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是愤恨占了上风,还是爱意更过。 时今澜第二次被情绪支配,砰的一下拉开门,扯着池浅的手臂把她丢了出去。 两声门响好似枪声一般“砰砰”打在池浅的心口。 被里面的人摔上门的带起一阵风,猛地掀起池浅的头发,她身上薄汗未消,流失的温度顺着她的脊柱公然叛逃。 十指紧扣的手被猛的抽开,池浅掌心空落,突然觉得好冷。 蝉鸣叫嚣在冬日。 “哒。” 不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脚步声,管家太太听到声音后紧忙走了上来。 她步伐轻缓的站在楼梯口,镇定神色里带着点获取信息不全的困惑,就这样看着站门口的池浅。 而被时今澜赶出门来,池浅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呆呆的站在门口。 时今澜近乎是扯着她到门口的,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穿鞋,就这样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管家太太瞧着不由得心疼的眉头一皱,接着走过去敲了敲时今澜的门:“小姐。” 而门内没有声音。 整个洋楼里都静悄悄的,好像被人人为按下了静音键。 等了有两三秒的时间,管家太太又看了眼池浅身上单薄的衣服,和光着的脚,又朝房间里说:“我去给池小姐收拾出隔壁的房间。” 而这一句话,终于得到了房间里人的回应。 “不准给她房间!” 黑夜笼罩在昏暗的房间,房间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拍灭了。 时今澜就坐在床上,笔直的身形在月光下显得削瘦,那没有擦干的头发打着绺,凌乱的垂在她的脸侧,狼狈而暴怒。 这间屋子好像不是一个房间,更像是巢穴。 她盘踞在她最为熟悉的地方,笼着她日思夜想了三年多的味道,眼睛阴沉沉的,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狮子。 她不在乎周围人散发的善意,只警惕任何会让她失去这某味道的可能。 哪怕她刚刚的话狠狠的刺进了池浅的心口,锋利的爪子鲜血淋漓的勾下池浅心口的一片肉。 来这个家这些年,管家太太从没见过时今澜这样的失控。 她沉默的站在门口,面色凝重,接着转头看了池浅一眼,不知道想了什么,只凑到池浅身边,很小声的跟她说:“池小姐,我们去楼下吧。” 池浅讷讷的点了下头。 心腔里坠着东西,让她无比难受。 这是第一次,池浅觉得夏日的夜这样的冷。 明亮的光扫过客厅,她就这样呆呆的静坐在沙发上,对面的电视倒映着她此刻局促的模样。 她还光着脚,脚趾轻轻勾着,不知道该不该踩在地毯上。 管家太太在这个时候带着解救池浅的拖鞋来了,恭敬的放到她脚边,恭敬礼貌:“池小姐,先穿上鞋吧。” “谢谢。”池浅情绪低落,声音也没有平常有力气。 管家太太动作没停,一边在一旁的小吧台上烧上了壶果茶,一边道:“您跟小姐是不是闹不愉快了,或许可以跟我说说,两个人想办法比一个人好。” “我惹她生气了。”池浅的声音还是低低的,不愿意承认,却已经成了事实。 “小姐很少生气。”管家太太道。 说完,管家太太好像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够准确,接着又更正道:“事实上小姐很少会有情绪。” “我是后来跟着小姐的,从小一直跟着小姐的是另一位管家。”管家太太说着就看向了池浅,“池小姐应该有知道小姐过去的事情吧。” 池浅听到这话条件反射的选择否认:“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管家太太却是不紧不慢,给池浅调着果茶,笑着看了她一眼:“小姐的事情当初被她叔叔闹得轰轰烈烈,路人皆知,池小姐在宁城长大,怎么会不知道?” 听到这话,池浅心漏跳一拍。 她刚刚急于将过去的自己跟现在的自己划清干系,忘记了按照时今澜现在的名望,她跟时承的事早就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管家太太看着池浅的反应,轻弯了下眼,道:“池小姐,其实您就是小姐的那位池小姐对吧?” 尽管意识到自己可能露馅了,但在听到管家太太这么说的时候,池浅还是心漏跳了一拍,接着依旧否认:“我,我不是。” 管家太太看着池浅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一边将果茶推给池浅,一边继续说:“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死而复生’的,但是我一直以为您回来是要跟小姐团圆的,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真的不是她……”池浅发现就是自己否认管家太太也没有改变她的话,整个人的语气气势都弱了下去。 她想她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任务者,只是三言两语就被迫漏了馅。 那时今澜…… 池浅紧揪着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她捧着管家太太递过给她的果茶。 