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般行色匆匆干什么。” 碧落扭头,才看到江袭黛。她吓得往后一跳,缩回了半只脚,又顾及体面地踏了回来:“门主好。” “燕徽柔呢。” 不是说一会儿过来么,眼见得日上中午却还没个影子。 江袭黛心想,那个小丫头为了放假实在是懈怠,早知道如此便应该将她提到瀑布下面去练剑的。 碧落道:“啊……燕姑娘,燕姑娘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她怎么了。” 门主秀眉微皱,瞧起来不甚满意。 碧落眼巴巴观望了一下她的脸色,如实禀报道:“赏善病了。燕姑娘打算带赏善去山下看病。” “赏善?” 江袭黛未曾听闻杀生门里有这样一个人。 也许是闻弦音新招进来的,她很少去记名儿,倒也没有多怪。 “人缘倒是不错。”江袭黛淡淡道。 碧落嗯了一声,又“啊”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抱歉地拍了一下自个的嘴:“门主,赏善是狗名!不好意思弟子和燕姑娘叫惯了……剩下三只分别叫罚恶,阴律,还有察查。” “……”
第55章 由此观之。 小女主的人缘暂且不论, 而狗缘,实在是很不错的。 在熬过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捡回来的四只狗,逐渐被她养出了些样子, 愿意亲近人了。 只可惜燕徽柔昨天没有回去, 又下了暴雨, 有一只狗崽子被风吹湿了, 今天打了一天的喷嚏,又发了烧,情形看起来不容乐观。 “谁起的这些古怪名字,燕徽柔取的?” 碧落道:“是的门主。您是不是也觉得, 燕姑娘挺有文化的, 她说灵感来自于阴间判官四大司, 和您的宗门名十分合拍……” 小姑娘朗朗地恭维道:“多么霸气侧漏。门主您看,杀生门脚下的狗都是如此别具一格, 更是显得您英明神武……” 阴间?真晦气。 还不如招财来福什么的。 很显然碧落拍马屁顺毛的功夫, 研习的时日尚浅, 还比较青涩。 一不如闻弦音润物无声,二不如燕徽柔惹人爱怜。 江袭黛没吃她这套,抬袖翻腕间, 隔空一个脑瓜崩飞了过去——警告她闭嘴。 碧落捂着额头,顿时不敢说话了。 “你去知会她一声。”江袭黛吩咐道:“让她莫光顾着给狗瞧病,带点儿该囤的食材回来。” 但这件事江袭黛本不用吩咐给碧落, 心细如发的燕徽柔自然不会忘了她的嗜好。 还没等到碧落寻到她,燕徽柔已经左手揣着一只黑狗崽, 右手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油纸包回来了。 由于杀生门半架在空中,如果不是飞上飞下, 显然还需要攀山道。 燕徽柔脚步很轻盈踩跃上了最后一阶台阶,仰头擦去了额上渗出来的一些汗珠。 枝影摇晃。 正当她往前走时,身后却骤然传来一声破空之声。 好快。 燕徽柔偏头躲过,还没看清眼前来袭的是何人,下一刺便迅急地刺来,丝毫不给她半点松懈的机会。 燕徽柔听到怀里的小狗崽子在哼唧,她喉咙一紧,浑身的血都凉了三分,双手护好了这只在怀里的弱小生命,下意识便抛开了手里拿着的吃食,背对着那道破风的方向。 不要—— 一柄花枝伸出,勾住了她即将砸在地上的油纸包上的线绳,堪堪挂在上头。 红袖翩然垂下。 女人白皙的手,正执在花枝的另外一头。 燕徽柔一怔,回身抬头:“江门主?” 江袭黛把从燕徽柔手里抢来的油纸包握在手心,微微捏开一个小角。 她闻了一口,又将其慢慢折起来。目光落到燕徽柔脸上,略一打量,低睫扫道:“警惕真差劲。人已在背后了却还瞧不见。” “……江门主,这本来就是买来给您的。” 那油纸包着的物什又抛了起来,丢去了燕徽柔的怀里。 “本座又不是在抢。” 江袭黛手捏着那截花枝,轻轻转了转,任柔嫩的骨朵扫过下颔。她冲她笑道:“只是兴致偶来,试试你本事而已。果然,是没什么觉悟的。” 只是这笑容只不过一瞬,江袭黛神色冷了三分。 “倘若刚才是敌人,燕徽柔,你怕是已经死了。” 花枝垂下来,点了点她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狗: “头一反应不是拔剑,居然是双手抱住这东西,把自己较为弱势的背部全部暴露出来。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忌讳。” “有心者如若偷袭,无需修为便能扭断你的脖子。一息之间,很快的。人命比你想象的要脆弱许多。” 江袭黛走过她身侧,“曾经本座同你讲过,你这样泛滥的软心肠还是收一收为好。放在修仙界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江袭黛还是没有告诉她她体质的特殊之处。 曾经是为了防着她,如今呢,更是怕这个小丫头懈怠了修行。 燕徽柔一概不知的时候,就已经平和得像是如来佛祖了,再让她晓得这件好事——她以后会躺平成什么样还不知道。 