的都玩了,又不是什么干净货,我也不稀罕。” 说罢丢下许朝歌走了。 许朝歌这人很坦荡。 陆昭他们算“救”了她,她便没什么隐瞒,穿着陆昭的衣服,在沙漠里给他们讲自己的经历。 许朝歌是乡下来的。 她家境不好,妈妈因为长得漂亮被父母强行嫁给一个富商,后来富商花天酒地,生意惨败,二人离婚。 许朝歌原本是跟着妈妈生活的,后来妈妈改嫁,她只能又回爷爷奶奶那儿。 爷爷奶奶嫌弃她是个女孩子,没让她上学。 十五岁,许朝歌跟着村里的哥哥姐姐去广州进厂打工,后来无意被人带去杭州四季青做穿搭模特。 穿搭模特太累,就开始琢磨着做平面模特。 再后来,就顺理成章做了外围。 许朝歌也想过,她为什么总是下意识用“顺理成章”这个词,后来又想,大概是身边人只有两条路能走。 要么做,用青春,用身体换钱。 要么不做,谈个和自己条件差不多的男朋友,努力奋斗,争取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可那儿可是杭州,一套房子几百万,她要努力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见惯“乱花迷人眼”,素净平淡的日子,她已经过不下去了。 “咱这片海,是跳下去,就再也上不了岸的。” 以前那些姐妹跟许朝歌这么说。 许朝歌也这么认为。 直到沙漠里,遇到陆昭他们。 沙漠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最原始的月色,星空和晚风。 风里有淡淡的橘子汽水的香味。 许朝歌知道,那是陆昭T恤衫上的味道。 许朝歌很难形容初见陆昭的感受,就那么一秒,只是那么一秒,陆昭看过来,她看过去,二人不经意对视,陆昭朝她点点头,给予她平等又尊重的安抚。 许朝歌见过很多富二代,各种各样的富二代,在他们眼里,许朝歌从来没有看见过尊重。 陆昭这批人,是她意料之外的。 许朝歌终于明白,不是这个世界上没善良有素质的有钱人。 是她以前的圈子不对。 因为陆昭给的那一眼尊重,许朝歌上岸了。 在内地很难上岸,她就不回内地,留在新疆,拿着存款开店,然后攒更多的钱,开一间美容店。 生活开始变得有滋有味。 普通人的生活比她原本预料得精彩很多。 饱暖思淫/欲。 许朝歌有钱,有稳定的工作,有漂亮的容貌。 她还需要一个爱人。 她身在异乡,没有父母亲戚的羁绊,不在乎外界的看法。 所以她理所当然选择第一眼就心动的人。 哪怕对方是个女人。 许朝歌本以为她和陆昭最大的困难是陆昭不喜欢女人,后来才发现,最大的困难是,陆昭心里有其他的女人。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只有赵虞知道。 许朝歌让韩笑去打听,也只打听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许朝歌就依照这个轮廓,将自己画成新的许朝歌。 许朝歌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错。 她不过是喜欢一个人。 那么多年,她只喜欢过一个人。 她也想像赵虞问的那样问一问老天爷,为什么那么不讲道理。 为什么给她一屿海岸,却又让她继续漂泊。 可就像赵虞那样,老天爷给不了她任何回答。 也给不了许朝歌回答。 许朝歌只喝个半醉,想像赵虞那样嚎啕大哭都做不到。 她只能缓缓看向陆昭,良久才哽咽地说一句:“你不知道我要感谢你什么,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陆昭。” 她说着笑着,眼角笑出眼泪。 “我知道赵虞看不上我,她一直都看不上我,”许朝歌说,“我也知道,她怕我纠缠上你。” 陆昭闻言蹙眉,但是没有否认。 赵虞确实跟她说过,“许朝歌那点想法,大家都知道,我不是瞧不上她的经历,也不是对她有什么有色眼镜,我只是担心她目的不纯,毕竟……是吧,你家底那么厚,见过‘山珍海味’的人,是不甘愿一辈子这么素下去的。” 陆昭当时没往心里去。 对于许朝歌,她一直没往心里去过。 因为许朝歌没有明确地表达过什么,她也不想上赶着去处理这种事。 倒不是享受被人喜欢被人惦记,陆昭只是觉得,许朝歌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不太适合“往外赶”。 这一拖,就是两年。 “两年啊,”许朝歌说,“陆昭,两年了。” 她忽而偏头,问陆昭,“你之前和舒遥在一起多久?” 陆昭沉默思索,说:“不到两年,差两个月。” 许朝歌先是沉默,良久笑了一下。 随后低下头,继续笑。 笑着笑着,深吸一口气,捂住脸。 陆昭抿唇,说:“这跟时间没关系,你该懂的。” 许朝歌没说话。 陆昭觉得她们之间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便准备抬脚离开,许朝歌忽然出声:“跟我经历有关系吗?” 陆昭愣一下,然后摇头。 “没有。”她说。 许朝歌笑了下,“你能抱我一下吗?” 数秒,陆昭低声:“抱歉。” 许朝歌目光盯着地面,细碎的月光淡淡,微黄的夜灯也只有薄薄一层。 好像风一吹,便什么都留不下。 许朝歌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总是如此。 羸弱得,经不起一阵风的敲打。 耳边脚步声远去,良久,许朝歌才头昏脑胀地站起身回房。 三楼窗口,靠近楼梯口的第二间走廊处,两道身影一闪而过。 - 舒遥进屋先帮韩迟把各位送回房,赵虞本来在二楼,眼下为了让云晓睡个好觉,韩迟把自己房间让出来,给韩笑和赵虞两个醉鬼住。 谁也别嫌弃睡。 好不容易安置好,甄玉瘫倒在沙发上,感慨:“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韩迟:“这他妈是我想要的生活?” 舒遥无奈叹气。 韩迟顺口问:“陆昭呢?” 舒遥闻声一顿,说:“在外面。” “大晚上不进来在外面干嘛?”韩迟说,“她又不抽烟?” 舒遥:“嗯,许朝歌找她有事。” 韩迟一顿,感觉自己踩雷了。 甄玉非常庆幸自己没有插嘴。 韩迟向其投求救信号。 甄玉摊手,满脸:爱莫能助。 好在舒遥没说什么,韩迟也立马起身说:“我去洗澡。” 甄玉:“我也去。” 客厅很快就剩舒遥一个人。 没两分钟,小乔从楼上下来。 舒遥见她好像有需求的样子,起身问:“怎么了?” 小乔说:“有温水吗?” 舒遥跟着小乔往厨房走,“不知道还有没有,走之前我记得烧了一壶。” 小乔找到温水壶,打开看一眼,还剩一杯的量,顿时松口气。 “行,我上去了。” 舒遥本想问怎么了,后来又想可能是云晓需要喝药,便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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