热气氤氲里,是管家太太轻声慢语的同她讲述时今澜故事的声音:“当年小姐为了让自己的腿彻底恢复正常,采取了断骨重接。当她发现自己在接受皮肤修复时,医生好心将她左腿上的那个疤痕抹去的时候,她拿过刀子在自己腿上了又划了一道。” 听到这段故事,池浅的腿上好像也被划了一道口子,条件反射的抽了一下。 她怕苦怕疼,根本不敢想象时今澜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将自己刚刚消下疤痕的腿,划上那么血淋淋的一刀。 而接着管家太太就给了池浅答案:“那是池小姐您留给小姐的东西,小姐一样也不会让它消失。” 果茶的热气腾腾熏过池浅的眼睛,湿润的气息眼逐渐在她眼眶里形成一层水光。 她紧握着手里的杯子,银白的镯子从她手腕上滑下,抵在杯壁上,当啷的一声,好像敲在她心上,一抽一抽的痛。 以前多少次在晚上刷手机的时候,池浅会躺在床上想,能不能来一个漂亮大美人莫名其妙的喜欢她一下。 而现在梦想成真,这种即使由外人传达依旧浓郁动人的情感摆在她面前,她却没有丝毫欣喜若狂的样子。 叶公好龙。 那负罪感披着灰尘,重新出现在池浅的心口。 她声音低到了尘埃里,晦暗的跟管家太太讲道:“她很好,是我不好。” 池浅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时今澜。 她是个骗子,是个玩弄人感情的烂人。 她为了完成任务靠近时今澜,花言巧语的骗她,让她爱上自己。 明明死掉就算了,却还要重新来到这个世界,再折腾她的希望。 她真的可恶。 “阿,时小姐她无所不能,是神仙一样的人,该配的也是神仙一样的人才行。” 可管家太太明显不同意池浅说法,转头看着她,眼神笃定:“池小姐有没有想过,小姐并非凡人,您其实也是呢?” “你已经能做到我们这些人做不到的事情,您跟小姐何尝不是一路人呢?” 就在今天上午,一个不认识的女佣来到池浅跟前,告诉她她配不上时今澜。 她跟时今澜地位不对等,是迟早要被她抛弃的人。 而现在,近身照顾时今澜的管家太太坐在她身边,跟她说她跟时今澜是一样的人。 她这个已死之人以这个世界里的人无法想象的方式回来了,做的又是利用人感情的事情。 “而且小姐可不是神仙。”没等池浅自己想完,管家太太就又开口了。 她把刚刚烤好的苹果切成片,推给了池浅,眼睛里依旧是弯弯的笑着。 池浅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管家太太的话深深的震撼到了她。 “这是毯子,我将室内温度升高了一度,您今晚睡觉不会着凉的。” 就在池浅被管家太太这句话震撼到的时候,她大有几分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觉,起身拿过刚刚抱来的毯子给了池浅。 “谢谢您。”池浅接过毯子,真心的跟管家太太道了一声感谢。 “您客气了池小姐。”管家太太微微颔首,极具职业素养的对池浅说:“晚安,祝您今晚好梦。” “我尽量吧。”池浅笑了一下,沉沉的心绪稍微转好了些。 雾气寥寥,刚刚烧好的热茶已经没有那么的烫了。 池浅捧过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饮品划过她的喉咙,将热气遍及身体,她的脑袋里都是管家太太的话。 时今澜不是神仙。 是啊,熟悉时今澜的人都应该知道,她可不是神仙。 她是头恶龙,是暴戾阴鸷的大反派,更是背叛这个世界逻辑,背叛命运的叛逆者。 她从故事的一开始就不被设定为神仙。 是她觉得她太好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觉得时今澜太好了。 为什么她对时今澜的感情这么的突兀。 她跟时今澜不是第一次见面,不存在一见钟情。 可她跟时今澜相处过那么久,也没有产生什么感情,更不会是日久生情…… 寂静中好似有水滴一滴一滴的坠入湖面,将浓重的夜色带起一阵阵涟漪。 池浅低垂着眼睫,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胀胀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反抗,不同意她的想法。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情感就这样不受控制,莫名其妙的生长出来。 她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而她还不觉得自己奇怪。 好像一切就应该这样。 她就应该对时今澜心动,哪怕是千千万万次。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忘了……” 池浅思想渐深,困倦却不合时宜的翻涌了上来。 管家太太的果茶泡的很好,才刚喝了一杯,池浅紧绷的神经就放松了下来。 她就这样慢慢吞吞的枕在了一侧的靠枕上,眼皮打架,懵懵懂懂的睡着了。 月亮透过窗帘大敞的窗户落尽室内,沿着沙发铺一片的皎洁。 池浅全然不受光影的干扰,睡得很熟,甚至没注意到一道影子从她身上落下。 静夜寂寂,那道漆黑的影子在她的身上停了很久。 最后就挨着她蜷缩起来的身子,施施然坐了下去。 时今澜还穿着刚才那件睡袍,夜色在她的身上披上一层深黑色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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