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徽柔交握着双手,在一旁安静地看了她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您,最近杀生门的开销很短缺吗?” 需要把一个初出茅庐的人搜刮得如此彻底? 江袭黛:“那倒也不是。”她搜完了以后,拿着个沾了水的柔绢擦了擦自个的手,正思考着还有没有什么漏过的地方。 目光一瞥,瞧见了地下碎掉的半边饼,还有静静立着的一个酒壶。 机缘什么的总不能是炊饼。 于是那酒壶落入掌心中,她拎着壶口打开来,馥郁的酒香传来,倒是一壶好酒。 燕徽柔以为她这都想要搜刮一下,连忙制止她:“江门主,那是人喝过了的!” 江袭黛一把握住燕徽柔的手,又倾壶,酒液噼里啪啦浇在草尖儿上,石头上深了一大片。 “放心,不喝。” 江袭黛拿着酒浇地,又将酒壶“咚”地一声撇下:“倒不如本座窖藏的西域葡萄酒,色泽红润,口感甘甜。想要试试吗?” “好。”燕徽柔道。 “你不是不会喝酒吗。” “可以学学。” 李星河喊她喝酒,她只道不会喝。然而江袭黛发现自己一开口,燕徽柔却变成了“可以学”。 江袭黛笑了笑,她心想这小丫头,也有点意思。 她走过燕徽柔身侧时,抬起手腕,随意磨蹭了一下燕徽柔的侧脸,约莫是颧骨的位置:“不错,很乖。” 单独给她特殊待遇的女主,还是很让人顺眼的。 燕徽柔觉得脸颊有点痒。 她抬手时,自己余光里忽地多个影子,这让燕徽柔心中突了一下,连忙别开目光去看。 但是什么都没有,一只惊鸟掠过去,只有余风晃在树枝上。 燕徽柔后知后觉,脸颊的那一蹭已经翩然离开。 她不由得有点懊恼。 是她反应过度了。
第46章 她们二人结伴, 打算去会会无垢山西侧下面那块石头。 江袭黛走在前头,燕徽柔不知不觉落在了她身后,步伐衔着她的影子。 从前,江袭黛是惯来不爱把后背交给别人的。 江袭黛稍微缓了一下脚步, 眉梢微皱, 意识到这点以后, 她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打破了自己的习惯。 不过仔细来看, 燕徽柔虽说有了点道行,但是在江袭黛面前无异于蜉蝣撼树——她的剑法还是自己教的呢,又有什么好多想的? 江袭黛便不去想了。 两人越往高处走,白雾如雪一样落下, 这座山出水芙蓉般地清晰起来。 “那里的确有一块巨石。”燕徽柔踮起脚尖, 往前探望了一下。 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 两人走近以后, 江袭黛叩了叩石头,里头沉闷闷的, 听着也不是空心。 “你上来瞧瞧, 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燕徽柔才靠近那玩意一步, 脚下却不知道踩中了什么。 身子一偏,向下滑去。 失重感同时袭来。 只听得耳旁轰隆隆一阵子巨响,尘灰四起。 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砸得地面一裂一裂的,江袭黛侧身躲开,又见燕徽柔尚反应慢一步, 没有多想,便于剧烈摇晃之中, 一手拽着了那丫头的腰带,两人在转身时抱在了一起。 她们同时相互抱缠着倾倒, 卡入山体突然皲裂的一个缝隙之中。 燕徽柔于自己浅淡的喘息之中,听见外面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动静。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帘前面的最后一线光亮在灰尘里彻底湮灭。 刚才她们是如何进来的? 好像是这山裂了道口子,便张开嘴把她们二人吞了进去。 缝隙也被掉下来的石头堵死了。 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之中,燕徽柔看不清江袭黛的脸。 但是两人压得很紧,几乎严丝合缝地卡在了一起,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姿势。 她伸出一只手,往一片黑暗前探了探,却意外地探到一片温软,燕徽柔有些惊诧于那是什么地方的皮肤,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戳了一下:“……江门主?” 耳畔传来一声收紧的轻声抽气,很快燕徽柔的手腕便被攥住,另一只手攀上了她的侧脸,施加了几分力道捏住。 “放肆。” “你知道你在戳哪儿吗?”那女人嗓音凉飕飕的:“不想要这只手,不如直接开口。嗯?” 这像话吗? 黑暗的缝隙里,本文女主严丝合缝地贴在她的身上,还伸出一根指头恰巧戳在她的胸前,又不确定地戳了两个来回才罢休。 这像话吗? 太不像话了。 江袭黛在心里想。 她感觉自己手里捏着的燕徽柔脸颊的肉很是细腻绵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行不畅,竟也微微发起烫来。 “对不住。我看不清楚,不是有意要非礼的。”燕徽柔的声音微弱响起:“对了,您可以……松开我的脸了吗?” 脸颊的肉痛了一痛,似乎被报复性地捏了一下,始才松开。 “这里头是个石腔。” 江袭黛本欲想要瞪她一眼,但想着燕徽柔这点修为,在没有光的地方无异于睁眼瞎。 