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的不是洞房花烛,而是誓词上说的那样“珠联璧合,白头永偕”。 只是那一声“一拜天地”,到底是没有喊出来,就缄默地咽在了喉咙里。 一晃又是好多年。 蜡炬成灰泪始干,如今这心境,江袭黛瞧着眼前大写的“囍”字,打量片刻,一时觉得百感交集。 未曾想到,当年的遗憾续上了。 苍天阴差阳错,还顺道儿给她换了个人。 江袭黛闭上眼,不再去多想,听得耳畔那魂魄一声喜气洋洋地高唱道: “一拜天地——”
第48章 这一拜下去, 到底奏了效果。 水池的大雾再起。 燕徽柔感觉一股奇怪的引力拽住了她的手,她扑通一声,跪着往前挪了几寸。 池水乱溅,沾湿了她的衣袖。 在燕徽柔几乎被拽下岸边, 江袭黛相当及时地拽住了她的腰带, 往后一提, 整个人又被活生生拔了过来。 她正撞在江袭黛的身上, 嘴里还被呛了一口,咳嗽个没完没了。 燕徽柔捂着嘴闷声咳了半晌,还没抬起头来,又感觉自己手上握着的一个冰凉凉的玩意, 还没捂热乎, 便被江袭黛拿了过去。 “瞧着还行?” 江袭黛对着些微的光线, 仔细打量着这把宝剑。 系统说取出来的是什么货色,到底还是和女主的心境有关系的。 刃剑薄且亮, 泛着一层淡雅的浅金色光芒。 “果然不错。” 江袭黛眼底闪过一抹欣赏之色, 她松开了燕徽柔, 又抬起一只手,拿指腹轻轻擦过剑刃。 有点磨手。 江袭黛仔细看了看剑的花纹,也同样很花哨——她还以为按照燕徽柔的性子, 会抽出一把朴素点的。 总觉得这剑有点眼熟。 她抽出了自己的“软红十丈”剑,与这一把浅金色的剑放在一起比较,款式很是相似, 同样也是软剑。 不比不知道。 江袭黛剑上绣着人间十里繁华场,另一把剑上铭刻的乃是天上云纹宫殿。 江袭黛本心道是巧合, 结果再往剑身留名的位置一看—— 在和她的本命佩剑同样的位置,燕徽柔的剑也有自己的名字:“金楼玉阙”。 嗯?这本剑叫做“金楼玉阙”。 甚至连字体都是一样的风格。 敢情这是一对儿? 但她从来没听说过自己的佩剑还有另一半。 江袭黛怔了一下, 双眸微眯,颇有些不信邪地将两把剑撞在一起对比。 结果这一撞,两把宝剑卡得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剑身上的花纹看似独立,合起来竟是‘天上人间’四个繁复大字,这设计简直是巧夺天工。 “……” 这下不信邪也得信邪了。 “燕徽柔。” 燕徽柔才捂着唇缓过来些许,看江袭黛的表情难以言喻:“怎么了?这把剑还好吗?” “本座倒是好奇了。”江袭黛道:“你拔剑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它在问我对您的看法。” 燕徽柔的话有理有据,简直无懈可击:“所以我应该是在想着您的。” 江袭黛被她一口噎住,不自觉轻叹了一口气,自己和燕徽柔的缘分还真是莫名地有点长。 只可惜是孽缘。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有好处。 这把“金楼玉阙”与她的本命佩剑是一对,连拿捏在手中的手感都相差无几。 江袭黛也无需提防着,要去拿走燕徽柔的佩剑了。 毕竟么,谁还没个一把了? 她把那把金楼玉阙甩给了燕徽柔,颇有些不忿地想着——凭什么燕徽柔是“天上”,她是“人间”? 天道的偏爱已经到了这么光明正大的地步吗。 真恶心。 燕徽柔接过那剑来瞧了一瞧,神色也一怔,显然是明白了江袭黛刚才为何那般表情。 她将其仔细地插了回去,整理了一下心情,又问道:“江门主,我们现在回去吗。” 江袭黛心中记挂着那本“不知名功法”,并没有轻易地答应燕徽柔回去。 只不过,她在这一方悬洞里探了个底朝天,又磋磨着燕徽柔与她一起找,结果很显然女主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还是没有找到。 江袭黛想起外面还有个李星河,便立马狠下心来,连任何一丝残羹都不给他留。 她索性一剑破出,放空了那水池,砍碎了每一根石笋。 在燕徽柔欲言又止的眼神中,江袭黛把这里糟蹋了个遍。 也许是这座山蒙受多年天荫,也有一点灵智,忍受不了这恶毒女人的肆意妄为。 这座山渐渐张开裂缝,把燕徽柔和江袭黛两人吐了出去,跟呸瓜子儿一样—— 当然也没有这么不讲究,只是感觉像是请走了什么晦气玩意,硬生生地又将进来时的那道石缝合拢。 合拢得非常迅速。 刚才的景象消失不见,眼前又只立了一块孤零零的大石头,耸立在无垢山西侧。 天光不再晦涩,均匀地洒在她们二人身上。 江袭黛觉得刺目,于是她撑起了伞,歪着头打量这石头少许时候,又转开了伞柄。 一剑震出,巨石碎成了粉末。 看见这里平平坦坦,再也寻不见一点“机缘”的可能以后,她与燕徽柔重返原地,看见男主还在草丛里了无声息地倒着,睡得不知春夏秋冬。 