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回清努力地回转身体,朝着三楼的钢管伸出手。她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砸上钢管,重力使得她在抓住钢管的瞬间拉伤了手臂肌肉。 夏回清紧紧咬着下唇,钢管上的锈渍和结块了的水泥把她的手磨得生疼,隐约还有血迹流下。 她拼尽全身力气抓着钢管试图攀上去,但她的手臂本就因为剧烈碰撞而有撕裂感,她这几下挣扎直接让她手臂脱臼,她就这样摔了下去。 夏回清闭着眼睛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撞上各种硬物,最终着地。 她现在浑身剧痛,内脏似乎走了位,奄奄一息地看着帕克面无表情地向她走来。 还没等帕克走到她面前,她就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心电监护仪响彻整夜,夏回清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明明有人站在她身旁说话,可她能听到的只有不绝于耳的滴滴声。 她再次闭上视线模糊的眼睛,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洇湿了纯白的枕头。 她嘴唇嗡动,无声地喊了句:“哥……” 心电监护仪突然不再发出声响,疲惫感跟窒息感朝着夏回清扑去,将她彻底桎梏在其中。 夏回清觉得自己似乎在水中沉浮不定,让她想起那个夜晚将她浸透的冰冷的海水。她眉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却只有无尽的黑暗以及偶尔出现的气泡。 她扯出一抹笑容,伸手去触碰那些气泡。 还真是在海里啊。 一束光亮穿破海面,照耀在被她护在手心的那些气泡上,她抬头向上看去,轻声问:“你是要把我送回去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夏回清浑不在意,只是苦笑两声,“算了,跟他相处的那五年,也足够了。”顿了顿,她低下头,“要送就快点吧,这水有点冷,冻得我骨头疼。” 话音刚落下,那束光就猛地被收了回去,夏回清再次被无边的黑暗笼罩。 她懵了懵,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里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下意识抬头抹去,抹到一手眼泪。 她愣怔片刻,而后咬住下唇,整个人蜷缩起来,哽咽着小声说:“别丢下我,我怕黑啊……” 黑暗中一双大手突然出现,攥住了夏回清的喉咙。 夏回清条件反射下挣扎不断,却只能感觉到那双手越来越收紧,她涨红了脸,最终放弃抵抗,昏了过去。 夏回清再次睁开眼时,床边趴着季闻,柳修靠着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闻两只眼睛红彤彤的,眼尾还有些湿润。 柳修也长高不少,面庞褪去了稚嫩,脸上带着几分痞气,剑眉挺鼻,略厚的唇抿在一起,眉毛紧锁,满面都是毫不掩饰的焦躁。 夏回清刚刚转了下头,柳修就立刻发现了,大步上前问她怎么样。 季闻也醒了,着急忙慌地一起问。 两个人围着夏回清,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夏回清还发不出声音,只是喘着粗气。她动了动手指,季闻立刻明白,摊开手心让她写字。 “辛克莱先生呢?” 柳修眉毛拧得更紧了,撇过头去不发一言,神情蕴着些许怒气。 这还是夏回清第一次看到柳修对帕克不满,她转而去看季闻。 季闻则是毫不掩饰,冷哼一声,也转过头去。 夏回清无法,又问了一遍。 柳修见她似乎想要强自发声,这才不情不愿道:“他去布置废弃楼了。”顿了顿,他看了一眼病房门,俯下身在夏回清耳边低声说:“你再昏几天,先别急着告诉他们你醒了。” 夏回清投去询问的眼神。 柳修深呼吸一下,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闷声道:“他说等你醒了就准备第二阶段的下坠训练。” 连着两句话柳修都是用他代指,而不像以前一样一口一个辛克莱先生。 夏回清定定地看他一眼,在季闻手心写道:“瞒不住的,别再说这种话了,被发现了你逃不过一顿罚。” 柳修不屑道:“就这?” 夏回清没忍住笑了一声。 季闻眼巴巴看着她,声线软糯,“姐姐,你就再装装吧,你这才刚醒,真的不能再摔了。” 夏回清摇摇头,催他们去把帕克找来。 两人却死活犟着不肯走,逼急了干脆转过身去不看她。 夏回清无声地叹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经不起再一次摔打呢? 但身处地狱的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不能逃,就算是死,她也要在里面求生。 第20章 想杀他就得醒过来 毕竟也是自己花费了那么大心血培养至今的最满意的作品,帕克终究还是没舍得打碎,还是让夏回清休养了一段时间。 而夏回清刚能自己下床走路后,帕克就又急不可耐地带着她上了废弃楼。 有点良心,但不多。 从踏进楼的那刻起,夏回清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依然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吊笼口,平静地看着底下更加复杂混乱的障碍物。 跳呗,还能咋的,大不了就一个死呗。 她没等帕克推她就已经闷头往下跳了,这么爽快的态度倒是给帕克带来了一点小小的震撼。 