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她早已泪流满面,那股窒息到心仿佛破碎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体里,让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她慌忙跑出门外,直到那十个除妖师默不作声的挡在了她面前,还企图将她定住,她才发觉好像有什么事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 直接唤出鎩雷公破了符咒骑了上去,也无暇顾及会不会吓到附近的村民,一路上狂沙席卷的骑了回来。 ... 夜很静,静的令她生怕惊扰了什么般都忘了呼吸。 青石面色复杂的看了她良久。面前人面色苍白,握住自己的手冷的像一块冰,瞪大的眼睛闪着渺茫的光。见她迟迟不回应身体也止不住的开始颤抖,五指不受控制的抖动似要在空气中抓取什么。 “她是妖怪,已被神火杀死。” 此话一出,她清晰的看见面前人脸上残存的血色如浪潮般完全褪去,全身凝固似一具雕塑。 路思凉就是那个煞星预示的大妖,神火烧不死。虽然仍然疑惑她是如何变成妖的,但她不能告诉洛槐衣路思凉还没死。她的力量已止步于此并且寿命不长了,但洛槐衣力量纯粹还有无限可能,杀掉路思凉的任务只能交付在她手里。 冷漠的话语似一把利剑直直穿透心脏。 洛槐衣脑袋嗡的一声,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恍惚以为现在才是梦境。 他们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明白? 神火?死了? 她眼前直发黑,脑袋一阵眩晕,直到视线呆滞的划过其他除妖师的面庞,他们脸上的小心害怕和默认残忍的打碎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脑内感觉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四肢麻痹到心脏都感觉不到了。 “鎩雷公!” 强壮的巨人肌肉快速膨胀,顿时粗壮了数倍,看起来快要比肩月亮。它满目猩红,巨硕的鼻孔喘着粗气,脸上的肉堆在一起,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可怕,身上的颜色也暗了一个度。 雷电之力在它四周汇聚成了一个圈,在地上游走乱劈,将周围树木都劈得裂开冒着焦气。天上的黑云越积越多,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地上的人劈成两半。 “槐衣大人!” 地上的除妖师们狼狈的躲着雷电的攻击,一些人快要被劈到时被青石挡开才保住了性命。 青石皱了皱眉,用符咒将这群人运出了攻击范围外。 “槐衣,清醒点!” 胸口的镇妖珠发出刺眼的光不住的抖动欲往外飞,脖子上的红绳僵直,黑气不断在她胸口的白珠上缠绕,浓郁的往外四溢,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行! 这样下去洛槐衣会变得和她一样的! 她将黑气引入心脏,全都堵在了她的身体里。 女人面色一白,蓦地喷出一口血。 好在现在镇妖珠的主要宿主是她,只要她将黑气吸收,便不会波及到洛槐衣那里去。 狂风呼啸着树干,轰鸣撕裂的雷电似要将大地连根拔起。 “她即便是妖怪,也从未做过伤害别的事,你们为什么要杀了她!” 洛槐衣弯着身子声音破碎不清。 心脏破开一个口,空洞的再多东西也无法填满,毁灭暴虐沉痛的情绪肆意的充斥进来,她脑内一阵混沌,疼痛感快要将她的意识撕裂。 突然,从黑云中出现一只浑身带着闪电的戟,嘭的一声将大地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滋滋往外冒着白烟。鎩雷公走过去,每走一步大地都跟着一震。它右手拿起雷戟,在手里掂了掂,突然嘴角一弯,猛的劈向了地上的女人。 顶端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带着寒光的漂亮弧形。 “青石大人!” 女人不闪不避,薄刃带来的疾风将她的发丝卷着狂沙舞起,身后出现了一个二三十米远的长条巨坑。 青石睁开眼,面前的尖端离她的脸不过半寸。 洛槐衣眼底一片死寂,泪水从洁白的脸上滑落,身子倒了下去。 大颗大颗的泪珠滴在扣入土壤的手背上,她恍惚间想起那天晚上路思凉问她“如果她真的是…”那欲言又止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早点告诉她!她会帮她的啊! 不是说好了会等她回来,要一直陪着她的吗? 大骗子! 洛槐衣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神情无助又绝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黑暗里的小人。 一直在远处想要靠近的除妖师在这时连忙跑了过来,一脸担忧道:“巫女大人,您没事吧!” 青石摆摆手,看着地上哭的泣不成声的女孩,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 洛槐衣和她不一样,她一直都知道,所以也对她寄予了厚望。 她的欲念是复杂的,她固执的寻求力量,最后弄的黑气缠身。儿时的她不懂,一味的听从上一代巫女的命令远离人群,以为这样更加有利于修行,却不知人最重要的就是喜怒哀乐,没有在意的东西力量也会变得渺小。