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音不用做事,她很欣慰。 只是这欣慰中又掺和了一丝对于燕姑娘的同情。她还没见过这么活泼矫健的燕徽柔。 自然而然地,还有半分对江门主情感生涯的担忧——门主的癖好真是特殊。这么对待人家真的好吗?展珂和她该不会是这么闹掰的? 待到最后一枚梅花镖丢完以后,江袭黛似乎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闻弦音上前道:“还需要新的一筐吗?门主?” “不必了。”江袭黛揉着手腕:“有点累了。” 她都有点累了。 而燕徽柔自然不必多说,她此时靠在一根木桩旁边,憔悴地抱着自己的双膝,满头长发濡湿,看起来一点都不想说话。 江袭黛扯下覆着双目的红绫,瞧见燕徽柔这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微微一笑:“好玩么。” 不好玩。 好累。 确实很累,何况不是一日两日的累。 于是燕徽柔就这么累了差不多三个月整,爬山,跳桩子,站桩,每日的天光从她脸颊上升起,月辉照着她的后背落下,浑身上下很少有个地方动起来是不酸痛的。 在江袭黛的折磨下,她甚至都没有之前那么文弱纤细了,本是柔软的肌肤紧致起来,白皙如纸的肤色也生了好些血气,有了一点红润光泽的意味。 更让人感动的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江门主把她的痛经治好了。 这三个月以来,江袭黛总能听到系统不断地发出提示。 【滴!女主好感度-1】 【滴!女主好感度+1】 要减她的好感度还真是不容易——但竟然在这件事上减掉了,能够看出来这个小丫头平日有多么不爱动弹。 但是为什么偏要加上来? 燕徽柔对她的好感度加加减减了个没完没了,到头来一清算,还是同先前差不多,甚至又高了一点点。 也许燕徽柔是在进行自我说服,可惜的是江袭黛并怎么不关心她会如何作想。 只是在有一日清晨的时候,燕徽柔拖着两袋米攀上了日盈峰。 她喘着气,回过头来,良久,冲江袭黛弯了弯眼睛:“真好。” “好什么?”江袭黛靠在伞边,漫不经心。 燕徽柔伸出一只胳膊,直指着天穹,另一只手挡在眯起的眼睛上,笑道:“今日天光等人,我第一次赶上山顶的日出了。” 话到此时,喷薄而出的朝阳照亮了她滴着汗水的侧颜,晶亮亮地晃成一片。 太阳升起的时候大差不差。怎么会等待她。 只是燕徽柔的脚程快了,相比起三个月前的狼狈,快了许多而已。 说好的折磨呢? 这个小丫头在憔悴了一段时日以后,居然还越来越春光明媚了。 许是得多加点码,如今不用担心把她轻易地弄死了。 江袭黛挑眉道:“很好,你明日可以不用拖着这两袋米了。” 燕徽柔的双眸微亮,又笑了笑:“真的吗?” “库房那儿还有两块玄铁,用那个。”女人笑意柔婉。 “……” 燕徽柔双眸润亮的光微微黯淡了些许,只是她并没有惆怅多久,还是继续道:“好吧。” 她眨眨眼,没有看朝霞了,目光却打量起江袭黛。 江袭黛也在欣赏日出,神色却比她平静得多。 杀生门的风光她看得倦了,但如今日一样层红万里,霞染丹林却不多见,还是勉强能多看几眼的。 江袭黛手上的伞突然被握住,攀过来另一只手,燕徽柔缩回了她的绣花伞下,又立马松开:“有点刺眼。” “……”江袭黛嫌弃道:“让开。你挤着本座了。” 燕徽柔侧过半边身子,脸颊正对准江袭黛:“这样站可好?” 更不好了。 江袭黛将伞柄倾向自己了一些,心中暗道这真是个不怕死的。 她平日没个什么事时,一般用剑,倘若是想要速战速决才会开伞。 这把在外凶名为“照殿红”的绣花伞,不知沾染过多少脏污,几乎每一寸白绢面上都洒过血雨。瞧着精致秀气,但并非是用普通材料制成,沉重异常,许是只有江袭黛能轻易抬起。 这个距离…… 如果可以,够她把这个毫无眼力见的小丫头切成碎片了呢。 只是燕徽柔似乎对“威胁”毫无警惕之心,她仰头好奇地从这个崭新的角度看着江门主的伞,甚至抬手碰了碰上面的佛桑花的影子,“江门主,您的伞和剑还挺配套的,漂亮极了。” “拿着。”江袭黛勾起唇,把伞递给了她:“这么喜欢,不想感受一下吗?” 燕徽柔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大方,犹豫片刻,便接了过去。 江袭黛轻轻一松手,顺便往后退了一步。 燕徽柔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却被那伞压得一趴,于一片茫然的时候,已经跌到了地上。 她感觉自个举着的好像不是伞,好像是一根分量极沉的巨铁。 “竟然……”她抵着伞面努力了半晌,到底没能把这柄贵伞顶起来,只能狼狈地从缝隙里探出一个脑袋,小声道:“这么沉吗?” 江袭黛好整以暇地瞥了她一眼:“拿着个轻飘飘的物什,还谈什么刀枪不入。你当我拿着这个是图好看的?” 江袭黛背过身,顺手把那把伞捡起来,重新如若无物地撑在了肩头:“回了。但凡好一点的兵器也没什么轻的,你如今虽有长进,也还是差远了。” “如今,”燕徽柔走出几步,缓缓跟在她后头:“我内外兼修,虽然拿不动您的伞,也算是能拿得动那把铁剑了,还能挥个百十来下。曾经也是没有想过的事情,从未想过还能这般厉害。就像我也没想过我能站在这里,晒太阳,看如此壮美的日出一样……” 吻过朝霞的风是金色的,从江袭黛身后,将女主温柔清甜的声音一并吹过来—— “总而言之,谢谢您这些日子,愿意一直陪着我。” 江袭黛顿住脚步。
