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儿。” 颤抖的声音好似情人的呢喃,带着无尽的温柔缱绻。就像冰冷坚硬的外壳被破开,将里面的柔软完全暴露出来。 路思凉猛的心间一颤。 苏慕翎轻柔的抚摸上面前人的脸颊,片刻后收了手,指尖慢慢结印。 她曾看过凡间的话本,也特意去观察过平凡夫妻是如何相处的,男耕女织,妻子洗衣做饭,为归来的丈夫准备糕点和茶盏,一起坐在桌前用饭,偶尔说几句体己话。 平凡温馨,相濡以沫。 可惜这些她都不能与凉儿一一体会了。
第99章 师尊你这是闹哪样(五十四) 她知晓自己性子寡淡, 之后倘若与凉儿在一起了怕也是相顾无言,怕凉儿会烦闷和失去兴味,所以便去山下学习了平凡夫妻是如何说话的, 还学做了糕点,只是效果好像都不是那么好。 她原先便想做,只是两人每每见面之时气氛都有些针锋相对,想说的话也无从说出口。 好在死前也终于圆了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心愿了。 木屋内一片死气沉沉,上帝从黑色的幕布外窥探人间。 路思凉无力的躺在床上, 刚汇聚起的灵力也从指尖溃散。 她试了几次撑起手臂都没成功,最后皆手脚一软摔回了床上, 她瞪大眼睛,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灵印,喊道:“你在做什么!” 她倒不是怕苏慕翎会伤害于她,只是面前人面上透着浓郁的悲戚,动作间隐隐有些决绝之意, 目光却缱绻温柔,微光浮动中不舍深情皆从那最深处的光点中浮现出来。 牵肠挂肚, 眷恋情深,那里面入骨的深情如潮水般涌没入沉寂的黑色的深邃瞳孔中,浓郁的几乎令她呼吸一滞。 颤抖的手用力的伸向前方的空中,最后烙在了那白皙的手腕上,皱着眉,嘴唇艰难的开合:“无论你想做什么,现在立即停止!” 她全身虚脱, 额角的鬓发已完全湿透。丹田的灵力不停的流逝, 最后变为空荡荡一片。 金色的方印跃于掌上,麦芒荟萃浮光, 汹涌的灵力在指尖缠绕,最后通通都好似被灵印吸收,争先恐后的被尽数吞没。 苏慕翎见时机已到,将灵印置于两人之上,她嘴唇发白,身子也止不住的颤抖,面色可见的灰白下来。 这是幻梦印,可以为献祭者与其渴求之人编织一场幻境,回到当事人想要回到的时间节点,然后时间流逝。献祭者需要交出等价的寿元和与其欲念等量的灵力,欲望越强,则消耗越大。 所以,她的时日无多了。 方才她启动灵印之时就能感觉到大量灵力从她的筋脉撕扯走,疼的她骨头直发颤。心脏的跳动瞬时弱了下来,整个身子变得疲惫不堪,仿佛力量在被抽丝剥茧。 这是精心编织的华美骗局,也是她不愿醒来的一场梦。哪怕知道即便是在幻境路思凉也许也不会与她在一起,但—— 她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用最后的生命,换一场精美的赌局。 足矣。 烛火将女人的脸照的惨白异常,形容憔悴,苏慕翎却只不过紧蹙着眉头,薄唇抿的更紧些而已。 幻梦印是以极其残暴的方式抽取宿主的生命力,硬生生的从她的灵脉将灵气大量拔出,现在她周身的灵脉早已变得残破不堪,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痛楚。 苏慕翎却目光柔和的看着面前人,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痛苦。 她目光悲戚浮动,颤抖的嘴唇微微张合,说出了一直隐藏于心的表白:“我愿意…愿意将道骨给你。” 她从来都没有一刻不愿意过。 只是,她舍不得。 这样她就不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了。 华生百年,不过瞬夜。 说她自私也好,怯懦也罢,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路思凉与沐梓桃在一起。她原本都打算放手了,也准备放手了,不断的告诉自己只要她开心就好。只是在看到两人抱在一起时,抑制不住的奢求又从心底扎根,向上蔓延,控制着她的四肢百骸和思绪,又一次滋生了贪念。 师父曾经对她说过,莫痴莫贪,有朝一日便能如他一般得道成仙,她一直这般奉行。可她在遇到面前人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慢慢变得病入膏肓。 原来路思凉就是她的道。 如果她所做的种种还不足以赎清她所犯下的罪孽,那她索性彻底沉沦,最后再自私一次。 路思凉在她这话出口的瞬间猛的瞪大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随后反应过来,瞳孔地震,就像有一片雪白的羽毛轻轻落在她心上,带着她的呼吸一颤。 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喊道:“我不要你的道骨,我都是骗你的!你快给我滚啊!” 她心下慌乱异常,“苏慕翎,你听到了吗!”那些都是她胡诌的! 黑夜彻底暗沉,如恐怖的巨兽的嘴无声吞没着一切。 苏慕翎置若罔闻,微蹙着眉,突然喷出一口血,收回手,然后颤颤巍巍的从储物袋中拿出几件法器,再将手掌覆盖在路思凉丹田之上。 本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被她做的异常缓慢,腥红温热的血染红了白衣,如雪地里点点盛开的红梅。 苏慕翎催动着体内残存的灵力,唇角的血也越来越多,自下巴淌下,将她的雪衣都染成红衣,她却皱着眉头毫不理会。 所幸她不会占用太长时间,即便路思凉的未来不再有她,这样她也知足了。 那满目的腥红刺痛了路思凉的双眼,她整个人僵着身子,仿佛还处在半痴半呆的状态。震惊之后是满腔的怒火,她紧紧皱着眉头,额角青筋暴起,使劲的蓄力想要起身,可却都无济于事。 她喘着粗气,咬牙道:“你在干什么!住手!我叫你快停下啊!” 