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愕然无措之际,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娘。”丘凉站在外面,余光扫了扫床上。 送宋夫人和宋见霜回桃宅后,丘凉便一直守在门外。 她实在是无心睡眠,放心不下屋里的状况。 更担心娘亲想出门却出不来,宋夫人的初衷虽好,但到底是方法极端了些。 而丘凉不忍自己的娘亲为难。 娘亲躲在秦家酒阁后院的密室里十九年,久不与人来往,虽然她很想娶宋见霜,却不想逼太紧。 事情可以慢慢来,她不想给娘亲压力。 “先去书房说吧,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庄晗抬手地掩了掩面纱,才往书房走。 听她说话的语气还算平静,丘凉心里松了一口气,乖乖跟了上去。 书房里,庄晗眼里布着愁绪:“凉儿,我知你想娶宋见霜,她也确实是个好孩子,但她爹爹牵扯着后宫嫔妃,我与宋云昙之间亦隔着千山万水,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再为难自己,明日我还是回秦家酒阁吧,你们的事,我不管了。” 知道女儿平平安安地,她就该知足了,万事不可强求。 既然她无法做到坦然面对,倒不如成全女儿,只管躲好自己就是了。 丘凉听完庄晗的话,不由一愣:“娘,你跟昙姨母之间真的不能和解吗,你若回秦家酒阁,女儿今后如何尽孝。” 难道事情真的不能两全吗? 庄晗看着她,目露欣慰:“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娘不会怪你,我一个人也待习惯了,太热闹了反而不自在。” 她不能和解的哪是宋云昙,她不能和解的是自己。 丘凉迟疑片刻,问道:“娘亲能说说,您和昙姨母之间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明白,这俩人明明对彼此有意,又错过半生,如今终于可以相守,为何还要分开。 折磨对方的同时,也折磨了自己…… 庄晗轻叹一声:“凉儿,你可曾想过,万一你爹回来,这个家该怎么办,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她有夫君,她不能在夫君生死不知的时候,转投他人怀抱,哪怕那是她的心上人。 届时丘鸣端若是回来,她的女儿又该是何种境地,一边是两个娘,一边是生父,她不能想象那种情景。 她不能只顾自己,她过不了心底那个坎。 “可您这样做,对昙姨母就不是伤害了吗,对您自己的心就不是伤害了吗?”丘凉话音一顿,语气松了松,“至于我爹,您和昙姨母为何认定他还活着?” 她在画面里明明看到丘鸣端战死沙场,满身是箭地倒在了百钺军旗之下。 庄晗听出几分意思,思绪顿了顿:“你知道他的下落?” 丘凉点头:“娘亲或许不知,我之所以被皇帝赐官,在钦天监当值,是因为我确有观相神通,算无遗漏,我早就算出爹爹已战死在外。” 若娘亲是因为爹爹的原因才不肯与昙姨母在一起,那这个顾虑就是多余的。 虽然这么想对爹爹来说很不孝,但事实如此,她不希望娘亲下半生孤单。 既然有心爱的人,为何不好好在一起。 至少在她这里,是完全支持的。 庄晗眼皮颤了颤,忍不住道:“可圣旨上说他通敌叛国,弃城而逃,就连国师也说他生死不知,或许还活着,只是躲了起来。” 丘凉无比肯定道:“爹爹确实战死了,圣旨为何那么说,或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至于国师,许是他没算出来吧。” 相比一个不曾见过的人,她当然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画面, 庄晗心头一涩,说不出的复杂,如果丘鸣端已死,她心里的那层障碍确实能跨过去,但万一呢? “万一呢……”心里这样想着,她不由呢喃了出来。 “没有万一,我绝不会算错。”丘凉镇定道。 庄晗默了默,万千思绪最终化作一句话:“我回房了,你也早些睡下吧。” 说的是我,不是我们,所以…… 丘凉眨眨眼,不是说跟她一起睡吗,这就回房了?!
