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身向安然介绍了她们几人,施斐明显对她这次的钢琴伴奏格外感兴趣。 “这位也是你的新同学吗?”她笑吟吟地看向傅令君,“你好呀,刚刚的伴奏真不错。” 傅令君语调平平:“谢谢,我和亭林是朋友。” 孟思妍见状主动解释:“傅神是我们同届的,理科班学霸。” “诶不是同学吗。”施斐看向郑亭林,一口娃娃音好奇又遗憾,“你们艺术节不是同班同校也可以参演吗?要是可以,你应该找我伴奏的……” 施斐的主修是钢琴,水平自然是远超业余的专业级,而且她和郑亭林合作过多次,默契自然不用谈。 “可惜不能。”郑亭林笑着回应,她并不知道可不可以,但下意识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安然原本肯定的话到嘴边收回,重新打量起几人。 花束太大,郑亭林把它放到了一边,看时间邀请几人一起去吃饭。 傅令君看向她,忽地问:“不回家吗?” “对了,你带了换的衣服没?外面雨越来越大了。”安然想起什么,赶紧给郑亭林拿来了脱下的校服外套,“先套一下吧,今天又降温了。” 郑亭林演奏完时有些出汗发热,这会儿终于感觉到寒意,伸手接外套时却被施斐一把抓住夺走:“等等——” “我早就想试试你们实中校服了。”施斐笑眯眯,“正好我里面穿得比较多,这校服也够薄的,你套我身上这件大衣怎么样?我们换着穿。” 说着,她就要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郑亭林伸手要重新拿回校服:“没事,我还是习惯穿自己的。” 坐在轮椅上的傅令君目光锐利地盯着施斐的动作。 拉扯间,校服外套敞开,衣领内绣的三个字格外明显,施斐握紧的手顿住,迟疑:“傅、令君?” 郑亭林心中叹气,面色恍然道:“啊对,我想起来了,这件校服是傅神的,我暂借了一下,还是还来吧。” “……”施斐狐疑地看她,“那你今早出门没带外套吗?” 郑亭林一脸正色:“忘了。” “说起来,早上我看到你和傅神是一起进来的呢。”孟思妍想起什么说什么,一旁的背景板安然心思却活泛起来。 施斐拉长了调:“哦?” “正巧遇到。”郑亭林无奈道,“我们还是一起坐车来的呢。” “哇。”孟思妍有些意外,揶揄,“没想到你和傅神关系这么好了啊……” 开学前那会儿明明还不认识。 “缘分。”郑亭林乖巧笑,朝一直不说话的傅令君眨了眨眼。 从她提起“回家”开始,郑亭林就一颗心提起,生怕她突然自爆两人同居。 好在她俩都不想和外人解释这复杂的家庭关系,这一意义上,傅令君和她确实比其他朋友更亲密些。 “这样啊。”施斐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话锋一转,“那我们去哪吃饭?” 她略一思索,紧接着提议:“上次的地方怎么样?” 傅令君终于开口:“上一次?” “对呀,那次玩得很开心!”施斐兴冲冲挽住郑亭林的手臂,一贯的娃娃音甜腻,“可以吗?都听你的。” 郑亭林已经套上略宽大的校服,拉好外套拉链,看向傅令君:“你想去吗?” 傅令君视线从两人挽住的手臂离开,没有回答,只垂眸道:“你应该先回去换身衣服。” 虽然套了外套,但下身裙摆还是不便,凉飕得腿打颤。 “确实,要不你还是先换身衣服吧。”孟思妍碰了碰她的手,“也太冰了。” 郑亭林本就有些疲累,要不是见施斐千里迢迢跑来也不会主动提出请客,这会儿索性顺台阶下:“那就下次约?” “啊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施斐扑闪着眼仰头看她,“人家特意请假来找你的,连一起吃顿饭都没有吗?” 她软绵绵的嗓音配上本就娇俏的模样,杀伤力十足,郑亭林头疼,有些不好拒绝。 ——但带回家是不可能带的。 “一起吃晚餐。”郑亭林保证,“下午一定联系你。” 说完,她扒开了施斐挽着自己的手,“中午你可以让思妍带你到处逛逛,她对这片可熟了。” 施斐不得已松手,嘴里念念有词,视线瞥见打量自己的傅令君时蓦地住嘴。 与此同时,她的心底敏锐地响起了十二级警报。 坐轮椅的新朋友……施斐暗自琢磨,转而露出灿烂笑脸,拉住这儿的万事通孟思妍:“好呀,那你可要和我好好讲讲你们学校的事。” 郑亭林松了口气,和安然道完谢告别,看了眼时间,推着傅令君往外走,“我们顺路,就先走啦。” 孟思妍挥手道别,安然也随之离开,只有施斐盯着门外的一人一轮椅,想起郑亭林总不自觉看向对方的眼神,语气不善道:“刚刚那坐轮椅什么来头?和亭林很熟吗?” 孟思妍眼皮上撩:“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傅神和我们可不是一个世界的。” “哟。”施斐玩味似地轻笑出声,“我倒觉得她是同类呢。” …… 外面的雨声小了很多。 出后台时舞台正是最后一个压轴节目,校合唱团在指挥下唱着《夜空中最亮的星》,全场手臂光点挥舞,合唱声响彻礼堂,斑斓的光点特效四处流转,炒起一片火热。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注1] 隔着墙合唱声依旧清楚,郑亭林推着傅令君走在长廊,来往穿梭的学生一边好奇注目一边自觉避让,郑亭林不徐不疾走着,跟着馆内传出的调子哼唱起来。 