江袭黛收回目光,勾起唇角。 “燕徽柔?走了。” * 闻弦音于杀生门迎接江袭黛回来时,发现燕姑娘手中多了一把细长的薄金剑。 她再一瞥那款式,顿时心中有了计较。 还用多问吗? 这模样肯定是门主给她打造的。 惯会见风使舵的大师姐,立马对江袭黛提出建言,燕徽柔有了自己的本命佩剑,这在修仙界也算是一等一的大事,要不要庆祝一番? 江袭黛自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倒显得她对那小丫头多好似的,只是她想了想,却吩咐道:“你去把窖藏那些葡萄酒取来。” 燕徽柔一听,心知肚明。 其实她总觉得是江袭黛估计是看别人喝酒有些馋嘴,于是想喝酒了,所以才那么主动。 她扭头看过去,那女人正好也偏过头。 江袭黛反先冲她轻轻一笑:“你闲着作甚?这杀生门手艺最好的便是你。还不快去做点陪酒的小菜来。” 不过她现在的心情似乎不错,也没有为难燕徽柔,去做点什么工序复杂的美味佳肴,毕竟据燕徽柔所说——她的厨艺是刚学的,还在摸索,只是有时候侥幸做得好了些。 于是命燕徽柔切了点牛肉,淋上酱汁,又鲜炒了一盘小笋。 深红的酒液,从酒坛里灌入银色的酒盏中,宛如朱纱遮月光,更是光华朦胧。 那酒盏被托了起来,摇晃一二,与女人手腕间一串儿红玛瑙撞着,发出些微清叮的动静。 “你光瞧着我的手,莫不是真不会喝。” 那只素手拨上腕间,“还是说你看上这玩意了。嗯?” 那串玛瑙珠子被褪了下来,斜斜抛向燕徽柔,正好砸在她的双膝上。 “赏你了。” “……”燕徽柔回过神来:“我是在想,您今日穿出门的那件衣裳被我扯坏了,但看着还挺华贵的……您不要乱丢了,我有空会把它补好的。” “不要,有什么好补的。”江袭黛道:“也不是什么精贵东西。” 反正在杀生门门主眼里,除了酒酿圆子杨梅酥山乳糕冰糖雪梨以外,这世界上便没有什么精贵物件——反正又不能让她尝个鲜,都可以像她甩给门下弟子的珠宝和金银一样廉价。 燕徽柔低头拿起那串玛瑙,或者说是赤玉,成色好得惊人。她叹了一声,开了个玩笑:“……真是败家呢。” 果不其然。 那女人双眸一抬,剜她一眼。只是因着饮酒醉醺的意味,恍若剑影撞春水,把凌厉的意味撞得波光粼粼,又柔和了许多。 “今日您瞧着很高兴的样子?”燕徽柔笑道。 “自然高兴。” 那酒盏抵在江袭黛唇边,甚至轻巧滚了个边儿,她拿舌尖勾了下盏沿的残酒,抬眉道:“出门一趟,本座把那小子的机缘全截了。自然是该高兴的。” “……您似乎总是晓得些未来会发生的事,好像偏生就知道那个地方有宝剑似的。”燕徽柔问道:“这是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那女人若无其事道:“修道之人,会算算命也不足为奇。” “您能算算自个的命吗。” 江袭黛皱了眉,她认真打量了燕徽柔片刻,总感觉这小丫头在嘲讽自己。但是燕徽柔神情温和,却又看不出任何调侃之意。 江袭黛倒没动怒,可能是带了三分醉意,她只是小酌一杯,垂下眼睫,轻喃道:“多的是负心人,镜花水月……有什么好算的。” 她醉意有些昏沉,难得多回了几句。看着燕徽柔的嘴唇在面前开合,不免意动。 “燕徽柔。” 酒盏往前一送,正压在了燕徽柔的嘴上:“我倒是可以说说你的命。” “张嘴。” 燕徽柔感觉自己的下颔被抬了起来。 “我……?” 燕徽柔茫然抬头:“会是怎样的命?” 辛辣甘甜的酒从她嘴里灌了下去,她一动不动,顺从地接纳着,兀自呛出了眼泪。 女人的声音响在耳畔:“也许以后会有很多人爱你,燕徽柔。就像李星河一样,明明没见几面,却碰上什么好事都想着来邀你。” 燕徽柔安静地、又艰难地咽下最后一点残酒。她几乎没喝过这些东西,呛得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漫出来。 嘴唇上被一根手指摁住,轻缓地磨蹭着。 太近了。 怎么会……突然这么近? 她有些窒息地思考着,却任由女人靠过来,拿手指捻过她唇瓣上残留的酒液。 “还会有很多人来助你,就像今日的机缘一样。”江袭黛继续慢条斯理地揉过那里,低声道:“可能这个世界也是围绕你转的,只是你从来不知道罢了,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活到今天……” 女人的语气难得温柔了些许,或者不能说是温柔,只是平静——平静地勾勒出了燕徽柔先苦后甜,功成名就,天下归心的一辈子好命。 她的言语像是华而不实的鲜花,一束束扎起来,捧在燕徽柔面前,不甚真心地祝贺着燕徽柔以后会得到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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