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非常叫人怀念。 姜茗闭上眼,那股酸意好像更加明显,眼睫湿润,她几乎是下意识回拥着盛初棠。 轻轻喊了声:“姑姑……” 盛初棠浑身一僵。 所幸这个短片并没有台词,不需要收音,姜茗埋在她怀里,声音也小了不少,旁边应该没人听见。 她几乎要肯定那不是错觉了。 姜茗的语气,和平时很不一样,她不好说那是什么,有点儿娇有点儿媚有点儿委屈,也不像小时候撒娇的模样儿,总之就像她辜负了她。 盛初棠有立即想松手的冲动,全靠强大的业务能力支撑着。 她没敢出声,静静等着导演喊卡。 当事人万导正托着下巴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叹,真是唯美啊!不亲好像也很有感觉,不过要是能亲回来,那就更好了。 万导心中一大叹。 盛初棠自然不知道他想这些,全部的精神都放在姜茗身上,姜茗先前还克制着,在没等到她回应后,越搂越紧。 锁骨上隐隐传出凉意。 姜茗在哭。 盛初棠心口微微一滞,这样就要哭,以后怎么办?有什么好哭的呢?她已经二十岁,怎么还是什么都不懂呢? 姜茗缓缓吸着气,调整着情绪,那滴眼泪不听话地落了下去,盛初棠一定知道了。 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差点儿就要僵持不下,万导的声音此刻犹如天籁。 “卡!” 盛初棠松了一大口气。 就听万导扯着嗓子,“准备一下,再来一次,道具,把姜茗的鞋换矮一点儿。” 道具:“多少公分?” 万导再看了看那两人,果断喊道:“再矮三公分。” 姜茗低着头,默默走开去补妆。 盛初棠盯着她,依旧一个字未说。 同样的戏万导总有不同的细节抠,再来了几遍。盛初棠怕她再哭,气势都略微收敛了些,好在拍了几次,姜茗也冷静了许多。 只是,最后一个拥抱,导演喊过了,姜茗没松手。 盛初棠有几分无奈,轻轻拍了拍姜茗的肩,“小朋友,”语气似叹非叹,意有所指,“该出戏了。” 姜茗后知后觉地胃疼。 她和盛初棠生活这么多年,怎么会听不懂盛初棠的意思。 盛初棠或许,比她自己还要更懂她。 她就是有这么可怕。 姜茗缓慢地松开盛初棠,‘姑姑’两个字险些要脱口而出,冯露打断了她,“棠姐。” 姜茗一愣。 盛初棠已经迈开步子走离了原地,“嗯?怎么了?” 徐琪也抱着外套过来,“姜茗,恭喜你呀!完成拍摄啦!” 姜茗回过身,眼神追着盛初棠而去,冯露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她听一清二楚。“有个采访推不掉,周宁姐让您过去随便说几句就行。” 姜茗抬眼看去,摄制组外围果然站了一堆人。 按盛初棠的个性,人来了,她是不会拒绝的,她最会一碗水端平,让人回去有个交代。 果然,盛初棠披上羽绒服,微笑着应了声“好”。 “姜茗?” 徐琪愣愣跟着她看,心照不宣,大概知道姜茗还没出戏,“盛老师真是好看啊,对不对?” 姜茗没说话,跟着往那边走。 徐琪匆匆跟上,把外套递给她,“姜茗,你先穿上外套啊,礼服是保密的,不能让记者拍到。” 眼看着姜茗要跟着盛初棠出镜,颜斓赶紧上去拦下了她,姜茗现在一出现保不齐就会被问昨天的事儿,届时GF发成片和成刊,自然会有热度,实在没那个必要凑这个热闹。 “姜茗,万导那边还在查漏补缺,如果没什么意外今天就到这里了,后续暂时还没有新的通告,一会儿我就直接送你回学校?” 她还是尊重姜茗,末尾用的问句。 姜茗穿着外套,注意力全放在盛初棠那边,勉强被颜斓挡住视线,回了回神,“我还有东西要回家拿,颜斓姐,谢谢您,我自己打车回学校就好了。” “那我就先送你回家,再送你回学校,”颜斓笑道:“不要觉得给我添麻烦了,我今天的时间全部都排在你这儿。” 姜茗想回那个家一趟,必然不能让颜斓跟着,还想再说,就听盛初棠那边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棠棠!棠棠!我们爱你!” 姜茗探头看过去,不少盛初棠的粉丝跟着记者一起挤在那处,围得水泄不通。 颜斓也看过去,见怪不怪,把姜茗往后挡了挡,“你离远一点儿,就算盛老师脾气好,常帮着你,那些粉丝、记者可不好说话,沾上了怎么被骂都不知道。” 姜茗点头,并没放在心上。 依旧望着盛初棠。 她接受采访的时候,神情温柔得不像真人。 那边的声音也一句一句传过来。 似乎有人送了她一大捧玫瑰,盛初棠没接,微笑着拒绝:“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玫瑰。” 姜茗印象中,盛初棠在镜头前,很少这么直白地拒绝别人。 姜茗也不记得,她不喜欢玫瑰。 记者的问题剑走偏锋:“以前没听说盛老师不喜欢玫瑰啊,是不喜欢玫瑰还是不喜欢爱情呢?” 盛初棠浅浅一笑,声音清楚地撞过来—— “两者都是。”
