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忧垂下眼睑,流露真实的落寞,叹了口气,“这样荒唐的理由,我当年是真的信了。” 不仅深信不疑,还自我检讨了许久。 深夜躺在床上,心乱如麻。秦筱的话一遍又一遍回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顾知忧心思缜密,起初只是反省交往的态度是不是不够热情主动,对待女朋友是不是不够温柔体贴。 后来陷入自我怀疑的囹圄,她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很无趣,是不是不值得别人的喜欢。 无法得到答案,她将这个问题连带这段记忆尘封起来,继续走脚下的路。 不是等待时间老人大发慈悲告诉她答案,而是等待未来更好、更通透的自己来解答。 等到她养成了以 人情冷暖的转变,一定有蛛丝马迹。 秦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冷淡的?是在她们向彼此坦白了家庭情况之后。 秦筱来自县城,父母是事业编职工,手头并不宽裕。 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和自尊,顾知忧刻意隐瞒了真实的家境,只说家在上海,父亲从商。 秦筱问起她的母亲,顾知忧也据实以告,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家里有继母和弟弟。 她记得当时,秦筱哦了一声后,聊天就很不在状态,敷衍几句就结束了话题。 顾知忧问出自己的猜测:“知道我还有个弟弟后,你是不是在想,以后我家的财产肯定都会留给弟弟?” 她移开目光,落在木制地板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有钱的话,我这个人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了,所以你才迫不及待地找别人,甚至是没有和我分手的情况。” 她打听过,秦筱亲吻的那个女孩,家住北京,父母经营着几家酒店,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 她给得起秦筱想要的东西。
第35章 秦筱哑口无言,因为顾知忧说的每一点都切中要害,将她的心理活动揣测得一分不差。 她讲述的语调淡淡的,不紧不慢,好像置身事外,只是诉说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故事。 这样陌生的顾知忧令秦筱本能地畏惧。 手脚冰凉,遍体生寒。 顾知忧深深地看了秦筱一眼。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千方百计掩饰自己的精明算计,又不愿意担上薄情寡义的骂名,就把错误栽赃到别人身上。 放在现在,不就是典型的PUA吗? 秦筱垂着头,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是被戳破心事真的惭愧,还是一时半会找不出新的话术。 不管是哪种情况,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顾知忧低头看了眼腕表,玻璃表盘折射出一道银光。 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顾知忧无喜无愠地结束对话:“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不会原谅你的行为。就此别过,以后别再见面了。” 那道倩影擦肩而过。 秦筱转过头,炙热的阳光晃了晃,耀得她眼睛发花,等恢复过来,顾知忧已经消失了。 回到办公室,顾知忧坐进靠椅里,悠哉地转了半圈,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 落地窗外,看不见太阳的轮廓。临近正午,它高悬于穹顶,只肯施舍几束银色的光投进来。 心想:摸的时候明明是温暖的,可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冷清。 惆怅萦绕在心头,忽视不了。方才,她说得不留余地,走得潇洒自如,可心里却泛着酸楚。 她对秦筱已经没有半点感情,只是暂时没有办法与自己和解。 理智推着她向前走,告诉她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消耗心力,不要执着于不可改变的过去。 骄傲却引诱她回头看,她始终介怀,有眼无珠,第一次心动竟然是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骄傲和理智博弈着,对峙着,万般无奈,谁也不肯退一步。 顾知忧叹了口气,从办公椅上下来,走到窗前,对着光荡荡的天空拍了一张照片,发在朋友圈。 配文写到:“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凉。” 本就是一句记录心情的话,发过了便抛在脑后了,也没指望谁能看懂,或者谁来回复她。 可偏偏,有人能嗅到她情绪的低落。 时愿刚忙完手上的工作,在办公室伸个懒腰,正准备去吃饭。临出门前,刷了下朋友圈,随手点个赞。 向下滑动屏幕,惊喜闯入了眼眸。顾小姐居然发了朋友圈,实属难得。 照片的两侧是高楼,时愿定睛一看,分析出拍摄的地点是顾氏集团,猜测是顾知忧的办公室。 湛蓝的天空澄澈明亮,点缀着银白的光圈和明黄的光束。是个好天气。 再来看看文字。读着读着,时愿秀气的眉峰拧在一块,视线钉在这段话上。 这是美国诗人狄金森的诗。 时愿担忧着,顾小姐心情不好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仅凭一张图片和一段文字,线索太少了,根本猜不出前因后果。 