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脸上的火气瞬间凝结住,她像被人兜头打了一巴掌,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她看着自己十年未见的女儿,即使不在自己身边,即使年少离家,但少了自己的监管后江宜似乎长得更好了。 是全方面挑不出一丁点问题的好,江宜有全球top的顶尖学历,有富足阔绰的经济能力,也有着让人挪不开眼的美貌。 即使现在正在和自己对峙,也丝毫没有半分狰狞或者扭曲的失礼行为。 江枝突然又有点开心,她很满意江宜身上的好。 因为这样的江宜,会是一份满意又合格的答卷,即使再刁钻挑剔的人都无法找出半分错处来。 江枝的眼神柔和了下去,她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 女儿就这样坐在那里,成熟美丽体面,与周遭的狼藉碎片格格不入。 但唯一没改的是,江宜身上那股青涩的冲劲儿,以及一提起宋卿就失控的眼神。 “满满......”江枝抑制不住笑意,她突然软了态度带有几分讨好之意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 对于她的态度转变,江宜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表示。 不论是声嘶力竭还是卖力求和,在江宜眼里都不过是跳梁小丑。 江宜看着坐过来的江枝,猛地站了起来,躲开她探过来的手。 “宋妈。”江宜唤了声,原本关紧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宋雪意忙不迭应了声:“怎么啦小宝?” “我先回去了。”江宜将自己被砸到地上的手机给捡了起来,屏幕四分五裂但内屏没有损坏。 导师还在一条接一条地弹消息。 宋雪意看着一地碎片,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爱人,视线最终落在了江宜身上:“诶,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江宜应了声好,安抚性地抱了抱宋雪意,然后转身出去了。 门口没有人,黑黝黝的楼道口,以及停在负一层的电梯。 江宜将防盗门合上,楼道口的声控灯被震亮,江宜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今晚这场对峙来得突然,甚至都不能被称为对峙,只是江枝单方面的失控。 而这种失控,伴随了江宜一整个童年,以及少年时期。 江宜早已经习惯了。 门内传出宋雪意的安抚声,以及江枝的啜泣声。 老房子不隔音,将门内的世界毫不保留地呈现,但江宜并不想听。 她摸了摸口袋,朝着又黑了下去的楼道里走。 火机擦出渺小的一簇火光,江宜咬破烟嘴中央的爆珠。 清爽的薄荷香气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尼古丁带给江宜片刻地放松。 楼道里很安静,江宜只是抽烟,明灭的星点火光并不足以照亮周遭。 可她还是在黑暗中看见了那双清冽的眼。 黑暗寂静无声,空气中只有淡淡的薄荷香气涌动。 在江宜抽到第三口的时候,那一星火光被人夺走,丢到地上消失了。 江宜夹着烟的指尖还悬在半空,可怀中却拥入了一抹温暖。 宋卿靠在她的胸口处,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 “江宜。”宋卿的声音很低,似呢喃。 敏捷的声控灯在此刻似乎失灵了,楼道里还是暗的。 江宜用拥紧的双臂代替了回答,她拥抱着怀中的宋卿,闻着她发间的香气。 没有人再开口,二人只是静静地相拥。 宋卿没有问江宜为什么会在这里,江宜也没有问宋卿为什么没走。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拿出来讲反倒成了矫情。 “你什么时候走?”宋卿的声音响起时,声控灯也亮了。 江宜仿若大梦初醒,感受着怀中的温暖离开。 “走?”江宜喉头攒动,从胸膛中硬挤出回答:“走什么?” 宋卿瞧着她,一字一句道:“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她的表情认真,尤其是那双眼,带着些不容撼动的倔。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但是我说过,你不能打扰我现在的安稳生活。”宋卿抿了抿唇,将心底泛起的酸涩压下:“显然,你做不到。” 宋卿的声音并不大,讲话时盯着自己的鞋尖,视线却忍不住打量着江宜的宽松的西裤。 大概又只穿了这一条吧。 良久的沉默,久到声控灯都熄灭了。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 江宜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说你不在乎我了,我就走。” 江宜看着眼前人的发顶,浓密黝黑的发根本看不见发缝,宋卿还很年轻......江宜的笑意僵在了嘴角,她看见了掺杂在黑发中的一丝突兀银光。 仅仅只是一瞬,江宜的瞳孔缩进,呼吸停滞住了。 白头发...... 宋卿才二十八岁,为什么,会有白头发? 她想伸手去确认,确认是自己眼花,可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垂在身侧的手最终是没有举起来,江宜也抿着唇没有开口。 她在等宋卿的回答。 黑暗模糊了时间,恍惚间叫人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停滞的时间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就像高中时那样,只要宋卿遇见不开心的事情就会躲到楼道里,在没有灯的拐角处静静地坐着。 