她很少听流行歌,更很少唱,但这会儿脚步不由自主放慢起来。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注2] 已经可以看到馆外淅沥的雨丝,听到水滴落地溅起的声响,室内的大合唱声音被蒙上一层雨雾,新鲜的空气让胸腔浊气清澈起来,光亮也越来越大。 廊道檐顶下,坐在轮椅上的傅令君忽地伸手,透凉的雨丝斜斜飘落在她掌心。 大合唱快到尾声,郑亭林回头看,像是在侧耳倾听。 “要进去看看吗?”傅令君收回手,提出了建议。 郑亭林回神,看着雨水中的缤纷移动的雨伞,抿唇:“差不多结束了,司机也快来了吧。” “喜欢就去看看吧。”傅令君转头望她,重复了一遍意思。 今天因为坐轮椅的她,郑亭林总是束手束脚,节目也看得不怎么尽兴。 郑亭林依旧迟疑:“现在里面又黑又乱,出入的人太多了,不安全。” 这个不安全自然是指傅令君的轮椅。 “我就在这等你。”傅令君抱着她的琴盒,“你去就行。” “啊?”郑亭林张了张嘴,像是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念头,眸光清澈透亮,“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外面。” 傅令君下巴搁在琴盒上,望着眼前的雨幕忽地挑起唇角。 “而且我也没很想进去。”郑亭林怕对方有心理负担,又补充了一句。 她只是有些好奇这样大合唱的气氛,好奇水滴融入溪流的奇妙变化。 身上的实中校服毫不起眼,周围不断有穿着同样款式的学生经过,歌声入耳,欢呼和合唱声盖过私语,郑亭林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校园的气氛。 这是她在京音附中不曾有过的归属感,她跟着合唱不自觉轻哼起来,走过的同学和她或傅令君打个招呼匆匆而过。 一滴水融进溪流或许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对水滴意义非凡。 郑亭林长舒出口气,瞥见掉头进来的熟悉车型,拢了拢衣领挡风,握紧轮椅把手,语调轻快扬起:“回去啦~” 傅令君神情舒展:“嗯,回家。” …… 上车后雨又大起来,车灯在雨雾中朦胧,两人下车时身上都沾上了不少雨水。 匆忙进到玄关,郑亭林换鞋时突然想起什么,抬头懊悔:“我把施斐送的花忘在后台了!” 那捧存在感强烈的金红花束,离开时竟然一点没想起。 “要回去拿吗?”傅令君擦着头发,闻言瞥来一眼。 她其实记得那捧花,但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提起。 施斐……傅令君神色难辨,脑海中闪过她同郑亭林亲昵时的画面。 郑亭林并没有这个想法,果断道:“那倒不用,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嗯问问她们还在不在校内吧,反正晚上还要见面。”郑亭林自顾自说,“对了,你晚上想去吗?” “我就不去了。”傅令君移到双拐前,独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你们好好玩。” 她对自己的冷场水平有种充分认知,也无意同外人用餐闲聊。 “不一起去吗,你老一个人多无聊。”郑亭林踏着拖鞋遗憾了几句,又朝厨房里喊,“张姨,开饭了吗——” 张姨一早听到门口客厅的动静,这会儿才端着热腾腾的干锅出来,乐呵呵道:“来喽今天回来得可真早!” “傅先生和谭女士待会儿也要回来,我再多做几个菜去……” 傅令君应了声,把干毛巾递给郑亭林:“先上楼换身衣服吧,会着凉的。” 郑亭林把她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看着手机回短信,脚步半天一步不挪,傅令君伸手碰了碰她冰凉的胳膊,皱眉:“快上去换衣服” “好的好的。”郑亭林手指回着消息,头也不抬,“我现在没那么冷啦。” 说完,她连忙扭头,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 “还不去?”傅令君盯着她,郑亭林终于哆嗦了一下,故作天真感慨,“怎么突然变冷了啊……” “还好回来了,不然肯定感冒……”她嘟囔几声,噔噔很快上了楼。 傅令君站在楼下看着那抹掂裙的鲜红背影,兀自笑了笑。 中午谭雅平和傅伯诚回家用餐,关怀起今天艺术节两人的节目。 傅伯诚对女儿参加学校活动的事相当高兴,连连问候了好些声,对带她合作的郑亭林更是赞不绝口:“我就说吧,同龄人就是更合得来些,这么多年我也没见令君和什么人玩得好,还好现在有了亭林啊!” 郑亭林不好意思地笑,不时瞥向傅令君,指望她开口说点什么。 然而傅令君完全没接话。 好在傅伯诚早就习惯女儿的冷淡寡言,边给几个小孩夹菜边朗声笑:“多吃点,你们都是懂事的,我们做父母的也没什么能管教的,只能保证绝不在吃穿用度上亏待了你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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