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去看看。”宋监正皱眉,沉着脸出门。等快到后院门口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换上了笑脸。 “夫人,大姐何时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快带大姐去前厅坐下,这里哪是待客的地方。” 宋夫人不由看向自家大姐。 宋云昙沉默望着宋监正,并不吭声。 宋监正面色尴尬了一下,脸上依旧堆着笑意:“大姐此来所为何事,丘监副也来了啊,我这就命人备好酒菜,咱们慢慢聊。” 丘凉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贸然开口。 宋云昙继续沉默,沉默地盯着宋监正的眼睛。 气氛一时压抑。 宋监正顿觉头皮发麻,心里发虚,笑意也僵了僵:“大姐……” 宋云昙缓缓开口:“丘凉,你进去陪霜儿说说话,我来陪监正大人聊一聊。” “是。”丘凉这才应了,抬脚就往里面走。 下人们跪在地上面面相觑,见老爷没有出言阻拦,也就没敢动作。 宋监正顶着宋云昙的目光,满身都是压力,他倒是想说拦住,但他不敢。 夫人这位娘家大姐可不是一般人,虽没有官身,但楼上楼位列百钺两大皇商之首,宋云昙的身家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而且,楼上楼历代掌权者都极为拥护朝廷,对百姓更是屡次救苦救难,祖上每每都能在关键时刻立下不世之功,家里的免死金牌都不知道供了多少块。 这么一尊大财神,宋监正深知惹不得。 小橙子见状,忙领着丘凉回书房去见自家小姐。 院门外,宋云昙扫了眼满额冷汗的宋监正,沉默着往前厅走。 到了前厅,她缓了缓神色,看向宋夫人:“云庵,你去准备酒菜来,我跟妹夫说几句话。” 宋夫人一点也不带犹豫的,扭头就走,她相信大姐会收拾这个糟老头子的。 前厅里只剩下宋云昙和宋监正两人。 宋云昙入座,不咸不淡道:“关门。” “哎。”宋监正低眉顺眼地关上门,回身正想坐下,就听到一声低喝。 “跪下!” “大姐……”宋监正一愣,脸色无比难堪,站着没有动。 宋云昙脸一冷:“监正大人贵人多忘事,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 宋监正低头,思绪被拉到多年以前。 彼时他求娶夫人心切,夫人对他亦有心,却怎么都不肯松口,只说婚事由长姐做主,也就是都听宋云昙的。那一次,也是这么副场景。 桃宅前厅,宋云昙挥退下人,关上门,让他跪下发誓一辈子不纳二色,保证对夫人言听计从,若有违此誓,当长跪不起,任凭宋云昙处置。 他那时只是个探花郎,虽能进翰林院,却只是个八品典簿。 翰林院人才济济,多少状元郎一进门就是品级比他高的编修,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多少人熬一辈子资历都还是个老编修。 就像他爹,考中进士又怎样,进京做官、光宗耀祖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紧衣缩食,连外表光鲜都难做到。 宋监正这个人无疑是聪明的,而聪明人往往喜欢走捷径,他知道若想走得远走得高,就需要背景,需要人脉,需要金钱打点。 所以他可以为了求娶楼上楼的二小姐下跪发誓。 事实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所以才有了今日。 可今日的他已是四品监正,入得朝堂,近得帝心,也有了身为四品京官的傲气。 宋云昙见他不愿跪,也不勉强:“宋泰识,你与云庵和离吧。” “大姐……”宋监正心里大惊,两腿一软,终于跪了下去。 他对夫人是目的不纯,但也是真心喜爱,他现在还需要跟楼上楼的这层姻亲关系。 宋云昙却没了跟他说废话的兴致。 “这是云庵的意思。” 之前宋监正抬江姨娘进门,她没有管,因为妹妹什么都没有说,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既然妹妹忍了,她也就跟着忍了。 可如今妹妹忍不下,主动提出和离,她也就不用忍了。 宋监正呆呆跪着,仿若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他惴惴不安地跪地等一个答案,对未来忐忑又迷茫。 正似此刻心境。 “大姐你听我说,江氏并不是我有心抬进门来的,她是容妃娘娘的人,我那是情势所迫,我如今也不是不爱重夫人,朝堂上局势复杂,风云诡辩,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急切地解释着,脸上只有惊慌,没了方才身为四品监正的傲气。 宋云昙却不想听他解释:“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生而为人,当顶天立地,你今日能畏惧强权委屈云庵,禁霜儿的足,他日呢,他日你在强权之下又要她们母女如何退步,宋泰识,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若遇到强权便一味地屈服,与懦夫何异。 人的膝盖啊,不能太软。 宋监正低头不语,良久才喃喃道:“我不会和离的,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和离的,我爱云庵…… 宋云昙见他这副模样,只觉得无趣:“此事由不得你,不要以为我们楼上楼是好拿捏的。 