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能接受我呢?” 苏以冬一字一句,清楚的从口中讲出。眼神从平日的清冷,变得无比真诚。 锦安然一惊,她确实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苏以冬在向她告白之时,自己表示暂时要拒绝,却也只是想要为自己拉扯出一丝空间,不要让她尴尬,不要让自己尴尬。 可是现在,她一直都没有给过明确的答案,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陪着她休息,帮助她面对灼痕,自私的夺走她的初吻,现在却还要吊着她,不给她一个回应。 她确确实实从苏以冬身上感受到了爱,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如同蜜饯一般的甜丝丝的感觉。 好自私,明明自己已经对她产生了如此的依赖,却无法向她表明心意。 “我……我不清楚。” 每当谈论到这个问题,自卑感便会占据自己的情感,选择了理智的一边。 她好像没有办法处理这无法平衡的天平。 苏以冬见她双眸微微下垂,眉头紧皱,心里已经明白了锦安然的心思。 还是太早了,不能强迫锦安然做选择。 “没关系的,安然,”她用手蹭了蹭锦安然的鼻尖,轻笑着说,“我说过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今晚你还是没有拒绝我,你还在犹豫,就说明我还是有机会的,对吗?” 锦安然点点头,抬眼对上苏以冬的视线。 半明半昧的路灯随着路上来往的远光灯,一束一束缓缓地淌进苏以冬那双黑琥珀一般的瞳孔,像是电影里的抽帧,荡漾着暧昧的温柔。 锦安然多想融进那眼神中,再也不出来。 苏以冬收回视线,指腹轻轻蜷在方向盘上,轻声说:“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算是……祝贺你升迁之喜。” 听到礼物二字,锦安然轻轻蹙了蹙眉。 “我不喜欢你一直送我东西,有些……欠人情的感觉,搞得我好像被你包养了一样。” “那就换个说法,”苏以冬启动引擎,前灯骤然亮起,笼罩了前方昏暗的路,“就当是我追求你应当付出的代价,怎么样?” 越说越怪,锦安然系好安全带,没再理她。 车快速驰骋在路中央,锦安然看着后视镜中离自己渐行渐远的灯红酒绿,心头闪过一丝怅然。 “安然,换作其他人可能不太关心,但是我还是想问,关于你那几次……失神的情况,持续了多久了?” 锦安然的身体僵直了一下,她有想过自己这种情况会被苏以冬发现,但是没有办法,每一次都是在苏以冬在场的时候突然那种情况。 但是苏以冬好像知道要怎么化解她的失神,每一次都很安全的度过。 她没有选择隐瞒:“十年前,或者说九年前。” 苏以冬操控方向盘的手指颤了颤,心疼的感觉如同针刺扎进自己的心房。 - 九年前,十六岁的苏以冬因为母亲的改嫁而转学,离开了锡州市,直到考入了锡美时才得以回来。 十五岁的她情窦初开,遇见了自己悄悄喜欢的人,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彩虹色的。 十六岁的她颠沛流离,要和自己认定的至宝割离,在财富与自负中迷失了自我。 她总是会看到早恋的男孩女孩手牵着手在操场上散步,朋友看到苏以冬总是一个人,年轻的妄言钻入她的耳朵。 “苏,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帅哥?”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她总是笑笑应付过去,以学业为重为由推脱。 但其实自己心里一直都有难以启齿的秘密,只能悄悄地在画在素描纸上。 ——她好像,对男生没有感觉。 隔壁家的那个小姑娘她印象很深,那双扑闪的杏眼和粉嫩的脸蛋总是会让她有些心跳加速。 对她有了奇异情愫的原因,是因为那届体育节,自小身单力薄的她被喜欢搞事情的男生私自上报了800米。 她没有任何准备,却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死不死,她没有吃早饭的习惯,预赛却在上午,烈阳的炽热让汗珠浸湿了她的校服,她最终脱力,恍恍惚惚的倒在了塑胶跑道上。 昏迷前的五秒钟,没有人在乎她,都在拼了命的为了所谓的“名次”付出一切。 昏迷的一秒前,她听到了慌张而又焦急的呼喊声。 “救命啊!有人晕倒了!” 她在医务室醒来时,身边是校医和锦安然。 她有些不可置信,环顾四周。校医见她清醒,走过来告诉她:“这个志愿者小姑娘发现你晕倒了,找了几个老师把你扛了过来,你是低血糖,不能进行剧烈的运动,所以才昏倒了。这个小女孩一直守你到现在。” 说完,校医从旁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面包:“赶紧补充点能量吧,人家小女孩特地跑到校外给你买的。” 一股奇怪的悸动占据了她懵懂的内心,看到锦安然趴着睡在自己的病床旁,她的心疯狂地跳动着。 一场意外,一见钟情,有多老套,这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就有多沦陷。 她十分确信,锦安然就是自己的命中注定。 当她明显地感受到这种感觉是“喜欢”的时候,连自己都不可置信。 她变得沉默,变得压抑,不敢和任何人讲,她害怕自己是个怪胎。 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只要是秘密,就会有被发现的一天。 家里的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找出了她遗落在床底的画,画上是她某些难以言喻的羞耻幻想。 阿姨看不懂她的画,但也能猜到几分,于是告诉了她的母亲,苏如萱。 