第117章 房间里,宋云昙正呆呆坐着。 在庄晗挪开她的手时,她就醒了。 朝着空气露出一个苦笑,她知道方才那一切虽不是梦,却也只能算梦一场了。 庄晗既然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吧,果然是她强求了。 宋云昙想到这里,肩膀一耸,浑身止不住颤抖,捂住了自己的脸。 哭声压抑又沉闷……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响。 她立时躺了回去,强忍着泪水再落下来,悄悄屏住了呼吸。 庄晗点上蜡烛,走到床前,盯着她的脸片刻,幽幽道:“醒了就回自家睡去,别赖在我这里。” 泪都没擦干净,方才她在门外就听到了哭声,装睡都不会。 宋云昙睁开眼睛,再也忍不住,热泪簌簌而落。 “庄晗…我…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她怕今日走出这个门,就再也不敢登门了。 看着这样的宋云昙,庄晗心里一阵复杂,语调别扭道:“赶紧回去睡个好觉,孩子们的婚事还没商议好,难道你明日不想来了么。” “我…我还能来吗…还能来见你吗……” 庄晗淡淡瞥了她一眼:“想来便来,又被人拦着你。” 迎着庄晗扫过来的眼风,宋云昙一点也不带犹豫地起身,下床就走。 边走边道:“我明早天一亮就来,你等我。” 话落,跑得比兔子还快,好似走慢一步,身后的人就会反悔似的。 庄晗失笑,眼神愈发柔和,那些犹豫和顾虑在这一刻化作涓涓细流,汇聚,奔腾而去,留给她一身轻松。 门外,丘凉望着宋云昙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拢了拢,怎么人又走了,难道娘亲还有心结? 下一瞬,她便听到畅快的笑声从外面的大路上传来,是宋云昙。 丘凉忍俊不禁,无声笑笑,安心回房了。 房门关上,她察觉到屋顶有人离去,不由蹙眉,差点忘了家里发生的一切,都有人在旁观。 丘凉心念微动,出门,轻轻一跃来到房顶,身形几转,暗中跟了上去。 公主府,甲三抱拳:“大哥,我有要事求见公主。” 甲一眼神沉了沉:“什么事情比你抛下职责回来还要重要?” “事关重大。” 甲一沉默片刻,道:“去书房候着吧,你最好拎得清,不然等着领罚吧。”语毕,他转身去找文安公主禀报了此事。 丘凉躲在暗中,将一切看在眼底,眼瞅着甲三和文安公主先后进了书房,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再靠近。 公主府的护卫不是吃素的,书房更是层层把守,再往前就有被发现的可能了。 她对自己的身手还没那么自信。 不过,她耳力好,这么远也听得到。 书房里,文安公主端坐在桌前,平静问道:“何事?” “禀殿下,卑职暗中保护丘大人多日,本不该多事,但近来发生了一件事,卑职不敢擅作决定,这才回来,请殿下决断。”甲三小心翼翼道。 “且说说看。” “据卑职观察,丘大人乃十九年前通敌叛国的镇南大将军丘鸣端之女,且将军夫人庄晗现就在丘宅中。” “此话当真!”文安公主满脸惊诧。 甲三抱拳,郑重道:“千真万确。” 文安公主皱了皱眉,起身走了几步,又坐回去:“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甲三犹豫了一下,答道:“与丘大人来往密切的楼上楼东家宋云昙,以及宋监正夫妇和他们的女儿宋见霜都知情,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卑职发现国师的大弟子齐挽澜就住在楼上楼弟子号雅间,且与丘凉、宋见霜二人有些来往。” 文安公主沉眸,随后眼神一凛:“此事不可声张,日后若无本宫吩咐,不得再打探丘凉任何事。” 甲三愣了愣:“殿下,那此事……” 文安公主摆摆手:“本宫自会命人关注,记住,一旦有人意图透露此事,务必拦下,若危及丘凉,必要时刻,格杀勿论。” 宋云昙和宋夫人那边不用担心,宋见霜就更不会告密了,齐挽澜应该也不是问题,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宋监正。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让丘凉出事。 就是论罪,也不是现在。 “卑职遵命。”甲三叩首,迅速离去。 回到丘宅,见丘凉好好睡在床上,他便抱肩立在后窗下,倚着墙闭目养神起来。 丘凉悠悠睁开眼睛,被甲三这样的高手暗中保护是很好,可也很不方便。 她思量片刻,次日一下衙,便去了公主府。 “丘师父请坐,不知找本宫何事?” 丘凉没有坐,心底一叹,跪了下去:“臣是来向殿下请罪的。” 文安公主没有接话,脑子里想到了昨夜甲三的话,猜测片刻才问道:“丘师父快起来说话,你何罪之有?” 不会就是昨夜甲三说的那件事吧,那倒是巧了,来得真及时。 她还想着这俩人若是一直不坦白,哪天找个机会问一问呢。 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枕头,丘凉不请自来了。 丘凉站起来,躬身道:“丘家人死后,臣发现自己的身世颇有蹊跷,暗中查探一番才知自己的生身父母另有其人,前几日,臣见到了自己的生母。” “哦?还有这等事?”文安公主微微挑眉,望着面色平静的丘凉,眼神深沉。 “臣不敢欺瞒殿下,此事还要从上次从大相国寺归来没几日说起,一天,铺子里来了一个怪异的客人,此人蒙着斗笠,所问之卦竟是国师的行踪,后来臣才算出国师的失踪与容妃娘娘有关,且人就被囚在大相国寺,那个客人便又登门,自称乃国师大弟子齐挽澜,臣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便暗中留意他一番,这才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与娘亲相认。” 丘凉说得虚虚实实,反正这些事都无从查证,文安公主不信也得信。 文安公主心中疑惑顿解,原来起因在齐挽澜身上,那就能解释得通了,想来国师失踪前也筹谋了不少。 “丘师父与生母相认是好事,又何罪之有?” 丘凉状似纠结了片刻,躬身道:“殿下有所不知,臣的生母乃前镇南大将军丘鸣端的妻子,丘鸣端便是臣的生父。” “接着说。”文安公主稳住心神,语气仍旧温和。 “臣得知此事,终日惶恐,便为自己起了一卦,想着若家父真是通敌叛国、弃城而逃的罪人,便自裁谢罪,结果算出家父当年便战死南疆,所谓通敌叛国并不属实,臣左思右想,这才来求见殿下,请殿下恕罪。” 丘凉说着,默默又跪了下去。 这坑爹的古代,天天跪,她都快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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