第21章 喜欢 那句话,恍若一簇簇细针。 疯狂地撞在姜茗心上。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痛,只觉得心脏忽然狠狠揪在一起,生起密密麻麻的窒息感,叫她喘不过气来。 记者还在问什么,吵吵嚷嚷地,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是不喜欢玫瑰还是不喜欢爱情? ——两者都是。 这两句话,挟裹着风冷冰冰地穿过流淌的血液,循环进五脏六腑,须臾凝起冰霜,冻得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颜斓看了会儿,颇为赞同,盛初棠出道这十几年,从没传过绯闻,每次刚有点儿势头,她那边儿就亲自出来澄清了,有告白求爱的,她也都给人体面,温温柔柔感谢人家的喜欢,然后果断拒绝。 颜斓偏头,叮嘱姜茗,“在这个圈里,要保持身家清白也不容易,姜茗,这点你可以向盛老师学习,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拒绝人要干脆,不要拖泥带水,身为一个演员,要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姜茗没说话,颜斓看她一眼,就见姜茗盯着盛初棠,脸色煞白,一张全妆的小脸都挡不住难看的脸色。 “姜茗,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姜茗咬着唇,偏开了眼,想说话,却没发出声音,浑身止不住地细细颤抖。 颜斓立马就想到她胃疼的老毛病,“是不是胃疼了?” 一边上手去搀着姜茗,一边让徐琪去拿胃药。 她一搀过来,姜茗满身的力气一瞬间卸了去,靠在她身上,摇头,强挤出几个字:“我冷,颜斓姐……” 盛初棠那边喧闹无比,她却生不出勇气再看一眼。 万导过了没多久,发表了一通结束感言,姜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换了衣服,匆匆离开现场。 她觉得自己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丢在冰天雪地里,她分不清是冷还是难堪。 颜斓盯着她吃了点东西,喝着热水,唠唠叨叨又嘱咐她:“以后不能不吃早餐,养成这种坏习惯,你的胃更受不了,剧组条件不是个个儿都好的,要真出点什么事儿,也会影响你的戏路。” 颜斓本来想说几句重话,看她那个可怜见儿的样子,到底没说。 “现在送你回家拿东西?” 姜茗捧着水杯,点点头,声音湮在喉咙里,小小的一声,“好,谢谢颜斓姐。” 舌根发苦,这苦一直蔓延到心脏。 一定是药苦。 她不想回那个家了。 但她说不清,是不想,还是不敢。 颜斓拍拍她的手,还想再说两句,电话响起,她便没再说,眼神示意徐琪和她聊聊。 她这个样子,病怏怏的,和刚刚那个黑衣张扬的姜茗相去甚远,徐琪笑着打趣她:“姜茗,你这样好像失恋哦,不会还没出戏吧?” “失恋?” 姜茗抬眼,惨白的脸露出几分懵懂。 “对啊,”徐琪想分散她的注意力,继续跟她搭话,“刚刚盛老师说不喜欢爱情,你脸色一下就变了,是不是觉得盛老师前脚还和你抱在一起,后脚就说不喜欢爱情,就像把你甩了哈哈哈哈。” 那一刻,姜茗分明听到那道裂开的口子,撕拉一声,全部崩了开来。懂的、不懂的、想明白的、想不明白的,通通有了答案。 姜茗张了张嘴。 她喜欢盛初棠? 怎么……会呢? 徐琪只是想让姜茗说说话,开心一点儿,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姜茗又什么话都不说了。 “姜茗,”徐琪凑过去,“我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啊。” 姜茗睁大眼睛,忽然笑了一下。 哈? 她喜欢盛初棠? 原来是这样。 原来如此。 好像也不是很难猜,这样一切才有了答案不是吗?为什么她这么害怕盛初棠,为什么想要远离盛初棠,所有的为什么都有了答案。 因为她早就知道盛初棠会怎样冷漠地拒绝别人,因为她知道盛初棠心里装不下任何人,因为她比谁都要清楚,盛初棠骨子里有多冷漠。 她害怕盛初棠也这样对她。 “姜茗?” 姜茗把保温杯递回给徐琪,扯扯唇角,偏头笑了笑,“你还真机灵,我好像是有点儿没出戏,还好已经拍完了,不然万导知道又得骂我了。” “怎么会!”看她笑,徐琪也高兴不少,“你演得那么好,万导都夸你哒!” 姜茗弯弯眼眸,低下头,没再说话。 阳光透过车窗,一半儿洒落在她手上,姜茗动了动手指,方才盛初棠还牵过这只手,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牵她呢? 她那么聪明,连她的心思,都比她自己先察觉到。 姜茗轻轻吸了口气。 勾勾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周宁替她接采访,势必告诉过她的。她要说什么,记者要问什么,也一定是提前沟通过的。 她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或者,她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姜茗攥着那只手,缓缓靠在车玻璃上,一寸一寸摩挲,仿佛还能感受到盛初棠的温度。贤著负 她居然真的喜欢盛初棠。 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被拒绝了。 她不知道这两个消息哪个冲击力更强一些,但于她而言,似乎都不是好消息。 心口又涨又涩。 她喜欢盛初棠?那是她姑姑啊。 可她又算哪门子的姑姑,她只不过,被逼无奈抚养她长大;只不过,事事都应承她;只不过,比任何人都待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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