于是对这一切懵懂无知的她只能向苏如萱坦白,当她以为天要塌下来的时候,苏如萱的反应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 “我没有给你幸福的生活,但我并不是一个不开明的人。” 她还记得苏如萱温柔地劝导她时,眼里还留着泪花。 “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希望你能幸福,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妈,我怕你会觉得我很恶心。” “有些人可能是你的至宝,但我的至宝只有你,以冬,你要变成你想要成为的模样,我永远都爱你。” 母亲是第一个知道她性取向的人,也是第一个理解她的人。 家里换了阿姨,自己的房间上了新锁,母亲为她安排好了一切,扫平了内心的焦虑。 直到某次她与母亲放学回家遇到锦安然母女,闲聊中她建议锦安然进入绘画班和自己一起学习。 当锦安然答应了她的请求后,她感觉自己的十五岁的世界全是粉色的云朵。 她对小锦安然温柔地笑,小锦安然也回了她一个甜甜的笑。 当一切都那么顺利,她和锦安然走的越来越近时,一场意外毁了锦安然的家庭,也将她的至宝毁灭得分崩离析。 自己在发生意外的一个月里都没有停下来过,停了学校的课,公安局和医院两头跑,去公安局是需要她这个除开锦安然父母之外与锦安然走的最近的人,目睹了案发现场的人去做笔录;去医院则是需要安慰精神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锦安然。 苏如萱在意外发生之后没有多嘴任何一句话,她支持着自己的女儿,但是心里也清楚,苏以冬拼尽全力保护的这段关系其实十分脆弱,只需要轻轻一碰,便会四分五裂。 在唐素馨抢救无效后,锦天雄以多项罪名被捕入狱,锦安然被祖辈领走,去了锡州的另一侧。 她知道自己也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但是还是会在周末赶很远的路去探望锦安然。 锦安然每次看到她,都会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把她融进身体,永远都不松开。 她心里清楚,她就是锦安然那段至暗时间里唯一的希望。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两个月,在苏以冬十六岁生日那天,她的母亲告诉她自己要改嫁了。 对方是一个很好的男人,至少比她原来的孽种父亲强,她也懂事,她知道自己的幸福生活都是母亲单独撑起来的,所以她不能反对母亲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是时间太赶了,离开锡州时,她连对锦安然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没想到来不及的告别酿成了这般祸根。 “我想着并无大碍,很小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情况,一开始就会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听不见,无法动弹,身边全是虚无的空洞。后来我慢慢学会了控制情绪,控制回忆,发病的概率低了很多,但是每当情绪上涌,我也没有办法阻止它的复发。” 锦安然的声音很平淡,像是一汪波澜不惊的水面,她仿佛已经习惯了失神所带来的困扰。 苏以冬感觉胸腔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鼻尖与眼眶酸疼得厉害。 她尽力压抑着自己莫名想流泪的情绪,故作无意地咳嗽了两声。 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我没有办法陪着你,真的很对不起。 但还好,我重新找到了你,我要用尽我的一切来弥补。 - “我有几位心理医生的朋友,对你这种情况有过了解,告诉我你可能是轻微的抑郁症,或者创伤后应激综合症。” 她害怕锦安然会没法接受,故意将声音拉的很小。 “我知道,我自己有去看过医生,他们告诉我是PTSD,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进行特定的治疗,”她淡淡地回应,“我没时间看病,也没有钱买药。” 我什么都不需要,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是我的懦弱逃避没能挽救我的母亲,是我没有能力拯救我的人生。 苏以冬感觉有点没法专心开车,所有的心思全在锦安然的身上,于是在进入街道后,她放缓了速度,不紧不慢地对锦安然诉说:“不需要吃药,也用不着浪费时间去看医生,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锦安然疑惑地看向她,不一会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办法?” 苏以冬将靠近路边的暂停区,路旁是一家看起来很大的宠物店,闪烁着绚丽的灯光。 “你在车里等我一下。” 她打开车门,故作神秘地说。 第40章 星辰 苏以冬进去了大概十五分钟,跟门口的店员交涉了一会,随后店员拿出了一个背包大小的粉色拱形笼子,递给了她。 又多讲了两句,脸上洋溢开了笑容,应该是手续都办完了,转身推开门。 因为是出来聚餐,苏以冬穿的是一条比较休闲的半身雪纺裙,淡黄色的裙身随着开门而带过的风轻轻飘起,刻画出有些飘飘然的动感。 她一直保持着微笑,回到车身旁,将粉色的拱形笼子塞到了后座,然后坐进驾驶室。 锦安然看着光亮无法彻照的后座,那个笼子是全封闭的,连个窗户都没有,根本看不到里面会是什么。 但是她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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