最后一句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只是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无力气短。 面前人却依旧好似没听到她说话一般,进行着自己的动作 路思凉胸口剧烈起伏,察觉到大量不属于她的灵力钻入她的四肢筋脉,流窜游走,好像把她的筋脉都包裹了起来。她心里越来越慌张,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在脑海中呼唤着系统:“统,快让我起来!” 系统在脑海里也苦着一张脸,抱歉道:“对不起宿主,由于您在这个世界使用积分数量已超过限制,权限已关闭,下个世界才能开启。”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路思凉颇为恨铁不成钢,早知道她就省着点用了! 系统:“呜呜我忘了。”它现在也自责死了。 带着些凉意的灵力温和的游走在她体内,好像生怕弄疼她似的,她整个人被这温柔的灵力弄的越来越飘飘忽忽,头晕晕沉沉,手脚软绵无力,像有水流不住的在滋养冲刷着她的身体。 她极力保持清醒,侧头便发现放置在她身旁的法宝绽出金光,形成了一个金色的似薄薄的蚕茧一样的东西缚在她身上,背后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她的意识,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下搭,她咬着唇艰难道:“苏慕翎,你先住手,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 她看着面前人毫无血色的脸,心下越来越慌张,红色的彼岸花在白色的衣裳上越开越多,搅的她又急又怒,止不住的心慌大到快要溢满胸腔,有一种面前人随时都要离她而去的错觉。 连忙伸手去抓面前人,手却在挪了一段距离后直直的往下落。 她一愣,见面前人仍是不为所动,继续不要命的往她体内输送灵力,尖叫道:“你快听我的啊!” 语调颤抖,甚至尾音染上了些哭腔。 她从来没有见苏慕翎如此孱弱的模样,血迹斑斑,摇摇欲坠,就好像随时要身死道消一般。 女人的行为给她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和震撼感,震的她每一个肌肉细胞仿佛都在发颤。 她愿意的,她愿意的。 她愿意慢慢试着接受她。 苏慕翎动作顿了顿,黑黝无神的眼珠动了动,随即收了手,路思凉一喜,刚要说话,就见女人收了法器,给她自己施了一道清洁术。而后动作缓慢的靠近,手臂哆哆嗦嗦撑着床板,僵硬的俯下身子。 一个微凉干净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路思凉瞪大眼睛,呼吸不自觉的停滞,睫毛颤了颤。 微弱震颤的呼吸打在她额间,她甚至可以瞧见面前人指骨都在微微发颤,苏慕翎拂开她额上的碎发,声音沙哑却温柔的不像话:“别怕,不会疼的。” 很明显,她只把面前人的话当成了权宜之计。 见女人离远了些,清丽的脸上随着她的动作浮现出些许决绝之意,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爬上心头。 她攥着被单,目光如炬:“苏慕翎!你要是敢做接下来的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苏慕翎身形一僵,面上有些苦涩,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也没说。 路思凉本来就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 她背过身去,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圆形的法宝,一举一动显得颇为艰难。拿在手中施了个诀,那法宝便往路思凉身上飞去,然后停在她头上,旋转着发出淡淡的光笼罩着她。 风月渺渺,黑夜永寂。 路思凉无力的躺在床上,好不容易艰难的撑起身子却再次滑落,她慌张的抬眸,接下来便看到了令她目眦欲裂的一幕。 女人盘腿坐在地上,将自己的道骨一寸一寸抽出,骨白一截一截泛着的金光刺痛着她的双眼,像是要烙印在她网膜深处。 仙者剖骨,自毁道途,以肉身承地狱之苦。 苏慕翎冷汗直流,苍白的脸疼的几乎扭曲,面上的肌肉也止不住的痉挛,但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路思凉眼睁睁的看着她将那根道骨完全抽出,而后轻轻一推就被一直盘旋在她身上的闪着金光的圆球吸了过来,在空中转了几圈后也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似与她的气息相融,而后越变越小,唰的一下进入了她的体内。 路思凉脑内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除了背部有瞬间的刺痛外,还有一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附在了她骨头上的感觉,竟然没有其他任何不适,但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思仔细查看。 双生道骨。 她震惊的看向面前人,心脏在触到那张脸后猛烈的揪成一团。 苏慕翎脸色苍白如鬼,她眉毛拧成一团,蓦地喷出一口血,身上像有万根钢针在刺着她的血肉,剧痛感使她身躯摇摇欲坠。 她指甲紧紧抠入掌心,借着残存的意识,拖着残破的身子慢慢向床边挪去。 她已将自己剩下的所有灵气都渡给了路思凉以护住她筋脉,又用了法宝开拓筋脉和加速融合,该是不会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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