时愿放心不下,点开和顾知忧的聊天对话框,编辑着【知忧,心情不好吗?】 拇指怔在“发送”键的上方,迟迟没有落下。一上来就说人家心情不好,太没头没尾了。删掉。 【知忧,我看到了朋友圈的那段话,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万一得到否定的答案,顾小姐只是随手摘抄了喜欢的语段,那她该怎么接话? 犹豫再三,时愿最终打了个电话过去。 耳畔是等待接听的滴滴声,时愿和着节奏,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同一片蓝天。 已经快二十四小时没有听到顾小姐的声音了,时愿不否认自己选择拨出电话,有一半原因是思念她。 接到时愿的电话时,顾知忧正吃着午饭。放下餐筷,抽来两张纸巾擦手,将手机贴在耳边,温柔地唤她:“阿愿。” 时愿被喊得心尖一颤,溪水在心谷流淌,撞在青绿的石头上,将它洗濯得一尘不染。 不敢低估顾知忧对她的吸引力,若是放纵下去,她怕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时愿兀自调整吐息的频率,言归正传:“知忧,我看到了你发的朋友圈。” 停顿片刻,问道:“心情不好吗?” 仅仅是听着时愿独特的嗓音,说着关心她的话语,顾知忧的心情便好了不少。 某人的存在像一阵风,轻轻吹走了心头的阴霾,还她一片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顾知忧莞尔一笑,她的阿愿总能心有灵犀地洞悉她的情绪。 没什么值得藏着掖着,也不打算对她隐瞒,“嗯,心情不好。” 时愿眉心一蹙,焦急地追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话音未落,时愿又开始抿唇反思:这样是不是逼得太紧了?万一顾知忧并不想说呢? 每个人都有隐私,都有缄口不言的权利。 要是她再耐心稳重点,多等待一些时间就好了。如果顾知忧愿意与她分享,不用她问就会主动告知。 还有补救的办法吗? 时愿想了想,软下声音,额外添了一句:“方便和我说说吗?” 只要顾知忧展露半点犹豫,时愿便心领神会地转移话题,不叫她为难。 顾知忧何尝听不出时愿语气的转变。 前一句是害怕她受委屈,着急弄清情况。后一句是担忧冒犯了她的隐私,惹她不高兴,所以又退了一步。 顾知忧心道,傻瓜。 “就是我那个前任,你记得吧。” 没记错的话,她跟时愿提到过两回前任。她不喜欢在背后论人是非,所以给秦筱留了颜面,没有提及她姓甚名谁,更没有揭露她的自私自利,讲分手原因时美化了不少,三言两语带过。 也许是她的骄傲隐隐作祟,不愿意让时愿知道,前任从接近她,到离开她,全与利益挂钩。 时愿嗯了一声,顾小姐最近一次提到她的前任,是同床共枕的那晚,一个多月以前。如今这位前任,就在时悦集团、她眼皮子底下工作。 “她今天居然找到我公司来了。” 时愿并不知道顾知忧曾隐瞒家世的事情,以为秦筱知道顾氏集团和顾知忧的联系,所以对她能找到顾知忧并不惊讶。 秦筱上午没来上班吗? 不过这件事无关紧要,时愿皱起眉头,在意的首要一件事是:“她找你麻烦了?” 顾知忧平静地否认:“那倒没有,不过是想找我复合,被我不客气地说了一顿。” 时愿不露声色地松了口气,只要秦筱没有丢人现眼,惹事生非,影响顾氏集团的声誉就好。 接着思绪发散,又幽幽地问:“以后,她不会还来找你吧?” 如果秦筱依旧不死心地来打扰顾小姐,就与她把秦筱留在时悦集团的原因背道而驰了。 话已经说得决绝,不留半分余地,除非那人是个厚颜无耻的,才会死缠烂打。 秦筱再怎么急功近利,也不会到头来连颜面和尊严都丢弃了。 顾知忧道:“应该不会。” 时愿的语气,似乎很是担心牵挂,她安抚道:“就算她再来,我也不会见她。没有任何意义,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 甜甜地说:“阿愿放心。” 时愿闷闷地应了一声,并未释然。指尖抵上透明玻璃,被烫了一下,改用指甲抠着。 顾知忧不想让某个不值得的人成为话题的焦点,有这等功夫,不如关心自己喜欢的人。 盯着面前吃到一半菜肴,问道:“阿愿,你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有,刚刚忙完工作。” 本来是打算休息放松一会就去吃的,可眼下已然没了胃口。 顾知忧望了眼时间,对着电话那头叮嘱道:“那你快去吃饭,我们下次再聊。” 时愿听话地嗯声,挂断电话。回到坐了一上午的办公椅上,仰首望着天花板。 很多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在找顾知忧复合这件事上秦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这一趟目的没有达成,空手而归,叫她如何相信那人会善罢甘休? 根据她的观察,秦筱是个精于算计的女人,不会做于己身无益的事。 她回心转意的真实缘由,恐怕不是幡然悔悟,想要破镜重圆,而是借顾知忧和她背后的顾氏集团的势力在上海立足,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越想越烦躁。 她到底把顾小姐当成什么了?平步青云的跳板?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一个恶劣的想法在时愿的心中酝酿。 秦筱不是想攀附权贵吗? 不是在入职第一天就向她示好吗? 行,就如她所愿。 陪她玩玩吧。 先给秦筱一点能拿捏住自己的希望,却不让她彻底得逞,忽远忽近、忽冷忽热地吊着她,秦筱应该就没有精力去烦扰顾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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