夏回清忍着内脏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皱着张脸抓着九层的钢管,然后又像个猴子一样火速跳到下一层的木板上,再抓住钢管又一荡,直接荡到了六层。 帕克看着她像个人猿泰山一样荡来荡去,然后着地时微微趔趄一下,但还是勉强能算作完美落地。 可他并不满意,沉着脸盯着急速喘着气的夏回清。 夏回清感到肺腑灼痛,她捂住胸膛,抬眼对上了帕克的视线,然后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王八蛋似乎又要发疯了。 果然,下一刻就见帕克打起了电话,没多久就有人来拆掉了所有障碍物。 夏回清:“……” 这狗登想要她死为什么不直接开枪,非要这么折磨她? 下一刻,夏回清就被一名粗壮大汉拎着上了三楼。 帕克那老毕登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了一套茶具,正坐在那悠闲地喝着茶,然后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道:“去。” 夏回清定定地看着他,头一次违逆道:“辛克莱先生,如果您对我有什么不满,您可以直接罚我,甚至可以直接杀了我,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帕克却笑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培养成现在这样,眼看花苞马上就要开放了,在这个时候剪掉,那岂不是浪费了?” 夏回清放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那您是什么意思?” 帕克放下茶杯,温和地看着她,“我只是在提高你的存活率,丽蓓卡。如果你被人困到这种地方,只有从这跳下去,你才有一丝存活的可能。”顿了顿,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另外,我也很好奇向死而生这一词的真实性。而你,是最适合检测的机器。” 夏回清面无表情看着他,片刻,毫不犹豫地转身跳了下去。 然后她成功摔断腿。 这次休养不过三天,帕克拎着她上了四楼。 她摔出了脑震荡,手也摔折了一只。 柳修气得不行:“让你装晕你不装,怎么这都没给你摔死!” 休养一周后,她上了五楼,摔进了ICU。 柳修这次跟帕克大吵了一架,然后被关在禁闭室电了一个小时,饿了三天。 从ICU出来后,她再度踏上了五楼,又一次摔进ICU,但这次比上次早了一天出来。 无论柳修怎么骂,季闻怎么哭,夏回清还是不管不顾地一次次站上去,近乎赌气般地往下跳,像是个找死的疯子。 就这么摔了一个月后,她终于能顺利着地了。 帕克高兴地给她准备了个海鲜版满汉全席,给了她一个名副其实的假期。 夏回清在教室看了一天的书,然后意思性地去哄了气到已经半个月没搭理她的柳修。 她本以为自己的训练自此以后就会回归正常,可当她拿着枪站在那熟悉的斗兽场时,她才终于明白。 她这辈子注定与正常无缘了。 夏回清铁青着脸看着成排站在自己眼前的孩子,紧紧咬着后槽牙。 帕克替她端起枪,轻声说:“没关系,这些都是逃兵,对我来说都没用,你不用担心会惹我生气。” 到底怎么样才会惹他生气,夏回清心里门儿清。 可是,这都是活生生的人,有几个甚至看上去比她小,全都流着眼泪惊恐地看着她。 这些人的眼神里写满了恐惧,让夏回清头皮都发麻。 她举着枪的手臂忍不住微微哆嗦,强烈的不安和害怕将她从头到尾都笼罩起来,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手臂收回了一些。 帕克猛地按住她的肩膀,蹲下身把着她的手,冷冷道:“永远不要把枪口收回来,对敌人心软只会让你走向死亡。” 夏回清瞳孔微缩,声音有点抖,“可他们不是敌人。” 帕克毫不留情地扣住她的手,用力地摁了摁她的食指,扣动了扳机。 砰! 一个孩子应声倒下,血液从他的头部迅速蔓延开来,其他孩子们开始四处逃窜,可没多久就被抓住并且还绑在了凳子上。 帕克站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睨着抖得不停、神情恐慌的夏回清,慢悠悠地说:“只要是站在你对面的,都是你的敌人。” 帕克把手帕丢掉,吩咐人让夏回清亲手杀死这些孩子后转身走了。 他话音一落,就已经有人上前摁着夏回清,强迫她扣动扳机,一个接一个地射死了那些孩子。 斗兽场只剩下了那些尸体,以及手里还拿着枪,浑身发抖的夏回清。 她低着头,入目只有满地的血红,她根本不敢看那些孩子。 可即使不看,她都能感觉到那些孩子正死不瞑目地盯着她看。 夏回清卡着枪的那只手抖得最为厉害,枪身发烫,烫得她终于受不了一把丢掉了。 刺鼻的腥臭味让她的胃液翻腾起来,她猛地后退到墙边,扶着枪剧烈呕吐了起来。 夏回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宿舍,只是浑浑噩噩间她听到了季闻满含担忧的关心。 她扯出一个笑,让季闻别担心。 季闻抿抿唇。 夏回清一进门的时候,他就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有过同样训练的他刹那间就明白了。 可现在他看着迷茫的夏回清,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根本不敢告诉夏回清,但每夜他都会惊醒,每次惊醒时都会看到夏回清守在自己身边,看自己醒了立刻就递过来一杯温度正合适的白开水,笑着摸他的头,一遍遍告诉他。 “不怕,不怕,你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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