说罢,她不再去看宋监正的反应,转身走出了前厅。 宋监正浑身一震,半晌不敢回头看,是啊,楼上楼怎么好拿捏呢。 楼上楼的掌权者是可以直接入宫面圣的,若宋云昙铁了心要他与夫人和离,他根本无能为力。 反应过来什么,宋监正忙爬起来冲向东跨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夫人不和离,只要夫人不想和离,宋云昙也就没有话可说了。 可是等他赶到东跨院,却没看到夫人的影子。 宋夫人跟着自家大姐一起回娘家了。 这时,下人小心翼翼问:“老爷,小姐那里还守着吗? “不必守了。宋监正摆摆手,话音一顿,自言自语道,“我去看看霜儿。 书房里,丘凉也见到了宋见霜。 “你还好吗? 宋见霜扬唇:“尚可。 丘凉看着她,迟疑了一下,道:“我来是找你起卦。 宋见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笑意淡了淡:“哦。 房间里不由得一静,两人无声对视着,彼此的眼神复杂又犹豫,似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没说。 小橙子看得直翻白眼,话本上都说有情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俩人怎么一棒槌打不出几句话来。 哦,因为她这个外人在。 小橙子自觉找到了原因,识趣地给她们各自倒了一盏茶:“小姐,丘姑娘,你们慢慢聊,奴婢去外面守着。 对视许久,宋见霜握了握指尖,淡声道:“明日我会在铺子里等你。 既然姨母来了,想必爹爹那边不会再拦着了。 “那就好。丘凉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心里放松下来。 又是一阵沉默,宋见霜拿出铜钱:“你有想问的吗? 丘凉思绪一顿,有,有很多。 比如她们的未来现在变成了什么样,还会成亲吗? 比如丘家人为何会死,是柳氏的原因吗? 比如宋监正为何不让宋见霜出门,拦着她们相见,是跟容妃娘娘、跟所谓的凰女有关吗? 再比如明日皇帝会召她入宫问卦吗?又会问什么? 心中的疑问太多,而她们今日只有四卦,要有取舍。 不等丘凉想清楚,外面响起小丫鬟刻意提高音量的声音:“老爷来了,小姐和丘姑娘正在里面议事呢。!
第100章 宋监正轻咳一声,面色如常道:“无妨,我来看看霜儿。” 小橙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无妨,明明就是妨碍到小姐了,老爷的脸皮真厚。 默默吐槽两句,她还是没敢跟宋监正对着干,乖乖推开门。 书桌前,宋见霜已经收起铜钱,面色淡然地起身。 “爹爹来了。” “宋伯父。”丘凉跟着起身,暗道一声来得真不是时候,在宋见霜面前,她下意识地改口叫了伯父,没有再叫宋大人 宋监正面色和蔼地朝女儿点点头,转头看向丘凉时,脸色淡了下来:“天色不早了,丘监副还不回去吗,我与霜儿有事商谈。” 他倒是不客气,直接替宋见霜下了逐客令。 丘凉心底叹气,她还什么都没问呢。 宋见霜微微蹙眉,淡淡道:“你回房间等我,用过晚饭再回吧。” “好,那你和伯父慢慢聊。”丘凉忍不住笑了笑,神清气爽地去了隔壁,她在宋见霜这里是有自己的房间的。 待她走后,宋监正拧了拧眉:“霜儿,听爹一声劝,你与她不宜过多来往。” 对于女儿的擅作主张,他有些不快。 宋见霜没有接他的话茬,转而问道:“爹爹要与我商议何事?” 宋监正收拾好心情,坐到书桌前,叹口气:“你娘生我的气,跟你姨母回桃宅了,霜儿啊,她们不知我的苦衷,你自小聪慧,可要懂事些。” “爹爹要我如何懂事?”宋见霜坐到他对面,默默喝茶。 宋监正又叹气:“你跟爹说实话,你们那个铺子之所以算无遗漏,是不是因为丘凉跟有什么超出常人的本事?” 他的声音不自觉放低,眼睛紧紧盯着女儿。 宋见霜放下茶盏,心情复杂地与他对视:“丘凉有什么神通,爹爹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毕竟是您让我回祖籍请她进京的。” 多可笑,当时爹爹说一定要带丘凉进京,他才能无罪释放。 如今爹爹是被无罪释放了,却又不许她再与丘凉往来了…… 宋监正眼神不自在地闪了一下:“我也是从卦中算出她有些异于常人的能力,具体如何,并不得知,霜儿,此事非同小可,你要跟爹说实话。” 女儿的凤命是师父批过的,他信。 而丘凉这个变数,是他在牢里苦算多日才窥到的一丝天机。 可惜,他只算出丘凉身负神通,与女儿渊源颇深,就算不出别的了。 宋见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丘凉是玄门传人,相面之术还算精准。”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宋监正有些不信,只是会些相面之术就是一切的变数了吗? 想到丘凉的身世,他眉目一沉:“此事论起来是为父不厚道,但我当时只算出她于我出狱有益,并不知她身世有问题,所以,我们家以后还是少跟她来往吧。” 宋见霜目露不解:“她的身世有什么问题?” 爹爹是如何得知内情的? 宋监正两眼一沉:“你们不知?” 宋见霜淡淡摇头,她知,但她已无法全然相信自己的爹爹。 “好叫你知道,她乃罪臣之女,还是罪不容诛的那种,万一东窗事发,为父就怕你受她牵连,霜儿,你马上让她走,以后也莫要再与她来往。”宋监正神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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