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口中涌上来的腥甜,身旁那一袭如雪的白衣突然变得刺眼的很,她颤抖的回避,仿佛再看一秒又会陷入那无路可逃的漩涡。 在移开目光的瞬间,却错过了苏慕翎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楚与压抑的怜惜。 苏慕翎指尖微颤,莲步轻移,倾身抱住了眼前的人。 不知何时起,宛如死水般毫无波澜的心不断被拨动,反应过来时,凌阙已无声无息的在她的世界里扎根。如今这种情感情感愈发明晰,她只觉慌乱异常,几乎下意识的去回避。方才她与那腾蛇对峙时指尖微微颤抖,甚至不敢看左边一眼。因为她怕她只要看一眼,那些她一直回避的东西就会破土而出,再也压制不住。 她不能有情,作为苍穹山的守护者,魔界在一旁虎视眈眈,魔道修炼的速度本就强于她们,她又是罕见的变异冰灵根,需要从水灵力与含水的木灵力中不断转换萃取。前期还不觉,但元婴之后,冲破境界时需要的灵力更加纯粹庞大,吐纳供需就变得不平衡起来,一招不慎,极易走火入魔。她踏入化神期已是不易,但想要踏入炼虚期却有着天然的壁垒。 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她一生醉心剑道,虽然在凌阙出现后对至高境界变得并无之前那么向往,但仍是她的毕生所求。双修对道行大有裨益,为了升入炼虚境,守住苍穹山,这是最好的办法。 如今她已达化神期大圆满,与炼虚期只有一步之遥。 沈流年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在看到床上像个破布娃娃了无生机的凌阙,她心如刀绞,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像在心上开了一个口子,脑中一直紧绷的弦也从中间爆裂。那些一直被压抑和回避的情感从被划破的口子里张牙舞爪的出来,填满了整个心脏。 理智在告诉她不要靠近,但她还是无法忽视本心的想法,汹涌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身体在她还没意识到时已经先一步抱住了这人。 “为师带你回去。” 床上一直未出声的人听到这句话后,愣了愣,而后抬起毫无血色的脸庞,长长的睫毛上挂满泪珠,眼珠转了转,视线慢慢汇聚。只见她目光透着无尽的空洞与死寂,似乎看清了眼前人,似乎又只是漫无目的的随意停在一处。突然眼里的泪水越积越多,豆大的泪珠一粒一粒顺着眼眶加速往下掉,眼皮却丝毫未动。 突然她咧嘴一笑,脸皮上的肌肉像是硬生生被扯上去似的,紧绷绷的,给人一种颇为怪异的违和感。 苏慕翎眉头一跳,作势要去拉她。可手还没碰到胳膊,就被硬生生躲开了。凌阙神色惊慌的拼命往床内躲,目光呆滞,脸上的表情似在躲什么洪水猛兽。背脊也弓着,娇小的躯体蜷缩在角落里。 动作间,被子滑落,背脊上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布满红痕的躯体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苏慕翎陡然一惊,直击眼球的视觉冲击令她僵硬了一瞬,指尖轻颤。先前被子将柔弱的身躯遮掩住,视线也比较昏暗,仿佛为事实盖上了一层遮羞布。现在遮羞布被去除,一切都原形毕露。红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明显,似在渗血的彼岸花,好似在昭示着她内心无所遁形的丑恶。 苏慕翎喉头艰难的动了动,是她的逃避造就了现在的凌阙。如果她不被情感干扰,或者早点断绝与凌阙的来往,她就可以救下凌阙,事情也不会发展至此。 情感就像一团杂乱的丝线,你越着急解开它,反而会缠绕的越紧,直至形成死结。 白皙的手掌伸直半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去。清冷的声线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凌阙,先随师尊回去好不好?” 床内的人不知有没有听见,面上仍是一片空白,抱着腿一动不动。过了片刻,眼珠缓慢的往右边挪了挪,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不用管我,离开吧。”轻如蚊声,声音沙哑不堪,尾音无声无息没入空气中。 如她的人一般,已成空中腐叶,随时都会随风悄然而逝。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凌阙面上透着生无可恋的青灰,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但一旁的苏慕翎就像是一个刺眼的警示钟,不断提醒她这个事实,让她更加难受和难堪。 天气已至深秋,裸露在外的白玉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主人却丝毫未觉。她脊背颤抖,破碎的情感如同撕破的伤口不断往外渗血,像是一个无法填补的裂缝,在肺里反复拉扯,疼的她几欲窒息。 苏慕翎,我不爱你了。 过往的种种就当是爱上不该爱的人得到的报应,从此刻起,她会将自己的心连带着爱恨彻底尘封。 ... 秦陌呲着牙给自己上了药,灰头土脸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苦皱着脸,一瘸一拐的往楼上走去。倘若他没听错,方才他被劫持时,二楼传出的声音正是凌阙。 他嘴唇勾起,眉头也随之一挑,迫不及待的想验证这个答案,脚步也随着他内心的兴奋加快。可当他刚走到台阶的转角处时,突然愣在原地。 天光将面前人身上的色彩一分为二,周遭像沉着一层深冬的寒流,美玉绝俗的冷漠脸庞被笼罩在冰霜之下,一时让秦陌僵硬在原地。苏慕翎面无表情的走下阶梯,怀中还抱着一个人,宽大的银白袖袍遮住了怀中人的身体,只堪堪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秦陌一眼便看出了这是凌阙。 “师尊,大师姐怎么了?!”