第40章 江袭黛顿住脚步的时候在想什么? 可能只是单纯地觉得燕徽柔太磨蹭, 勉强等待一下她。 也有可能她是在想,头一次被人谢谢的感受,实在是有些陌生了。一时让她的整颗心空茫茫的,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好。 小女主的心肠实在太软, 而且总是论迹不论心的, 旁人如何对待她, 也许根本没有那么高尚的想法, 她总是记在心里还能真诚地表达出来。 她总是记着旁人的好,偏偏将恨意一掠而过。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气运之女,在修仙界还真容易被吃到骨头渣子都不剩。 江袭黛:“燕徽柔。” 燕徽柔温顺地应了声:“门主, 怎么了?” “本座瞧着你练这些枯燥的东西, 瞧也瞧倦了。”江袭黛道:“再练月余, 你便不要再来了。” 燕徽柔愣了一下,垂下眼眸, 又嗯了一声。 她想这本就是门主一时兴起的眷顾, 再收回去也是正常的。毕竟光自己一个, 真的相当占用江袭黛的精力。 只是心情却微微落了下来。 “再过月余,这些外功已是够了。”江袭黛回眸道:“瞧你天资还可以,既然都费了那么多功夫让你能修道了, 不如趁早开始。本座会授你原先那套剑法。” 燕徽柔又是一愣,随即她笑着抬起头来:“好。” 【滴!女主好感度+1】 江袭黛在心底默默讽了一句,果然, 还是那么廉价的增长方式。 “不过你剑学成那样……或者你能用什么?刀枪棍棒,扇刃匕伞, 软鞭丝带,十八般兵器, 倒还没有本座不擅长的。你随意挑一个好了。” 江袭黛有点不满于她的剑法,不过在谈起这方面时倒是如数家珍,她今日口气一般,但却异常宽容,甚至给了燕徽柔选择的余地了。 “学什么都好的。毕竟我什么都不会。” 燕徽柔逐渐赶上了她,两人并肩走着,竟是同时慢了下来,朝阳照得她们二人影子越来越短。 “您还挺厉害的,能学会这么多。”燕徽柔好奇道:“是当年有名师指路?” ……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小时候成长的环境异常恶劣。所习得的一切,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手里有什么用什么,没有那么多挑剔的余地。 “也算是。”江袭黛没有和她多聊。她不想走在路上还要哄一个不断流泪的小女孩。 从前没见过,所以不相信真的有人会为了她哭个半晌。 现在不得不信了。 ——得是本文女主这么矫情脆弱的。 一月以后。 最终燕徽柔还是选了剑法,毕竟大家一般都用剑。 何况那日江袭黛舞剑的身姿,配上那把刻满了十丈红尘卷的血红软剑,翩若惊鸿不再是一句浅薄的形容,而是她的眼睛见过的实景,此后也一直很难忘怀。 杀生门算是悬于两座高峰之间,左右大致是对称的,修筑得异常气派。 门主的琼华殿在最后头,再顺着后院往后看过去,人能走的路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波澜壮阔的悬湖。 瀑布从湖中倾泄出来,如九天银河落凡尘一样,一直落到两峰谷底,景象十分壮美。 今日不知为何,江门主宣召了燕徽柔去瀑布底下等她 燕徽柔欣赏了一会儿,赞道:“好壮观。” 披月峰和日盈峰的谷底,燕徽柔从未去过,不大熟路。 而碧落在送燕徽柔过去的时候,指着那瀑布,掩唇笑道:“还有更壮观的时候呢。有一次,那些想要我们杀生门覆灭的人都来围攻,闻师姐说,来了好多好多。乌压压一大群。结果呢?还不是全被我们门主荡平了。” “血水淌进这方悬湖里,又顺着瀑布飞泄谷底——” 碧落遗憾道:“我还没瞧见过赤红色的瀑布,听大家说淌得像是冥河水,如此奇观,真羡慕死那些来得早的人!” 燕徽柔有些勉强道:“嗯……这,倒是有点血腥。” “也是哦。感觉味道会很难闻。”碧落:“那还是别瞧了。白色的也很好看。” “啊——门主在那儿。”碧落远远地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连忙松开和燕徽柔挽着的手,想来是闻师姐教育给她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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