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恢复了安详的躺姿。 午后的阳光燥热, 这一方小小天地却十分阴凉,耳边是风吹树梢的自然噪音, 原本只想眯一会儿的白穆不知不觉睡着了。 白穆不知道在她睡着的时候她的三师姐邬雯来了。 距离上一次邬雯惹孟老夫妇生气被委婉驱离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 邬雯的表现不错,她正忙着筹划自己的个人画展,她难得这样专注于画画事业,孟老嘴上不说心里十分开心,便也不拦着她来这儿了。 邬雯几次来都没碰见白穆, 这一次一来就看到她讨厌的人躺在檐下睡觉, 哼, 睡得还挺熟。 邬雯的脸色顿时就暗下来了。 邬雯走近了,扫了一眼旁边的画, 脸色更沉——她的这个小师妹有两把刷子,功底扎实,挑不出毛病。 这个事实让她很不愉快。 她曾经也被各种荣誉包围,从小就被叫作小天才,只是随着拜入孟老门下,年纪越长,表现却反而平庸了一些,她有次听人背后议论,说她这表现是因为身上的灵气被过早消耗掉了,她气了个半死。 当初议论她的那个人现在已经没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她干的,作为孟老的弟子,把一个野鸡画家挤出圈子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那个时候邬雯还很焦虑自己画不出好的画了,但在那次品尝到权利的滋味之后,她开始觉得比起钻研画技,不如钻研权利。 白穆感觉自己被恶意锁住了,大热天的,却感觉凉意入体。她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悬在她头顶上方的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阴仄仄的。 她跟那双眼对视,许久,眼睛的主人扯了扯嘴角,凉凉说道:“小师妹是懂怎么溜须拍马的。” 说完直起身去看白穆画的那幅画。 白穆从躺椅上坐起来,一动,感觉脖子刺痛—— 她好像落枕了。 “……” “见到师姐连声招呼都不打?你爹妈没教过你规矩?”邬雯斜眼看她。 白穆用手扶着脖子,从久远的记忆里翻选,找她爹妈到底有没有教她这种规矩。 邬雯看她一副死样子,愠怒:“你是哑巴吗?” 这个问题要好回答得多,白穆立刻就能给出答案,介于这是她回答她这个许久未见的师姐的第一个问题,她拿出了最认真的表情,她认真道:“我不是。” 邬雯:“……” 她眼神阴鸷:“白穆,你是不是觉得你把老师师娘哄好了,又把江家那位大小姐哄得服服帖帖的,就能爬到你师姐我的头上来了?” 白穆这次不回答了,挑起问话中的毛病来,她道:“这话不对,我应该没有把江家小姐哄得服服帖帖的,这缺乏事实依据,你得打电话问问江小姐,问她承不承认这事。” 白穆歪了歪头,接着说:“老师和师娘倒是的确很宠我,这个距离事实不远。” 邬雯:“……” 她想揍人。 她很久没有产生过这种想用最原始的手段来发泄怒火的想法了。 她相当想给她这个小师妹来一拳。 她已经握紧了拳头,然而,这时—— “小雯来了?”孟夫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进来吧,你老师在书房等你。” 邬雯做了个深呼吸,面皮抽动性地抖动几下,转身进了屋。 白穆没去看她,梗着脖子站到画架前,试着拿起了笔,觉得不行又发下了。孟夫人走出来看到她这样,问她怎么了。 “……好像落枕了。”白穆指着旁边的躺椅,“我不该在那里睡觉。” 孟夫人“哎呀”一声,问:“严重吗?” 白穆自我感觉不严重,孟夫人听了便道:“那我给你按按吧。” 白穆有些犹豫,孟夫人见状说:“你老师的肩颈有点问题,为了他我去跟中医师傅学了几手,不是乱按。” 白穆的犹豫自然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她只是不想孟夫人劳累,看孟夫人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再拒绝,跟孟夫人进了屋,在沙发上躺下,头枕在孟夫人的腿上。 头贴到孟夫人的腿上时白穆一阵恍惚,想起了她很多年前躺在母亲腿上听故事的情景,她以为自己忘记了。 孟夫人见她失神以为她是疼的,轻声问:“很疼吗?” 白穆一抬眼就撞上了温和双眸中流动的温柔,眼睫颤了颤,不知不觉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哑:“……没有。” 孟夫人双手搭上她的脖颈,试着按了几个地方,便按便问,几番诊断之后才开始正式按摩。 “想睡午觉就进屋里睡,睡在外面椅子上怎么行?看吧,把脖子睡伤了吧?下次别这样了,家里空房很多,还能没有你睡觉的地方?”孟夫人边按边说,这些唠叨并不会让人讨厌,反而让白穆陷进了一种难言的温柔之中。 白穆盯着上面的孟夫人的脸看,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垂眸与她对视。 “怎么?嫌我话太多……” 孟夫人的话还没说完,白穆缓缓伸出手,在迟疑与克制中,最终还是抱住了这个老人的腰。 孟夫人顿住,半晌,拿手轻轻拍了拍怀里人的背。 白穆晚上打车回了别墅,她回去得晚,别墅里已经不见灯光了,她没有开灯,拿着手机电筒照亮。 