往往只有江宜能找到她,二人并肩坐着,谁也不讲话。 一直等到宋卿的气消了,伏在江宜的肩头小声地哭一场就算完。 而唯一能让宋卿落泪的只有成绩。 可偏偏有例外。 听见了小声的啜泣声,江宜的心一紧。 “江宜。”宋卿抬起眼,已是泪眼朦胧。 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讲出第二句话时,眼前人便先一步朝她靠了过来。 背脊被抵在了冰冷的墙面上,后脑勺被温热的掌心托住,一个蛮横地吻闯了进来。 宋卿来不及讲话,便被汹涌的薄荷味道淹没。 楼道的灯再次灭了下去,没再亮起。 这一次长久地,灭了。 ........... ........... 年后是求职的高峰期。 但江宜的履历实在太亮眼,根本无需她求职,就已经有不少医院向她递来了橄榄枝。 莫淮水的电话弹出来时,江宜刚结束了和导师的视频。 “学姐!您真的不回去了吗?”莫淮水有些兴奋:“在我导圈子里都传开了,有个贼厉害的大神回国不走了,大家都争破脑袋想将人挖过来,我一猜就是您!” 江宜在电脑上筛选着导师发来的项目,她将电话开了扩音搁在茶几上,淡淡地嗯了声。 “那学姐您要回京吗?我记得户籍地好像不在江城,还是去沪?肯定有不少医院来挖您了吧?”莫淮水的声音里满是羡慕:“要是我也跟您一样厉害就好了,我现在每天查房点卯倒尿盆觉得自己就是个丫鬟!” 江城医院在国内也是能排上名的,每年都引进不少刚毕业的人才。莫淮水学的外科,得站手术台的那种,可她太规矩了,念书时期就一板一眼端端正正,真正捏刀的时候忐忑的不得了。 原先跟着师傅站过几次手术台当助手,但每次神经都是高度紧绷,一场手术结束好几宿都没法子睡觉。 于是就从前边退了下来,就又从基础开始练起来。 “早知道就听家里的了。”莫淮水叹了口气,嘟囔着。 江宜察觉到她的失落,接了一句:“听家里什么?” “哦我家里世代都是老师,所以家里希望我退下来找个大学当老师。”莫淮水感慨道:“我外婆说我这个性子最适合做老师了,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她还说我如果是为了满足救死扶伤的英雄气概,当老师也是一种救死扶伤,可是我就是觉得自己学了这么多年了,转头去当个老师吧,我挺不服气的。” 她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难受了。 江宜的手一顿,满脑子都是莫淮水的那句她这个性子最适合做老师了。 平白的,脑子里浮现出了宋卿的脸。 比起认真规矩,没人比得过宋卿,那宋卿又是为了什么当的老师呢? 是因为真的热爱,还是只是因为别人说她的性子适合做老师才妥协的呢。 问题再次挤满了江宜的脑子,眼前的文件看不下去了,江宜干脆关了电脑。 听见电脑合上的声音,莫淮水的性子提起了几分:“学姐,您选好了去哪里了吗?” “嗯。”江宜淡淡应了她一声。 “所以是回京还是去沪?”莫淮水的语气里有几分羡慕:“不过学姐的资历去哪里都很抢手的。” “都不是。”江宜轻轻笑了笑:“我去江城医院。” 这下轮到莫淮水沉默了,在几秒钟的呆滞后,莫淮水爆发出尖锐的尖叫声。 江宜言出必行,她挂掉莫淮水电话的同时,接受了江城医院发来的特邀函。 若是以江宜的身份逼迫宋卿去复诊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以医生的身份呢? 江宜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六点了。 明天开学,宋卿今晚肯定又会熬夜的。 江宜这样想着,便拿过大衣和围巾径直下了楼。 昨天发生在楼道里的那个吻,让两个人的关系再次陷入僵持的状态。 声控灯亮起时宋卿噙着泪,根本说不出那句不在乎。最后也理所应当地让江宜送她回了家。 除了那个吻,江宜没再做出过别的出格的事情了。 宋卿的性子她最了解,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只要宋卿说不出那句不在乎,就证明着在她心里,自己仍旧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这十年里宋卿变了许多,一向自信的江宜不敢赌。 所以江宜在酒店续费了包月,反正只需走五分钟就到了宋卿家楼下。 这样想着,江宜已经站到了宋卿家楼下。 冬天的天黑得格外早,才晚上六点天空就已经呈现墨黑色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那盏灯并没有亮起。 她没有在备课吗?江宜皱了皱眉,没有走,站在原地耐心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计程车在不远处停下。 车门被打开,下车的男子疾步跑到另一边打开了门。 宋卿从车内出来怀里抱着高高一摞卷子,不断地冲为自己开车门的人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宋老师。”邹晋的语气克制,在称呼上有了分寸:“本来研学就是学校突然安排的,开春就高三了,这可是我带的第一届高三生。” 宋卿笑了笑,客气道:“邹老师认真,学生们会记住您的这份心的。” 邹晋嘿嘿地笑了笑,伸出手道:“我帮您拿吧?您一个女孩子搬这么多书有些辛苦。” 他的手比话要快一步,在讲完后就已经自觉地要接过了书卷,可就在要拿起时,却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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