燕徽柔在她有些冷淡的眼神下,忍不住抚了一下手中的小狗:“它只是病得太重了,我怕……” “一只小野物的命罢了,你认为它比你自个重要么。” 江袭黛看向那双眼瞳,澄秀又安静,永远像是静谧的湖水。 她是一朵没有沾染过血腥的花儿,柔软的纯白色。 惹人喜爱,却缺少威胁。 江袭黛曾经作为她潜在的敌对面,觉得这样的柔软自然不错。人都不喜欢太有攻击性的人。 不过…… 燕徽柔现在是杀生门的人了,以后不能背叛她。那自然,便要与她一起谋算着,怎么除掉李星河还有一切有威胁的家伙。 所以燕徽柔光只柔软善良,是不够用的。 光有那逆天的体质,也是不够用的。 现在可没有把她圈养在桃花源里的男主护着她。 江袭黛也不打算这么做,她觉得那是害了燕徽柔。 燕徽柔思考了一下,眉梢渐渐松开,她从容答道:“光论这一点,生命没有贵贱之分。” “是吗?” 江袭黛弯眸一笑,抬手拿起她怀中的小狗。 燕徽柔瞧见江袭黛神色不对劲,她下意识想要拒绝给她——但是两人极为悬殊的威压,却让燕徽柔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在看见江袭黛要做什么以后—— 燕徽柔睁大了眼睛,“别……” 那女人的殷红指甲掐进了小黑狗崽颈脖的毛发,那个地方孱弱得一跳一跳的,压在她的拇指上,也带起了一些微小的颤抖。 野兽总是有本能的,那只黑漆漆的小家伙夹紧了尾巴,似乎感受到了强大的掠食者的气息,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倘若我非要杀了它,你光与我谈道理,有用吗?” “别这样。”燕徽柔:“江门主,它今日病了,还有点发烧,您可以换一个时机——” 【滴!女主好感度-1】 脑海里穿来提示音。 江袭黛松了手上的力道,她怔了片刻,抬眸静静瞧了眼燕徽柔。 燕徽柔皱眉:“您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江袭黛本来就没有打算杀这个小东西,她只是打个比方,想要让燕徽柔警醒一二。 她没说什么,把小狗崽丢了回去,看见那一团黑色的物件缩在燕徽柔怀里,活像是娃见了娘一样,巴不得立马拱进她的衣裳里。 燕徽柔安抚了一下病弱的小狗,只是皱着的眉梢却不展。 她看了江门主一眼,道:“吃食是给您买的,因为我怕我下山耗时候久了,没有时间做糕点,待会您记得瞧一下有没有碰坏。” “……我先回明月轩了,门主。” 此刻风大,燕徽柔裹紧了小狗,低头绕过江袭黛离去。 江袭黛站在原地。 * “门主。您——” 闻弦音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江袭黛支着下巴,抬眸扫了她一眼:“……闻弦音,你说实话,本座往日待人很凶吗。” 闻弦音心中警铃大震:“门主,您是同燕姑娘闹矛盾了吗。” 女人别过头,卷翘的眼睫毛落了下来,显得漫不经心的。江袭黛抬起一条腿,斜卧在软榻上,轻声道:“没有。” 没有? 那大抵有了。 闻弦音可太熟悉门主这话了。 从前每次去见展阁主,闹了些不愉快回来,这女人就要开始自我怀疑,带着一丝委屈地盘问她半晌。 当然,身为杀生门一门之主,她的委屈不会太显而易见,这只是闻弦音找到的一个类似的形容。 更贴近地,大抵是一方华美润亮的皮毛毯子上,落了些蒙蒙的灰,看起来没那么光鲜明媚了。 “本座有时候在想,”江袭黛又抬起眼睛来看向殿外,倦倦道:“想要对一个人好,似乎比对一个人差要难一些。” “门主此言是对的。被人讨厌的法子有千万种。”闻弦音顺着她的话说:“投其所好却是一门学问。” 是吗?江袭黛肉眼可见地又黯淡了些许。只是她嘴上没说。 她兴致偶尔一来,好心提醒燕徽柔而已,不知怎的,似乎难得吓到那个小丫头了。 从前怎么对燕徽柔都让她的好感蹭蹭长,但是今天认真为她考虑却反而降了一点。 可能是自己太不合时宜罢了。 倒也没什么。 一件小事。 只是那种很多年前埋在心底里的,一些并不光鲜的情绪,又有些波澜再起。 这么多年来,风风雨雨也闯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 江袭黛素知自己不算是讨人喜欢的性子。 她并不善良,甚至有点偏执狠毒;也不温柔,一向不懂得包容别人;浑身上下除了一张皮囊生得娇媚动人以外,也没有值得别人多看几眼的地方。 而纵然是为数不多引人喜爱的地方,招惹过来的却大部分是下流的揣测和污蔑。 闻弦音一看门主脸色有些苍白,双眸放空不知道在若有所思些什么,她的心头更是跳了跳。 坏了。这熟悉的感觉。 比起江袭黛一声不响地思索,闻弦音更愿意她骂人一通再摔点东西。毕竟后者,门主骂完了砸完了以后心气舒畅,便无需人去猜去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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