一道秀挺身影杵在黑暗的楼梯间,被白穆的手电筒的光团照亮。 光团中的人受光亮刺激从发呆的状态中走出,看到她,露出怔愣表情。 看到这一幕,白穆梦回初来别墅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也是在这个地方看到了同一个人。 她把手机电筒对准自己的下巴,露出微笑表情:“怕不怕?” 江予兮:“……” 她问:“不是说不回来?” 白穆把手机电筒开了又关开了又关,拖长音调幽幽道:“来给你送请柬啊~~~” 说着,将一个封面画有兰草的请柬从兜里抽出来递出去,“邬雯要办个人画展,诚邀你前去。” 她看一眼封面上的兰草,撇着嘴解释了一下主办方的诚意,“这兰草是手绘,不是批量印刷,姐,你很受尊敬嘛。” 江予兮沉默。 她接过来,没去看。 白穆也不知道邬雯抽的哪门子风,偏偏选她来当送请柬的人,不过她确实需要一个看起来有模有样的改变主意回别墅的借口,所以接了这活儿。 “你不看一眼里面写了些什么吗?”白穆道,“也许也是手写墨宝呢。” 江予兮看她,问:“要我把请柬扔了吗?” “啊?” “你看起来很有意见。”所以说话字字都带着情绪。 白穆:“……” 她嘟哝,“我有意见是我的事,你跟邬雯之间又没冲突,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因为我有意见就不给人家面子,扔了人家的一片赤诚心意啊?” 江予兮淡淡说:“嗯。” 白穆啪地将手电筒关了,让黑暗藏住自己的表情。 黑暗里江予兮说:“虽然我和她认识很多年了,但我和你的关系更好。” 这是江予兮第一次明确表示她们之间的关系。 白穆庆幸自己关了手机电筒,不然她可能会把自己傻兮兮的样子暴露出去。 此时她嘴唇微张,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 傻透了。 白穆抹了抹脸。 沉默半晌,她把邬雯为什么对自己这种态度的原因说了:“邬雯的丈夫是华红毓的前夫,这事你们可能知道,但从老师一家对邬雯这个弟子仍然不错的态度来看,你们可能以为华红毓和她前夫是和平分手的,但其实不是,是邬雯横插一脚导致了他们的夫妻关系破裂,华红毓现在还怀恨在心。” “邬雯大概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厚道,知道华红毓恨他们,所以对跟华红毓走得很近的我自然而然心怀警惕,怕我是华红毓的一把复仇的刀,是故意接近孟老,目的不纯。” 江予兮:“你是吗?” 白穆望向黑暗虚空:“华红毓希望我是。” “……” “我不想掺和。” “……” 江予兮终于能够猜到那天白穆和华红毓聊了什么,知道了这两个人为什么突然间决裂,白穆说她是华红毓故事里的配角也有了解释。 白穆:“我到现在仍然感激华红毓对我事业上的帮助,只是我不想成为她复仇的工具。” 而且她不能原谅裹着爱意的谎言,那种东西她已经尝够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憎恨华红毓,只是她无法继续与她做亲密的朋友了,仅此而已。 白穆打开了手机电筒,对江予兮笑:“现在你知道全部了吧?以后别再胡乱误会我跟她之间的关系了。” 江予兮:“……” 她小小“嗯”了一声。 白穆轻轻推她:“你是很喜欢站在这里发呆吗?走不走?” 江予兮在她的轻轻推动下往前走着。 白穆看着走在她前方的人,眸光闪烁。 白穆白天的时候是不准备回别墅的,因为江予兮的特殊对待让她产生了一些负担。 然而,孟夫人的温柔让她醒悟,他人的温柔和善意本来就是奢侈品,可遇不可求,她无法就这么和江予兮变得疏远,所以她回来了。 那一抹从她身上吹拂而过的清风,她还没有想好拿它怎么办,但不想就这么错过。 况且清风也未必是想要从她这里获得什么才朝她吹拂而来。 在这个下午和晚上,江予兮想了些什么呢?
第45章 探病 白穆下楼时看到楼下客厅多了个披金戴银的装饰物, 搁在客厅沙发上,伸展开来目测有一米六五那么高,细长条, 观赏性只是一般。 白穆打量了几眼,问素姨:“素姨什么时候订购的这个物件?和别墅整体风格不搭啊,扔了吧。” 那物件内置高智能软件, 听得明白白穆的话, 但不是完全明白,口吐人言:“什么物件?在哪儿在哪儿?让我看看什么风格!” 这物件儿一动,上面披挂的各种金银饰品互相碰撞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虽然观赏性不足, 但金钱的声音十分嘹亮。 素姨听了扭过头去笑了。 这一笑让物件愣住,终于明白自己就是被谈论的那个。 “二小姐今天是过分华丽了一些。”素姨憋着笑, 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 “但不应该被这么说。” 披金戴银的杨陶同学:“……” 原来真的是在说她! 好过分! 她用怨念的眼神盯着她家表姐。 杨陶同学今天可不是一般的豪气,她的脖子上挂了好几条项链, 金的银的钻石的都有,两只手腕都戴满了手镯, 数量多到让白穆怀疑她再多戴两天就会因为骨质损伤而进医院,脚脖子也被好好装饰过,各种脚链挂一起,毫无搭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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