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婆腿受了伤,你去帮你外婆收拾东西吧,待会带着你外婆一块去隔壁住。”白玫推了推沈烟洛,朝她眨眼,“你的东西我帮你收拾就好了。” 大小姐帮她收拾东西,这是沈烟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眼前看着对方言笑晏晏的模样,话里的可信度竟出乎意料的高。 沈烟洛眸光沉沉,点头:“好。” 她转身进屋,狭小的房间里,灯光也昏暗。但从今天开始,她就可以带着外婆离开这里了。 “这些年你一直想着我们离开。”沈老太太低咳几声后开口,“现在真的能走了,怎么不见你高兴?” 沈烟洛看向她:“外婆呢?外婆高兴吗?” 见她反问,沈老太太笑了一声:“我老咯,满脑子都是落地生根的想法,真要我挪窝,我这心里啊……” 她锤了捶心口:“空落落的。” 是啊。 沈烟洛扯了扯嘴角。 明明要离开这困了自己和外婆二十来年的牢笼,她不见得欢喜,反倒是觉得空落落的。 比起高兴,更多的还是恐慌与迷惘。 能去哪呢? 离开了这儿,她们以后的生活会如何?是苦尽甘来,还是过得比以前还要艰难? 一片怅然。 …… * 一行人的午饭是在下午将近三点才吃上。 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曲悠悠又还在外面哭,以至于饭桌上的气氛格外低沉。 就连平时话最多的小梅都闭了嘴,战战兢兢的,像是怕被白玫惦记上。 林思洋被抽了两鞭,脸上都破了相,这回也不敢再想着向白杳芝告状了。 这个白大小姐实在太疯。 并且还是疯得有理有据,能靠法律把人送进监狱的疯。 她本以为大小姐只是个无脑的小公主罢了,可今天这些事情下来,她犹豫了,也害怕了。 今天是曲珍,那明天呢? 曲悠悠曾被大小姐捧在心尖上,偏偏大小姐转头就能将曲悠悠的母亲毫不留情地送入监狱,更别提本就不受大小姐待见的自己。 曲珍这一关,轻则几十年,重则无期徒刑,甚至可能是死刑,这辈子算是完了。 给沈老太太送饭回来的沈烟洛在白玫身边坐下。 老太太习惯了一个人在房间吃饭,不愿意出来和别人同桌,白玫索性让沈烟洛挑拣了些老太太爱吃的送过去。 “你外婆住得习惯么?” 白玫问。 “嗯。”沈烟洛点头,刚要夹菜,蓦地想起刚刚送饭时,外婆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转头瞥了眼大小姐,又飞快移开视线,拿起公筷给她夹了块红烧肉。 “外婆说,谢谢你。” “客气什么?”看着碗里的那块肉,白玫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不过片刻,她又似笑非笑地抬眸看向自己对面坐着的林思洋:“我是守法的好公民,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说对吧?林小姐?” 听见这一句,林思洋差点没拿稳手上的筷子,沉默几秒稳住心神,她抬头,已经冷静下来: “嗯,之前是我误会你了,真抱歉大小姐,是我太鲁莽了。” “没关系,我理解的。”白玫大度地原谅她,幽幽叹道,“毕竟谁能想到有些人呀,知人知面不知心,完全是衣冠禽兽呢?” 这话像是意有所指,林思洋没法接,只能扯了扯嘴角,而后低头默默扒饭。 林思洋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早早就以收拾房间为由离开了客厅,小梅很快也跟着离开。 饭桌上一下子就只剩下四个人。 唐韵采吃得也不多,放下筷子后就安安静静等在旁边,时不时给白琅夹菜。 见状,白玫主动道:“韵采,听说你和堂姐是同学,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唐韵采夹菜的动作一顿,筷子上的菜啪嗒一声掉回碗里。 不过须臾,她便恢复如初,放下筷子看向白玫: “是和白琅小姐在年少时认识,曾在她外祖家寄居过一段时间。不过当时关系并不好,怕她知道以后不高兴,就没提。” “寄居过一段时间。”白玫挑眉,“那就是我堂姐的小青梅了呀?你应该早点说呀,堂姐的朋友,我应该要好好招待的。” 这句话说得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唐韵采沉默片刻,摇头道:“已经不是朋友了。” 她年少时,轻狂又傲慢,仗着有钱有才又有貌,目空一切,实在令人讨厌。 唐家世代单传,她妈妈去世得早,母亲一蹶不振,住在疗养院,她是被祖母养大的。 祖母和白琅的外祖母是多年好友,因为她脾气太坏,祖母又因为某些事必须出国,所以七岁那年,她被寄养在苏家,因此也认识了在苏家长大的白琅。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尤其白琅还是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她在没见过白琅的时候,就已经很讨厌这个比自己大几个月的小才女了。 虽未见其人,但祖母长年累月地在她耳边念叨,以至于她听见这个名字就头疼。 她是打着艳压白琅的念头才老老实实去了苏家。 只是才到门口,就听见有隐隐约约的动静,她便偷偷地从车上跳下来,直接溜去了评弹馆。 在那里,她看见个穿着旗袍的漂亮小姑娘,抱着琵琶,满身气质坐在台上,丝毫不怯场地唱着。 一眼误终生。 那会儿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更不知道台上这个小姑娘就是自己最讨厌的白琅。 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的评弹未免太好听了一些。 