瞪也白瞪。 于是她又将目光收了起来,不去理会她。 她侧耳听了半晌。 “听里面,有水滴的动静。” 燕徽柔一听,江袭黛说话的声音在这里头悠悠荡荡地回荡着,比平日更加缥缈,空间肯定不止这个狭小的缝隙,里面应该会更宽敞的。 “你先出去。往左边钻。”江袭黛命令她。 这年头山都能张嘴吞人了,鬼知道这洞里还能藏着什么妖魔鬼怪,或是诡异机关。 江袭黛不愿自个出去受苦,于是她打算先丢一只小女主出去探探路。 燕徽柔气运在身,总不会有坏事的。 燕徽柔稍微动了动,听她的话,挣出这个狭小的石缝。 只是两人压得实在太瓷实。 她本不想用太大的力气的,但是这个缝隙如此之窄——非动点大力气不成。 这往外一挣。 江袭黛还未反应过来,感觉自己身上的衣物在跟着燕徽柔一块儿走,她暗道一声不妙,下意识拽住领口,下一刻,一声微妙的裂帛之音在二人之间响起。 燕徽柔不敢动了:“……” 下一刻,她感觉自个腿上被猛地一顶,几乎是被踹了出去。 好在日夜练习那《焚情决》,也略有一丝修为,燕徽柔在地上打了个滚,不算太疼,且并没有被江门主踹死。 同样的闷哼声先后响起。 把燕徽柔丢出去以后,江袭黛隐忍地摁着自己的腿侧,对着一个点揉了揉。这才勉强平复着心情钻了出来。 她捂着自己的衣裳,领口裂开了,半边香肩锁骨遮不住,但还好没有出更大的纰漏,暂且松散地挂着。 “循着水声走。不要再多耽搁了。”江袭黛皱眉:“……真讨厌这一团黑漆漆的。” “我也是。”燕徽柔也觉得很不适应,她还是喜欢光线,两个人在这一块儿倒是出奇地统一。 “……嗯……对了,您伸腿踹人,这个举动实在过于有辱斯文。” 听出了话里的埋怨,江袭黛勾唇道:“奇怪。都是天下第一妖女邪魔了,要那么斯文作甚?”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燕徽柔轻声道:“和别人的眼光没有关系。” “渗毒?”那女人疑惑了一下,又转为不以为意:“什么乱七八糟的。听着说的亦不是什么好人。” “……” 燕徽柔对于江袭黛的温柔似水的劝导,还真像水一样,在大江大河里流进去,再也找不到一丁点痕迹。 燕徽柔被她噎了一口,后知后觉地想起,杀生门是有藏经阁,但里面只放一些必要的功法,完全没有藏过旁的书籍。 而从门主大人平日的习性也可以窥得一二,她纵然无聊透顶了,宁愿对着镜子挑珠宝盘手串,也是不愿意看一丁点闲书的。 不知为何,燕徽柔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笑了笑,觉得江门主十分任性,倒也有那么五分可爱。难怪平日总是说不过自己。 只是这句话…… 燕徽柔自己从何处看来的,却也有点记不得了。她总觉得自己忘了很多事,一闭眼看不见自己的前半生,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片影,再者便是看见幽深的洞牢。 这洞内潮湿,越往里面走,脚下的地面越打滑。 燕徽柔怕又踩到什么,于是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松松挽起了江袭黛的衣袖。 江袭黛难得也没有甩开她,只是为了避免燕徽柔把她的衣裳再拽下去,她便一下子捏住了燕徽柔的手腕。 燕徽柔抬起另一只手,摸着旁边的石壁,凹凸不平,但触感却十分细腻,透着凉意。 两人就这样浅薄地相互扶将着,循着水声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在狭窄的洞里传来隆隆回音。 前方一丝光亮出现了,起初看不真切,像是风中摇晃的火焰。 因浸水的石头很滑,时不时会有跌倒的风险,走路不能分心。 两人都没有说话,牵着的手,是湿冷洞内的唯一暖意,因而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 过于刺目的光线让江袭黛眯起了双眼,她抬起半边衣袖,待到适应以后撤了下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瀑布悬洞,里头竖着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如春笋一样长在地面里,上拔街天,甚是宏伟,其中白雾缭绕,蒙蒙地一片看过去,宛若山水画一样婉约。 其中最大的那一颗,身上满是剑的刻痕,它插在悬洞中央一个大的积水池里,水池无风自起浪,十分异常。 “是你——” 水池突兀地分开缝来,形成了一张嘴,浪花猛地窜了一尺高。 什么邪门玩意儿。 电光火石之间,江袭黛的绣花伞已经撑开,挡住了激起来的浪花,她一手握上伞柄,眼眸微垂,自左边慢慢打量到右边,心里警惕放到了最大,随时准备拔剑。 “你来了——” “天命所归的有缘人——” 那张水流汇聚成的巨口不断蠕动着,看起来笑得很开心,嘴唇张张合合,挤出一些破碎的音节以后,又透过伞窜到江袭黛的面前,伸出一股水流打着招呼:“你的名字——?” 江袭黛淡淡道:“甭管你是何方人,放眼当今世界,连本座都不认识,也无需在这地界混了。” 那水流被她冷傲的语气一个激灵,往后退缩了些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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