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我正站在新换的一艘客运舰舰桥上,注视着恒星晕轮间不断流动的璀璨舰海。 根据有关新闻的总结性报道,我可以给你稍微复述一下当时的战况。 人类命运共同体这边舰船有两万艘,而纳特凡卡行政体只有一万四千艘。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意图无非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两万艘舰船分三个方向对敌军进行包围,按照我对人类命运共同体这边的了解,他们大概以为处于被包围状态下的纳特凡卡行政体舰队面对舰船数目众多的敌军应当会致力于防御,缩小阵线结成紧密阵型才对! 然而,纳特凡卡行政体却选择了大胆出击。 相较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由三个方向分散兵力,纳特凡卡行政体选择了只集中兵力于一处,这是劣势,也是优势。 就整体力量而言,一万四千艘舰船跟两万艘舰船比起来绝对是劣势,但当纳特凡卡行政体集火对付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三支舰队的其中一支时,一万四千艘舰船又都是绝对的优势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纳特凡卡行政体舰队的速度要够快。 不仅是清楚当前局势并做出这种决策的速度要快,击溃当前之敌让人类命运共同体其他两支舰队来不及援救的速度要够快,从一个战场奔赴下一个战场的速度也要够快。 ‘集中兵力、宽正面多点突击、快速突破、纵深推进’——如果说布鲁西洛夫攻势是具有闪电战雏形的进攻,那么这次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闪电战。 纳特凡卡行政体方面舰队在发现人类命运共同体舰队后立即开始发动攻击,中子炮百发齐射中就是无数的战斗部队乘坐小型战斗机自庞大的舰船中陆陆续续发射出来准备近距离‘肉搏战’以及‘接舷战’。 人类命运共同体也有自己的战斗机,但外形与其说是战斗机,用我们人类的话来说,称呼其为机甲可能要更合适一些。 按理来说,同样的材料同样的动力,机甲的灵活反应能力不会比战斗机更高,结构上还会更脆弱。 但机甲和那些战斗机比起来最大的优势,也可以说是唯一的优势就在于没有任何学习成本,驾驶门槛低:没有任何一个人类的婴儿一出生就知道该怎么走路,同理,类人机甲在神经连接技术下,能够让任何人,乃至于刚刚参军的平民一上手就可以像使用自己的身体那样熟练地加以操纵。 鲜明的橄榄色,是暗沉、脏污的战争的颜色。 人类所培育出的生物零件和机械复杂地结合在一起,机甲的肩、臂、腿、腹这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肌肉线条,有种力量的美感。 虽然我一度认为动画和特摄片里的机甲开起来很帅,王牌机师这样的名头说出来也很能唬住人,但就是舰队高层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现在舰队炮灰们使用最多的座驾。 虽然坐在舰船当中也可以远程操作这些机甲,但果然还是需要时刻担心被电磁干扰的可能性,这样的话,就必须驾驶员的神经与这些机甲直连,方能发挥最完美的效果。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机甲战斗力虽然毫不逊色于纳特凡卡行政体的战斗机,但纳特凡卡行政体先发制人,机甲在脱离母舰的那一刹那,即遭狙击,驾驶员随同机甲,纷纷被击得粉身碎骨。 战斗发生一小时后,在纳特凡卡行政体舰队的猛烈攻击下,人类命运共同体第二舰队几乎凭空蒸发! 有的舰船因为损毁严重而无法继续战斗,有的舰船轻微受损,但受损的是堪称舰船大脑的舰桥,因而只能漫无目的地漂浮在虚空当中。 土耳其语直译为‘存钱罐’的胡姆拜拉西战舰受损的只有舰底一处,但射入舰体内部才开始爆炸的中子弹弹头掀起了足以杀人的粒子狂涛,瞬间席卷全舰,让这艘外表看来几乎没有受损的巨大舰船眨眼间就成了船上近千人的坟墓。 但即使全员阵亡,胡姆拜拉西战舰仍然按照指挥官生前最后所设定的方向,向前方冲去,意图与敌舰以一换一。 然而,与它擦肩而过的友舰莱文吉拉许(土耳其语‘下水道’)被敌军战舰的主炮锁定,战舰胡姆拜拉西于是在很短距离内被击中,悄无声息地爆炸开来。 由于能源系统爆炸带来的极大能量冲破了莱文吉拉许的护盾,胡姆拜拉西不仅没能完成以一换一的愿望,还让本来无事的友舰莱文吉拉许也步上了毁灭的终途。 画面中白色的闪光往往在我来不及注意的情况下就不留痕迹地消失。 “这场战斗……”我好整以暇地揶揄嘲弄,“将会以人类命运共同体大败而结束。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没想到望舒真的朝我点头,并扬起嘴角:“不是这样的结果,那些环伺的野狼们可没胆子立即咬过来。” “这个世界上最正义的战争就是反殖民反侵略战争了吧?”望舒看着画面上属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一片狼藉,嗤嗤地笑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最终我就是把那些侵略者的国家疆域全部并入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版图,不管是谁都不会对此有所反对。” ----