于是对方一唱完,她就偷偷溜去了后台。拦下还抱着琵琶的小姑娘,试图和对方交朋友,偏偏向来目中无人,语气带着高高在上: “喂,你得跟我玩。” 年少的白琅也是傲气的。 听了她的话,只冷眼看她: “借过。” 比起她的高高在上,白琅的傲是带着些客气和礼貌的,但仍旧改变不了对方话里话外的疏离冷淡。 那时的她已然不悦,但实在抵不过心里喜欢,便又追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没等对方回答,就听见有人在一旁喊:“阿琅!快些回家!你家的小客人跑丢了,你家乱成一窝粥啦!” 阿琅。 小客人。 她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就是被祖母拿着和自己比较了好多年的白琅。 对方长得不比自己差,满身气质,明明只比她大几个月而已,长得却要比她高一些。 并且真的和祖母说的那样,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小小年纪端庄大气,是个人见人爱的小才女。 之前她只觉得是祖母吹牛,可看见真人以后,她信了。 对方不仅优秀,而且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要跟她交朋友,她居然还视而不见。 于是满心喜欢瞬间化作恼羞成怒,她单方面地认为,她和白琅的梁子在那天正式结下。 被人带回苏家的她丝毫不掩饰对白琅的抵触。 只是偶尔晚上夜深人静,还是会暗自惋惜。 偏偏,偏偏对方是白琅。 又偏偏年少的她最是傲气,又最讨厌顶着白琅这个名字的人。 苏家老太太和老先生毕竟年纪大,她和白琅又年龄相近,所以便让白琅带着她。 一整个暑假,她都缠着白琅。 闹她、捉弄她。 以至于暑假结束要回自己家时,竟然还难过地偷偷落了泪。 只是白琅却没有任何反应,一直到她坐车走,对方都没有任何表示,以至于年少的她再次恼羞成怒。 从那年起,每年暑假她都在苏家度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人已经能很和平的相处了。 再后来,她家搬迁到苏家附近,她和白琅成为同学,两个人自然而然的形影不离,上下学都在一块。 一直到初中,林思洋出现。 她和白琅的关系出现裂痕。 白琅傲气,但心地善良,心存正气,经常帮助弱小。 当总是被欺负的林思洋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当然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当时的唐韵采压根没有料到,被白琅救下的林思洋会像寄生虫找到了宿主一般,开始疯狂黏附着白琅。 从此,二人行成了三人行。 林思洋的加入让她和白琅两个人之间很快出现问题,两个人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吵起来。 最后两人的矛盾像个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每次一见面势必不欢而散,就连和白琅的最后一次见面,两人都闹得很不愉快。
第59章 她很自负, 脾气又太坏,白琅也不是会服输的性子, 两个人话赶话,都向彼此说了不少扎心窝子的话。 最后,白琅冷着脸朝她道: “你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那我们也没有当朋友的必要了。” 她那会儿是有些瞧不起林思洋的,不是因为林思洋的出身,而是因为对方畏畏缩缩,总是喜欢躲在别人背后,又爱挑唆人。 可偏偏,白琅因为她最瞧不上的林思洋, 要和她绝交。 于是最后她话不过脑:“那以后就别当朋友了!绝交!” 不欢而散,一别多年。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别别扭扭地去找白琅,却发现苏家已经人去楼空,就连评弹馆都关了门。 刚开始时, 她不知道白琅的父母出了事, 只以为是白琅生自己的气, 不愿意看见自己。 守在苏家几天后, 祖母硬是把她拉回家,说白琅不会再回来了。 不管她信或不信,白琅确实消失在她的世界。 多年过去, 她一个人独自成长,也明白了两个傲气的人走在一起,总得有人先低头。 饭桌上, 白玫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是吗?” “你们在聊什么?”一直没吭声的白琅放下筷子,没看再向以前一样总目视前方, 而是看向自己的侧边,漂亮但黯淡的黑眸朝着唐韵采的方向,“你们聊很久了。”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背着我。” 白玫挑眉:“韵采,你和堂姐解释一下吧,晚些的时候你再来找我,我有事和你说。” 说完,她起身,拍了拍沈烟洛的肩,跟对方打了声招呼以后,这才回了房间。 没跟之前在曲家一样同住一间房,这一回每人都有一个房间。 沈烟洛的房是包含内外两间的大房,方便了沈烟洛照顾沈老太太,但不方便她跟沈烟洛见面。 啧。 但总不可能真跟一个老太太争人。 坐在房间的藤椅上,她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翻朋友圈。 蓦地看见来自西姌的动态。 只一张简单的照片,没有任何文字。 白玫瞬间坐直,照片上赫然就是沈烟洛读书的那个学校——长溪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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