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荔眼神复杂地看向萧沉萸。 到了今天,她仍然不知道当初的萧沉萸哪来那么大的勇气。 她曾以为总有一天会和萧沉萸并排走在最寂静的街道,问她那时为什么会那么做。 然而经年之后,她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些话却再也不能问出口。 她知道,萧沉萸从不是蛮横的人,以柔克刚才是她最擅长的。 没人能在她面前占到便宜。 倘若当初她固执地告诉老师,是别人先欺负她,她只是还手,事情还能那样平息吗? 如果刚才她言辞凿凿反驳秦海业,厅里的人恐怕早和秦海业一起打压她,潘家夫妇到时脸上无光,还会站在她那边吗? 经过刚才的事,有些心眼的人已经察觉萧沉萸与传闻中的不同,何况有秦海业的那桩笑料,也不执着于嘲讽萧沉萸,否则就是拂了潘家的面子。 聚集在这边的人逐渐散去,只剩下相熟的人。 潘云修心里藏不住事,吐了口气,道:“终于走了,这帮人站在后面,我瘟得慌。” 潘夫人睨她一眼:“胡说什么呢,大好的日子,怎么一张嘴就是这么不吉利的话?” 潘云修道:“……有没有搞错,是你隐瞒真相,对不起我在先,怎么还教育上我了?” 潘家夫妇干笑一声。 潘云琢到底耐心强些,望着眼睛里只装得下萧沉萸的潘蓉道:“等宴散了再说吧,别让人看笑话。” 潘云修撇了撇嘴,难得没和她呛声。 服务生搬了椅子过来,几人都坐下。 潘夫人拉着萧沉萸的手,道:“蓉儿是个慢热的,昨天带回来的时候连我都不带看一眼,怎么对沉萸……” 萧沉萸道:“阿姨,我跟潘蓉小时候认识,还是邻居,但不知道她是云修的姐姐。” 潘夫人顿时又流眼泪:“阿姨没看错你。” 即便现在潘蓉的身份公开,也不会有多少人想跟她玩,可萧沉萸在潘蓉一无所有时就愿意和她做朋友。 看潘蓉对她的态度,想来她必定是个极好的人。 这一刻,曾在各种宴会上听过的绯闻全都不攻自破。 潘夫人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潘蓉,哭了好半天。 潘云琢实在看不下去,劝道:“妈,你别总哭,那边客人还等着招待,这儿有我和潘云修。” 潘夫人擦了泪,对着萧沉萸温柔笑道:“有沉萸在,我放心。” 潘云琢道:“…………” 潘家夫妇往西厅走时,潘父听潘夫人低声道:“那个秦海业就是小荔的二叔吧?” 潘父点了点头。 潘夫人冷笑道:“我们潘家在的地方,他以后不能再出现。” 潘父犹豫道:“这不好吧,有点……” 潘夫人眼中含怒,瞪着他:“都二十多年了,你的酸儒气能不能改改?有什么不好的,蓉儿喜欢沉萸,我也喜欢,他敢当众让沉萸下不来台,我就能让他这辈子在兰宜上不了台!” 潘父讪讪道:“我明白了。” 潘夫人忍了又忍,终于压下怒气。 潘蓉是她这辈子永远弥补不了的伤痕。 那时她初为人母,看着用绒毯裹成小小一团的女婴,心里柔情如水,伸出手去逗弄,女婴软软的手抓住她的食指,朝着她笑,她高兴到掉泪。 养到两岁时,潘蓉还不像同岁的小孩那么敦敏,总是温吞样子,但玉雪可爱,她爱极了这个女儿。 可潘老爷一副旧时代做派、封建大家长的嘴脸。 她早知反抗无用,想着带女儿离开。 潘父是去美国留过学的,但身上却照样沾着潘家残余的封建习气,不至于软弱无能,可总是优柔寡断。他痛恨潘老爷的独断专行,又狠不下心离开这个有权有财的家。 潘夫人等待他的决定,没想到潘老爷已经偷偷将小孩送人。 去向不明。 她知道后食不下咽,甚至想过自杀,可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 这边陷入沉默。 各人神色不同,唯有潘蓉眼底攒了些笑意,伸手指了指桌上的小蛋糕。 萧沉萸道:“吃吧。” 潘蓉拿起萧沉萸跟前的小叉子,将那块蛋糕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块带着草莓片的送到萧沉萸盘中,才去吃另一块。 潘云修呆在一边。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潘蓉到底知不知道这儿还有两个她的亲妹妹? 气氛稍有些僵硬。 管家来送东西时,察觉到不对劲,但想到夫人交代的事,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先向潘云修与潘云琢问了好,又对潘蓉道:“大小姐,这是长辈们送您的礼物,您先看看?” 她手里捧着一个楠木雕漆托盘,礼物在上面摆放整齐。 潘蓉瞧了瞧,眼睛一亮,将托盘接过来,递到萧沉萸面前,“给小鱼。”鲜注复 管家的视线落在萧沉萸身上。 萧沉萸道:“……这些我不能要。” 潘蓉眼神黯然,面色冷漠地将托盘塞回给管家,“我也不要。” 管家道:“…………” 她在潘家待了很多年,知道潘夫人对潘蓉有多重视,此刻丝毫不敢懈怠,只能拿着东西原路返回,向潘夫人寻求帮助。 在这张桌上,姚平安是唯一一个真正的局外人。 