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窗外一道轰鸣雷电闪过,苗烟作瑟缩状,却依然盖不住内里的那点恶趣味,章寻宁在黑暗里盯着她,视线冷冷的,像要把苗烟盯穿了。 “别这样看我,”苗烟把枕头放下,铺被子,跪坐在床上,“那是牌的问题,又不是我的问题。” “我可是把好运气都押注在那上面了呢,谁叫老天不做人呢?” 某种程度上,苗烟说押了好运气在上面,确实是没错。 章寻宁半撑起身,想坐起来,避免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太暧昧。 她开口:“回你的卧室睡觉,害怕就开夜灯。” 果然啊,五年不见,章寻宁变得如此铁石心肠。 苗烟勾起笑,靠过去,跪在她身侧,双手不容置疑将她抬起的肩膀压下去,发丝垂落,带着阵阵成熟的玫瑰香气,不让章寻宁有挪动的机会。 与五年前那略显顽皮的青涩截然不同。 她微微俯身,用气音在章寻宁耳边低声:“小孩子就住在我们楼下,你也不想闹太大动静,然后被人知道我们现在在同一张床上吧?” 月色里,那张恃靓行凶的面庞上是张扬的笑意,吐出的字句却带着点恶劣。 第045章 雷声渐停, 唯有窗外暴雨依旧如瀑。 苗烟跪坐在章寻宁身侧,单手压着她肩膀。 章寻宁本已经半撑起身,此刻却与苗烟对视, 两双黑亮亮的眼睛在夜里看着对方, 一双轻佻而灼灼, 另一双沉着眉,冷着眼。 许久之后, 章寻宁还是缓了力道, 没再和苗烟的力气作对。 苗烟笑眯眯, 心情很好。 果然一戳中软肋,章寻宁多少会服点儿软。 该怎么说?她算不算把章寻宁拿捏住了? 章寻宁松了力道,慢躺下去,扯了点被子, 盖过胸前, 似乎打算彻底不再在意苗烟会有怎样的举动,阖上眼, 口中告诫:“如果你还想待下去, 那现在睡觉。” 苗烟盯着章寻宁安静容颜, 恶劣的心思一直往上冒。 美女恶魔的名讳, 坐实了也好。 那被子盖过胸口,严严实实, 苗烟却轻慢地伸出手,微微勾住边沿, 一点一点地拉下来。因存心要看章寻宁反应, 拉下被子的窸窣声响了许久。 于章寻宁而言, 只觉布料摩擦声有如响在耳边,与暴雨声一样扰人心乱, 好似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她又睁眼,一双眼睛注视苗烟:“管好你的手。” 苗烟还是笑眯眯,勾着她被子的手没停,一直拉到腰腹,才缓缓收回了手。 然而之后却又伸向章寻宁的脖颈。 章寻宁蹙眉想躲,却动不了。 低头一看,原来是苗烟手指捻住她颈间那颗淡红宝石项链,将她拉住了。 或许是晚上歇息时心境太烦躁,章寻宁难得粗心大意一次,没把首饰卸干净,留了这么一个在身上,被人抓住可乘之机。 白银链子很细,却如月老红线一般将两人连接,章寻宁暗恼,越是想挣,越挣不开。 就如近期甚至是多年前发生的一切一样,她想避开苗烟,想守住线,想让这种关系回到正常,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苗烟回来,一步一步往她身边走。 而她自己呢?有时甚至也割舍不下。 为人长辈,怎么能不做好表率。 苗烟笑:“躲什么啊?又没对你怎样,你睡觉不脱项链吗?” 章寻宁握住她手腕,扯开她手:“我自己摘。” 扯了两下,没扯开。 苗烟笑吟吟勾着她脖颈间那条细细项链,姿态漫不经心似的,实际却用了力气,让章寻宁处在被她牵拉的境地。 趁夜色昏暗,苗烟靠近她耳边,讲话声调慢,吐字却很清晰:“今天晚上的真心话,你怎么不回答啊?” 章寻宁停手,看向苗烟。 那双唇微抿,不说话。 苗烟勾着她项链,让两人距离更近一些:“所以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不愿意说?” 问这句话的时候,苗烟盯着章寻宁抿紧的唇缝。 姿态是散漫的,语调是轻佻的,然而说心里没有悬起来,那才是真的不对。她需要一个一定是唯一的答案,真心话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是和她想的一样的吧? 可即便这个答案她已经有了底,她也想亲口听章寻宁讲一遍。 窗外大雨滂沱,雨声遮盖住夜晚隐秘发生的一切。此时此刻,那压低的气音只有她和章寻宁能听到,除此之外,没有旁人。 那颗宝石握在指腹,冰冰凉凉。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时,能感觉到上面切割出的棱角。 她指腹的热度,慢慢将其温暖。 章寻宁的唇色浅,苗烟越是深问,越是紧抿。 苗烟勾着她项链的手松了一点儿,朝她笑:“这么紧张干嘛,和你说私房话呢,聊聊天而已啊。谁家不八卦一下?” 还是没出声。 项链被人勾着牵着,那种感觉并不怎么好。尤其当对方是苗烟时,更生出一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章寻宁垂眼,脊背却已绷得很紧。幸而掩饰在宽大睡衣之下,看不出端倪。 “那好吧,我换个问法。”苗烟知道这问题还是太露骨,之于现在的章寻宁,仍旧不愿回答。她以退为进,给这问句蒙上遮羞布,“一共有几个人?” 没说的太明白,言下之意却是,像亲吻这样的事情,应该只和我一个人做过吧? 章寻宁面色不详,只保持沉静。 