第80章 我对此感到无比震惊,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你……你觉得你会赢,是吗?” “没错。” “你在纳特凡卡行政体也有布局是吗?不然按照目前纳特凡卡行政体在战场上所取得的优势,我想不到他们要怎么输。” “没错,不过正确来说,在纳特凡卡行政体国内的布局,我是最近才开始的。” 最近才开始?难道不嫌太慢了吗?我无法不对望舒的话感到疑惑。 而望舒很快解答了我的疑惑:“太早开始,纳特凡卡行政体可能就没有余力打赢这场仗了。” 纳特凡卡人还真是被她小看了啊。 “……其实我最近打算去见一个人。要是可以,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去。”望舒喝了口加了蜂蜜的牛奶,终于切入了正题。 我就说旅行到最后怎么跑到战场附近了?果然有些谋划还是需要当面去讲清楚的吧? 我是很愿意跟她一起出门,但总是这样,我想就算是望舒也会慢慢觉得不够自由,被束缚了吧?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她偶尔也应该拥有自己的时间去做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一定程度的怀疑也能让我保证时刻对于她的好奇。 这样,我才可以总是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会去思考同时间她在做什么。 好吧,其实是我最近又得到了一本好书,非常希望能够一口气看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每天坐在能够一摇一摇的老式藤椅上看书,这种生活才算是安逸。 不过就如同我很懂她一样,她也很懂我。 “这个人是个女孩子。”望舒在话尾就这么心不在焉地丢下一颗于我而言的‘大炸弹’。 几乎是立马:“我去。”我不经任何思考,直接答应了她的邀请。 说完我就后悔了,好像我很在意她和其他女孩子打交道似的,她喜欢谁是她的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说出口的话又不能当做没发生过,去和对方见面的一路上,我只是听望舒向我介绍情况:“当时人类命运共同体舰队出于作战的需要,侵犯了纳特凡卡行政体的领土。在佯攻的同时轨道轰炸了几个星球。” 原来是纳特凡卡人啊,严格来说的纳特凡卡人并不是单独存在的生命体,为人类所熟知的纳特凡卡人节肢形象属于被寄生的对象,真正的纳特凡卡人会在这种节肢生物的肩关节处产卵,孵化后的幼虫会快速吸收寄主的血淋巴,钻进寄主的……头。 每一个纳特凡卡人都是以从寄主的脑袋里钻出来宣告成年的。 望舒要是对这样的女孩子有‘性’趣,那我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只能祝福她了。 说起来,植物的种类中也有寄生类来着。 不知道望舒是不是。如果是,她的寄主又会是谁呢? “别这么看着我嘛,这可不是我下的命令。”望舒肯定不知道这时候的我暗地里都在想些什么,“然后呢,她就住在其中一个被人类命运共同体轰炸过的星球上。因为她在纳特凡卡行政体国内算是一个有名的人物,所以当时就被当做有价值的俘虏抓了起来。” “……然后发生了什么?” “放任不管的话,她肯定会被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人杀掉的,所以我保护了她。” 乍听起来这是个很具有人道主义精神的故事,但是落在望舒所说的有关纳特凡卡行政体国内的布局中,我只觉得望舒另有所图,不由得为这个纳特凡卡行政体的女孩子感到可怜。 “……很单纯。我觉得她非常单纯。” 听着望舒对于对方的评价,就连我自己也能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危险:“哦?” “感觉她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不管是面对任何人都是毫无保留的单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单纯的女性。” “是吗?” 望舒听完我的话,愉快地弯起嘴角:“单纯到,即使是我在面对她的时候,身体也不会不由自主地颤抖,拼命想要逃跑。” 我倒是不知道望舒什么时候成了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人。倘若望舒的胆子并不小,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单纯到非常可怕。 我有这个认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这个女孩子在纳特凡卡行政体国内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她是个非常极端的和平主义者,她习惯于教条地相信‘战争给群众带来伤害,给掌权者带来利益’、‘如果更多的人反对战争,战争就会结束’、‘只要权力还掌握在那些赞成战争的人,那么和平永远都不会到来’…… 我认为所有这些事情都充满了疑问,理性的人通常不会太确定自己是对的。 在与她对话的过程中,我无数次想说‘正义的战争和非正义的和平,这两者之间的分界线并不是那么明显’、‘就像战争会带来和平,和平也会带来战争’、‘认为没有战争就算是和平,总有一天会被无穷无尽的战争所淹没’……和平时期的治理失败,死的人不会比战争少多少。 但是我都没有说出口,原因也非常简单:望舒向她承诺倘若纳特凡卡行政体停止进攻,人类命运共同体就不会再战斗,而这个女孩子便向我们承诺会让纳特凡卡行政体国内更多的人反对战争,为了达成目的,她将不惜杀掉国内每一个赞成战争的人。 可以想见,在不久的将来,她会葬送纳特凡卡行政体在战场上所获得的一切,只是不仅如此,在和平的名义下,纳特凡卡行政体国内,和人类命运共同体之前一般,掠夺和杀人将会大行其道。 只是和星际间所传播的那些新闻有所不同的是,世人不会知道这和望舒有关。 我不知道宇宙中那些尚处于和平当中的他国居民能不能想到未来有一天自己所居住的那颗星球会变成战场的一部分,被轨道轰炸的死者应该也想不到他们的家乡如今开满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方面代表爱与和平的黄色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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