所以她将生命出卖给了镇妖珠,以求可以获得守护村民的力量。 孤寂日益折磨与她,她却再早已习惯,也再也生不出在意的东西,只希望将自己这份责任可以履行好,不要毁在了她手里。 后来她见洛槐衣召唤出鎩雷公,又见到了路思凉,才发觉原来她一直对洛槐衣的教导是错误的。或许一开始便帮助她与旁人接触,再对她热情些,或许她就不会如此在意路思凉,也不会造成今日这种无法挽回的情况。 洛槐衣从小便与常人不同,她过于善良,虽然也会脆弱害怕容易被干扰而怀疑自己,但她一直有一颗守护他人的心,纯粹的难以堕入黑暗。 即便是在刚才得知最重要的人被杀掉的那一刻,她也难以对自己下手。 但这纯粹的力量已经在刚才被她亲手摧毁,变成寂寥的荒土。 再难生一寸绿意。 青石敛下眉眼。 但无论如何,她不后悔“杀了”那只妖怪。 破损崩坏的大地里,女人走了过去,轻轻蹲下了身。 方才的黑气已将她的生命蚕食的只剩下一两个月,往后的路需要洛槐衣自己走了,这是她自己要面对的心的修行。 女人笑了笑。 况且,她怕是也不想和自己这个“杀人凶手”继续呆在一起吧。 她微微启唇:“她给你留了遗言。” 原本是不想告诉洛槐衣,但小姑娘哭的这么惨,她又有些又于心不忍,也当是还了路思凉帮她吸走黑气的恩情。 看着小姑娘直愣愣的双眼,目光涣散却固执的看向她的方向。 “她说,槐衣是个好姑娘,之后也要好好生活,对不起,槐衣不原谅路姐姐也没关系。” 鎩雷公突然在空中消失。 女孩颤抖着身子,坐在地上抱着腿哭的泣不成声,痛苦压抑的哭声一声盖过一声,在寂寥的夜里显得异常响亮,如一只呜咽着的绝望小兽。 多少次都是路思凉陪伴着她度过孤独的夜,给予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的温暖,现在她再也见不到那张温柔的笑脸了。 痛苦压抑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意识。 她如果早一点到,再早一点回来,就不会这样了。 神火是将连皮带骨头彻底烧碎,不留痕迹。 她好想问一句,路姐姐...你疼不疼啊。 槐衣真的不怪你...槐衣只是怕你会疼...会冷...会害怕... 槐衣真是个没用的人...将你弄丢了... 路姐姐...你会不会怪槐衣... 夜色浓重,她的心就如同地上早已干涸的冰凉的血,再也不会跳了。
第120章 妖怪也有心(十八) 路思凉被半托半扯着到达森林内部, 那人将她带到一处洞口,扶着她坐下,便开始扒在青苔上一脸紧张的对外张望, 见没人追来才松了口气。 男人回过头,见人还呆坐在原地,又从手边捡起一块肉丢给了路思凉,皱眉催促:“快吃啊!” 这肉是他事先准备在这里的,那群除妖师没追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暝渊森林里比外面还可怕。妖怪的嗅觉是最灵敏的,这群妖怪个个都对路思凉虎视眈眈, 先前是因为惧怕青石才未有行动, 现在不出片刻便能察觉到她的气息已出现在森林内部,要是她再不恢复好,他俩都要没命的。 他才不想把命搭在这里! 面前的男人唇红齿白,身子却十分瘦弱矮小, 胳膊跟竹竿子似的,焦急慌乱映在清澈的眸子里, 在某几个瞬间让她有种错觉看到了二娃。 路思凉张张唇,掩下眼里的情愫,没有动。 勾唇笑了笑。 二娃现在应该还好好呆在家里,跟着山风道长学本事呢。 现如今她的妖力如刚剥壳的新鲜荔枝,人类身躯又残存,灵敏的鼻子一定会顺着芬芳爬过来。她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在面前人不耐烦的反复催促下, 她又有些不太想吃了。 没办法, 谁叫她天生反骨。 她向洞外看去,似披霞袍的银杏树在微弱的月光下透着妖冶的气息, 远处绿色的火在空中跳动,如巨大的萤火虫的卵。 见人停下动作,男人瞪大眼睛,表情瞬变,连忙跳了过来在她身边蹲下,皱弯的眉毛都透着肉眼可见的焦躁:“怎么不吃?我滴个亲娘,哎呦喂,快吃啊。” 他伸出手,手臂弯曲的举在半空中,就差直接上手给人硬塞下去了。 路思凉看了他一眼,慢腾腾的拿起一块肉,捏在手上慢悠悠的开口:“你是谁?又为何要救我?”她不相信面前人会好心到救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趁她虚弱时夺走她的妖力岂不是更好。 男人侧着身子,张张口刚要说话,突然大地传来一阵震动,洞顶的碎石落下,树体也开始摇晃。他惊恐的瞪大眼睛,接着又是一震。 一颤一颤之间的间隔频率相同,空气中的尘埃似乎也被激荡的停滞了片刻。渐渐的振幅越来越强,抖动如簸箕般的大地发出轰鸣,巨兽的嚎叫如黑色浪潮般涌来,由远及近,如千军万马呼啸而来,一时间地动山摇,有如天崩。 他顿时头皮发麻。 男人连忙站起身扒在土壁上往外瞅,视网膜连接这片大地的枝叶后身子猛的一颤。 外面四面八方的妖物将这块地围的水泄不通,离他们四五十米远。西边最前方的是一只夔铘,身型壮硕高耸,身子头颅似牛和犬的结合体,巨硕的犄角分裂成两半,嘴巴却似狗的嘴巴咧至两侧,四肢粗壮如进化版大象的巨腿。红色的眼眶深如沟壑,青灰的皮肤如粗糙的树皮,肌块凹凸起伏,粗厚的仿佛无孔不入。 它嘴里叼着一个喙鸟的头,喉骨连着一条长长的食道拖至地面,突然仰起头,将头吞了下去。 大量妖物在其周围,但谁也不敢离它很近,似乎在惧怕它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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