他眸底藏着如火的兴奋,面上却带着一丝悲痛,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发问。 在怀中假装昏迷的路思凉见此差点想起来灭了他。 太装了。 她原以为苏慕翎会听她的话先行离开,谁知女主听后就站在床边沉默不语,不动也不坐下,像一尊佛像似的。之后见凌阙仍没有动静,仍执意站在一旁,只是偶尔抬眼看她,竟是要默默陪在她身侧。 路思凉扶额,搞得好像在被罚站似的。 她读小学时不爱说话,每天下课铃一响就走到教室外的门边一站就是十分钟,也不找人聊天,路过的高年级都以为她在罚站。 现在的苏慕翎就是这种感觉,手垂在两侧,薄唇微抿,眉头微蹙着,细看之下眉宇之间还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无措。 无措?大抵是她看错了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路思凉阵阵无语,默默腹诽:大姐,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感很强,不是不说话别人就会以为你不在啊。还有没看出人家不想见你吗?你呆在这里只会让人更糟心,能不能学会注意别人脸色,给人一些独处喘气的空间? 过了片刻,见人还是迟迟不愿离开,她不愿再僵持,只好脑袋往后一靠,装作晕了过去。面前人果然马上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立马上前查看。随后便将她的衣裳整齐的穿戴好,动作轻柔的抱入怀中。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见师尊没理他,秦陌有些着急的便要上前查看。刚上了几个台阶,却被一道掌风推开,他愣了愣,疑惑的抬头,下一秒却僵硬在原地。面前人看他的眼神十分冰冷,如裹挟着凛冽寒风,带着压迫感的视线直直射来。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师尊。 苏慕翎蹙着柳眉,冷声问道:“你与你师姐为何会来此地?”来之前她没细问沈师弟,但离开之前她分明叮嘱过他们要留在城主府。 秦陌面上闪过慌张,嗫喏了半晌:“弟子只是出来想看看有没有百姓需要帮助,不知师姐竟也在外边。弟子刚想劝她回去那女妖便出现了,还想掳走师姐,我...我一时心急想救师姐,不料竟也被掳了去。” 他可没有说谎,凌阙确实在外面,他只是将跟随着他一起出来这个事实掩去,况且,那女妖确实看起来对凌阙更感兴趣。 这样想着,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没有错。都怪凌阙,要不是她要跟着自己,也不会遇到那女妖,他也不会受伤。 “当真如此?”苏慕翎皱了皱眉。 在她看来,凌阙虽然平时比较针对秦陌,但大事上十分听她的话,行事也有分寸,怎会突然跑去外面? 秦陌表情惶恐不安,手指搅在一起,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弟子知错,这次弟子考虑不周,不仅没能救出师姐,还辜负了师尊对弟子的厚望!” 他深深叩首:“弟子自愿领罚。” 面上如此说着,心里却在暗自窃喜。这次凌阙有次下场,深得他心,谁让她没事瞎掺和自己的事,平时还总爱欺辱他。 有此下场真是报应。 他抬头偷偷瞅了瞅,见苏慕翎只是有些疑惑,暗自松了口气。师尊平时不怎么与凌阙接触,这倒是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 几人回到府中,女妖被秦陌一路押着丢至大厅,苏慕翎则一路将凌阙抱回房内。许嫣见人回来了,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落地,上前几步正准备打趣凌阙几句,却突然脸色一变。 “师姐怎么了?”她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的上前查看,连师尊都忘了喊。
第79章 师尊你这是闹哪样(三十四) “你师姐被贼人所害, 如今昏迷不醒,你们留在此处,我照顾她便可。”苏慕翎面无表情的说完后就抱着人往屋内走去。 许嫣听后连忙追了上来, 先是愣愣的问了句:“师姐受伤了?”随后双眼微瞪:“师姐怎么会受伤!”不是有师尊跟过去吗? 她眉头紧皱,还欲说什么,却被秦陌拉出:“嫣儿,先让师尊抱师姐去休息。” 王守仁也连忙走上前,担忧道:“仙长, 镇上有一些大夫,要不要请过来给这位仙长瞧瞧?” “不必。”苏慕翎停下脚步, “嫣儿, 待你师姐心情好些时,你可多陪陪她。”说罢,最后一抹衣角消失在拐角处。 许嫣本就听的云里雾里,紧皱的眉头没有半分舒展, 现在一听这话,更是心里一咯噔, 脑内顿时浮现了许多不妙的猜想。 师姐她怎么了?! 这种涌上来的如堵喉头的心悸感让她迫切想找个人问清楚,然而苏慕翎早已抱着人消失在拐角处,她只好抓住一旁秦陌的胳膊,神情激动:“师兄,师姐到底怎么了?”师兄与师尊一同被抓,发生了什么肯定最清楚。 话语间,周围人皆看向了秦陌, 林逸也一脸担忧的走了上来, “师兄,发生了什么你就告诉我们吧。”沈流年也神色关注的看了过来, 怎么说也是他失了看护的职责,两人偷跑出去竟也没发现。 秦陌面露难色,接着叹了口气道:“我...就是...唉,这事你们还是等师姐醒了自己去问她吧。”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拔高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嫣本来急的直跺脚,话语间瞥见秦陌闪躲的神色,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她懂了,这必定是难以启齿的事情。思及此,她面色有些怔然,也不再逼问,突然抬脚往苏慕翎消失的地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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