她观察了半响,心情可谓跌宕起伏,震惊之余又对潘蓉多了几分敬佩。要是换了她,突然来到这么华丽的家,恐怕要害怕的连手都不知怎么放,潘蓉却很坦然地接受一切,毫不怯弱,就算不怎么机敏,但也绝不会落下风,行事之间还有几分霸道。 在此之前,她还没见到萧沉萸迁就过谁。 等到萧沉萸陪潘蓉去卫生间时,其余人才算是长舒一口气。 潘云琢推了推秦荔,叹道:“这也太玄幻了,我莫名其妙多了个姐姐,不过这个姐姐还不错的样子。” 秦荔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潘云修阴阳怪气道:“装什么宽容呢,回屋你就砸东西去了。” 潘云琢拉长脸:“你一天不呛我会怎么样?这么多人我不想跟你打架。” 潘云修毫不畏惧:“打就打,正好让沉萸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潘云琢被戳到痛处:“你——” 潘云修窝在心里的气消了一些,满意地饮起酒来。 姚平安缩着脑袋,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下。 这种尴尬,就像是小时候去朋友家做客,恰好碰到她被妈妈打的哀嚎痛哭。 吃席的代价可真大。 这种情况下,她不免想从同是外姓的秦荔身上寻找共鸣。 只是一抬头,发现秦荔已经不见了。 长廊里落下些微暗茫。 萧沉萸在卫生间门口静等。 按照前世的进度,此刻应该就是潘蓉溺水的时间。 刚才她简略地扫了一眼宾客,大多能说上名字,其中并没有可疑之人。 能将潘蓉带去泳池,会是谁? 秦荔来时,就见她面带思虑地守在门口,颌颊软润,敛目静立。 她本是想接近潘蓉,好问出有关于暄的线索,但事情一点一点脱离掌控,潘蓉这般执拗的性子,恐怕除了萧沉萸之外,没人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来。 但眼下,她一步步靠近暗茫中的一抹纯白时,心里想的却不是此事,而是想道声谢。 萧沉萸察觉时,发现秦荔已经站的较近了。 轻提蘅眉,淡淡看了一眼,往旁边让了一下。 秦荔微微低头。 长直乌发滑过肩头,遮住侧脸,内外轮廓的那道阴影愈发明显,鼻额的弧度极为标准,身上那件简单的星光黑裙隐没在暗色中,显得她整个人冷冷清清。 萧沉萸见她不动,抬眸看了过来,“有话跟我说?” 秦荔道:“……嗯。” 萧沉萸状如寻常:“说吧。” 秦荔抬眼望向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秦荔却总觉得不真实。 四年来,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如此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人。 声音放的很轻,“刚才,谢谢。” 其实萧沉萸大可以把她喊到人前,让她成为秦海业的罪证。 萧沉萸像是没明白她的话,皱眉瞧了她一阵,后知后觉地道:“你是说秦海业?” 不等秦荔回话,她站直了些,语声冷淡:“连这种事都要道谢吗?难怪连那样的货色都能欺负你。” 秦荔不由地攥紧双手,愕然抬头。 萧沉萸轻轻摇头:“还真是个榆木脑子。这么说吧,要是有人拿你去刺伤秦海业,往你的伤口上撒盐,那这个人就是你该恨的。而没有这么做的人,也不值得你去谢,你难道没想过,本来所有人都不应该揭你的伤疤吗?还是说你要去感谢每一个不伤害你的人?” 秦荔猛然间浑身一凛,眸色渐深。
第19章 “小鱼低头。” 潘蓉出来后, 秦荔象征性颔首,便进了卫生间。 潘蓉只当是凑巧遇上,没当回事, 唇轻抿着走到萧沉萸跟前, 脖颈与耳垂都空了,萧沉萸一疑,正要开口问, 却见潘蓉伸出手来。 价格不菲的项链与耳坠静躺在掌心。 萧沉萸一怔,无奈道:“这是潘夫人的心意,不能随便送人,知不知道?” 潘蓉不高兴,显然是有将这几样东西扔进垃圾桶的打算。 萧沉萸毫无办法, 拿起其中一只耳坠, “项链好好戴上, 耳坠我们一人一个,行了吧?” 潘蓉的神色由晦转明, 眉眼间浮上笑意,拎起项链在自己颈间比了比, 萧沉萸会意, 接过来替她戴上。 这种事情她已经做了无数次。 小学三年级之后,潘蓉可从没自己系过红领巾。 方才只听见厅里的客人各种唏嘘, 并没想过这条项链有多大来历,但这会儿仔细一看, 萧沉萸才发现项链上的宝石有些眼熟。 潘蓉察觉她的视线所在,作势要将宝石抠下来送她。 萧沉萸连忙拦住, “别啊,多好看, 可不能糟蹋了。” 她没看错,这就是前几年拍卖过的那颗,被关夫人高价拍下,放进她的藏品楼了。 据说是是国外某个家族的传家宝,家道中落后,三代人坐吃山空,最后由爷孙俩出席,将这颗宝石送上拍卖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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