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水生思索片刻,眼中划过一丝精光,他好奇又不解地看着吴蔚,说道:“妹子,这些生财的法子你是怎么想到的呢?” 吴蔚闻言只是笑笑,感慨地回道:“这哪里是什么复杂的办法,只不过是一般人家就算是想到了也没有能力去实现的路子罢了。” 对此吴蔚深有感触,在这个小农经济的时代,绝大多数家庭的经济来源都在土里,农作物的价格低廉,光靠一双手根本不可能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自己和绣娘就曾过过好长一段时间担惊受怕的日子,那个时候她们的小家丝毫不具备抵抗意外的能力,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在温饱上打转,治个痛经都是奢侈。 吴蔚不禁想着:同样都是普通人,还是蓝星好。 “二姐,二姐夫,这是你们张家关系到下一代,甚至未来数十年的大事,到底要如何抉择还得你们自己决定。我呢,也只能是提提建议,出出主意,我出的主意到底能不能赚到钱,未来孩子能不能考上秀才,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张水生点了点头,说道:“晚上我和爹娘再商量一下,妹子这次来就在这住一阵子吧,正好你二姐月份越来越大了,也需要个娘家人帮帮忙。” 听到张水生这么说,柳二娘子忍不住叹了一声,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到底自己这是头一胎,从有身孕到现在就过年回门的时候见过娘亲一面。人家别人的娘家不说帮衬一把,至少也提些东西来串串门,给自家女儿撑撑脸面。到了她这儿,连句问候都不曾听到。 多亏了自己还有绣娘这个妹妹,吴蔚也算自己的半个娘家人,要不然呐…… 吴蔚问绣娘:“绣娘,你的意思呢?” 绣娘点了点头,说道:“眼下农忙,老夫人一个人又要干活又要送饭,是忙不过来的,我愿意留下照顾二姐到孩子足月。” 吴蔚说道:“那好,我也有件事想请二姐夫帮帮忙。”吴蔚将包着的银子卸下,放到炕桌上,说道:“二姐夫,这是二十五两银子,其中的十两我和绣娘打算在张家村建个房子,就东西两间,带一个地窖就好,离二姐夫家近一些的,院子里或者附近能有口水井是最好的。剩下的用来买地,买农具,种子,麻烦二姐夫帮忙操持。地里的活儿二姐夫可以找个帮工替你,工钱我和绣娘出。” “地里的农活不用你们操心,有我爹呢,再请街坊邻居帮衬一把也就是了。明日我先去和村长把这件事定下来,然后去一趟小槐村,把绣娘的户籍迁到张家村。” 柳二娘子接过话头,欢喜地说道:“建房子的事儿你们俩别担心,公爹和你二姐夫这些年给乡亲们出了不少力,但凡谁家有个婚丧嫁娶,杀猪宰羊的活儿他们爷俩准到,自家妹子乔迁修房子这么大的事儿,一定不会缺人手的,保准儿把你们俩的新房修得又宽敞又结实!” 张水生点头道:“你二姐说的对,到时候我叫上几个干活的好手,算上打地窖和两间屋子,只要材料备全了,十天八天的就能建好,我再给你找两个不拖工期的好木匠,把全套的家具都给你们打出来。” 柳二娘子补充道:“择个吉日把大梁按上去,要操办的热热闹闹的,放鞭,敲鼓,好好摆上几桌,给新房子冲冲人气儿,今后的日子定能红红火火的!” 听着自家二姐和二姐夫的话,绣娘的眼眸亮晶晶的,蔚蔚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在张家村建房子,是不是说明……她打算留下来了?
第67章 一场哑谜 当天夜里, 吴蔚,绣娘,柳二娘子三人并排躺在西屋的炕上, 柳二娘子的肚子已经显怀明显, 每天夜里都要起夜个一两次,绣娘就睡在中间, 每次二姐醒了她便点灯搀扶着柳二娘子去如厕。 忙活到后半夜, 三人都来了精神,开始规划未来的事情。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绣娘的新家要用什么材料, 建多大的屋子和院子, 院墙要修多高, 家里都要打些什么家具,漆什么颜色养眼还亮堂。 吴蔚偶尔也加入话题, 但更多的还是枕着胳膊,面带笑容地听着姐妹二人讨论。 柳二娘子和绣娘仿佛一夜回到了儿时,叽叽喳喳有着说不完的话。 她们回忆着从前在柳家清苦的日子, 展望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其实自从绣娘开始接针线活之后,柳家并不缺钱, 柳翠翠的儿子虎哥儿就每天都有肉吃,只是她们两姐妹的生活依旧清苦罢了。 从前绣娘的眼界浅,心眼实, 柳二娘子嫁出去后其实也明里暗里提醒过绣娘很多次,奈何绣娘没领悟。 如今绣娘和吴蔚在一起生活这么久, 开了眼界, 长了见识,吴蔚还特意带她到成衣铺去了几次, 一一问价钱,当绣娘看着那些做工和绣样远不及自己的成衣,尚且能卖一二百文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虽然好生失落了一阵子,但绣娘是打心底里感激吴蔚的。 绣娘曾在心里默默算过一笔账:即便成衣的收购价和卖价有差异,这些年她给那个家赚的银子少说也有个百八十两,那可是没日没夜做了五六年才攒下的银子! 明白了真相的绣娘并未心生怨怼,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大姐虽然泼辣跋扈,却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这些银子足够给母亲颐养天年,绣娘也就放心了。 “绣娘,要不……等房子建好,让你二姐夫帮忙物色物色,给你说门亲事?实在不行你也学着大姐,招个上门女婿。反正咱有房又有地了,你那些银子……良田也就能买三四亩,旱田能买个五六亩,一个壮汉绰绰有余,何必找佃农来分一些呢?按照这两年的年景儿,一亩地能出两石粮食,纳了税银,再分给佃农,剩下的粮食也就够你和蔚蔚吃的,卖钱是别想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看似安静的卧房里,因柳二娘子的一句话掀起阵阵波澜。 绣娘和吴蔚各怀心思沉默着,柳二娘子也暂且歇住,没再言语。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柳二娘子正在心中掂量,自己要不要也把给吴蔚说亲的事情揽下来,毕竟都是姐妹,自己这个当二姐的也不好厚此薄彼不是? 再说吴蔚的年纪也不小了,生得如花似玉,不说个人家不可惜吗? 可转念一想,柳二娘子又有些心里没底,她听张水生和自家公爹说,吴蔚的背景不简单,再有就是吴蔚仵作的身份“名扬在外”好人家谁愿意找个仵作当妻子啊?可家世不好的定然也是配不上吴蔚的。 思来想去柳二娘子终究是没敢开这个口。 怀揣着对吴蔚的歉意,柳二娘子决定暂且不要提及这件事,给绣娘说人家的事儿也私下再说,若是不小心伤了吴蔚的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柳二娘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吴蔚却睁着眼睛看着黑峻峻的屋顶,一言不发。 绣娘同样难眠,她以为吴蔚和自家二姐都睡了,也没有再出声。 就这样,次日清晨绣娘和吴蔚双双瞪着一双熬夜的眼,唯独柳二娘子,没了张水生的呼噜声打扰,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而柳二娘子昨夜的话,就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扎在了吴蔚的心里,也刺到了绣娘的心上。 …… 张水生带着午饭和从自家老娘那挪来的一贯铜板出门去了。 这是张水生故意为之,这一贯钱是“孝敬”小槐村村长的,之所以特意换成铜板,是张水生担心用银子漏了富,被人拿捏住。 为了让绣娘和吴蔚早点在张家村安家,张家父子决定分头行动,由张老爹出面去找张家村的村长商量,张老爹和村长是同辈人,族谱往上翻几页都是一个祖宗,好说话。 西屋里,吴蔚靠在被褥上没什么精神,绣娘和柳二娘子正在做针线活,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些小鞋子,小衣裳之类的。 柳二娘子笑道:“三娘,我就等你来呢!在娘家的时候家里有你,嫁过来以后都是婆婆做的,我这手艺也就能给你二姐夫的衣服上打几个补丁了,这些小衣裳,小鞋子最是个巧活儿,我可不成。” 绣娘抿嘴一笑,说道:“二姐都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就做了虎头帽,虎头鞋,要是个姑娘怎么办?” “没断奶的小孩子分什么男女?就是生了女儿也穿得。我倒是希望是个女儿了,这样也好缓一缓,多攒些银子不是?我看你二姐夫是把蔚蔚说的话听入心了,要是真生了儿子,待到孩子四五岁必定会请开蒙先生,我这心里啊,是真没底啊。” 绣娘手上的针线活不停,柔声宽慰道:“先生个儿子也好,二姐夫家一脉单传,生了儿子,婶子也就不念叨了,到时候再生女儿也是一样的。” “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自从我有了身子,婆婆对我呵护备至,我也不想落了她的心愿。” 话音落,躺在一旁的吴蔚突然说道:“生女儿有什么好,早晚都得嫁人,是个女的就都得嫁人,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哼!”吴蔚冷哼一声,扭转身子侧躺,面朝墙壁只留了一个后背给姐妹二人。 柳家姐妹均是一怔,不明白吴蔚好端端的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特别是柳二娘子,她印象中的吴蔚绝不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于是便低声问道:“三娘,蔚蔚是不是不舒服啊?” 绣娘的手一抖,一针扎到了自己的手指上,殷红的血珠一下子便渗了出来,绣娘却并未表现,趁着柳二娘子不注意将指尖的血珠擦了去。 自打针线活成手以来,绣娘从未犯过这般低级的错误,可她却忍不住勾起嘴角,心里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悄然溢出甜蜜滋味。 绣娘努力地抿着嘴,才没让柳二娘子看出端倪,只听绣娘低声说道:“大概是昨夜没睡好,说梦话了。” 柳二娘子看了吴蔚一眼,见对方抱着胳膊背对着她们一动不动,想着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柳二娘子低声道:“这读过书的人……说梦话都不一样哦?能把梦话说成串儿……” 绣娘终于有理由绽放出笑容,她的眼眸里浮光涌动,面颊粉红,说道:“看来这读书人的话也不全对,那道观里的坤道,寺庙里的尼姑,哪一个不是女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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