苗烟也清楚,这样僵持下去一定是不行的,倘若任由章寻宁不言不语,那比耐性,章寻宁必然更胜一筹。 倏忽,苗烟又露出微笑,恶趣味再次浮上。 章寻宁当然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她也有搅乱章寻宁心弦的权利。这才公平。 苗烟靠近章寻宁,一点一点的,两人呼吸几乎可闻,苗烟将气音压得不能再低,在章寻宁眼里,几乎只剩下她的口型变换。 要、是、你、再、不、说、的、话—— 那我可要喊了哦? 苗烟会喊什么? 知苗烟者莫若章寻宁,养她到那么大,章寻宁不会不清楚她那一肚子坏水都是什么样的。无非是要喊些颠倒黑白、撒娇耍赖的话,声音再大些,能把睡在一楼的人都喊醒。 见不得这种场面出现,章寻宁耐着性子,深吸一口气,还是答了:“一个。” 苗烟步步紧逼,食指比了个一字:“一个?” 章寻宁“嗯”了一声,苗烟才肉眼可见的欣愉起来。 不等章寻宁有下一步反应,苗烟已经哼着轻声小调,从善如流地帮章寻宁将项链摘了,贴心放到梳妆台上,又是一副乖顺的样子。 再对比方才那几乎是蜜里含刀的架势,判若两人。 苗烟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枕头,侧身躺到章寻宁身边,像个十分依赖着人的小孩。打雷天需要人保护陪伴,根本没有任何坏心思,她简直是世界上最纯善的人。 卖乖卖得不得了。 觉得距离近得过分,章寻宁向旁边动了动,侧过身去,背对着她,她也没有再赖上来,给予章寻宁独自休息的空间。 偶尔步步紧逼,又学会步步为营,不至于把章寻宁逼急了,也还没有到触手可得的地步,只是这样不紧不慢的温水煮青蛙。 苗烟向来不信没有捂不热的冰,何况是章寻宁这样嘴硬心软的主儿。 而床的另一端,章寻宁呼吸缓慢,盯着窗外乱雨斜打,困意全无。 真是……养狼为患,自食恶果。 第046章 自逼问一事过后, 安然平静地度过了一晚。 章寻宁醒得早,她通常五六点钟就会起床。早上坐起来时,尽管将动作放轻, 还是被苗烟感知到了。 苗烟打了个哈欠, 把头埋进被窝里, 过了几秒钟才抬起来,朝她扬起一个睡眼惺忪、但难得可爱的笑脸:“早啊。” 章寻宁微怔, 简单回一个“早”字, 便坐到梳妆台前梳发, 侧对着苗烟,不再去看她。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章寻宁梳发的速度比往常要慢。 在苗烟扬起毫无防备的笑脸的那一瞬,章寻宁的心轻轻跳了一下, 在她过去五年非常公式化的生活里, 很少有这样充满烟火气的时刻。 那一个瞬间,几乎是不受控制的, 她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声音非常微弱的想法: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 会不会也是幸福的? 只一秒, 章寻宁又将其压入心底。 有这样松懈的想法, 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趁章寻宁梳发的这功夫,苗烟抻个懒腰清醒一下, 遂站起身,懒洋洋地离开了章寻宁房间, 没有过多的纠缠, 听话得让人不适应。 原因无他, 装乖卖巧是苗烟的攻势之一。 她知道章寻宁不想被别人发现她们住在一间房,所以趁现在时间还早, 回自己卧室,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假装她没有在夜里到章寻宁房间,假装她没有咄咄逼人地问过那些问题,假装她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依旧很安全。 假装她根本不知道章寻宁服过软,假装她根本不清楚章寻宁已有松懈。 没有越线,没有过火。 什么都没有。 等到七点钟时,苗烟才重新和章寻宁会面。 这会儿佣人才做好饭,保姆带着朱圆和朱子星下楼。章寻宁侍弄窗边花草,苗烟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两人未曾与对方问过早,也没有说多余的话,仿佛一夜没见,此刻各自专心做自己的事。 客厅开着窗,吹来一阵早间的风。 是暴雨过后的植物青草地与潮湿泥土的气息。 佣人请她们到餐厅吃饭,苗烟自然地拉开章寻宁身边那把椅子。 章寻宁伸手盛一勺汤,玉镯子轻响。态度既不抵触,也不欢迎。 朱家兄妹在对面桌下偷偷打来打去,争个高低,保姆正一个头两个大的想办法喂他们吃饭。 苗烟夹菜,问:“你们两个别掐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一句话成功解决了保姆劝架的难题,朱家兄妹争先恐后回答苗烟的问题,把打架抛之脑后,大意都是说睡得很好,自己很勇敢,根本不怕雷。 朱圆道:“倒是刘阿姨很害怕呢,我们两个昨晚一直在保护刘阿姨!苗烟姐姐我们厉害吧!” 被揭老底,保姆一阵羞恼。 苗烟先安抚了保姆,然后再笑眯眯夸赞夸赞朱家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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