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知县的官服是绿色的,胸口处绣了一只鸂鶒,吴蔚摸着胸口的补子,说道:“这绣功和你比可差远了。” 柳翠微笑道:“你这身……我可不敢乱动,就是这补子上的紫线,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 “嗯,我喜欢这只紫鸳鸯。” 柳翠微一边给吴蔚系扣子,边又轻声嘱咐道:“你如今的位置,虽然没有在王府时的官衔高,可也不是从前那般只是挂了一个虚职。从今以后,这一县百姓的温饱,兴衰,可就暂时交到你的手上了,凡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争取做个好官,可不能像张宽那样!” “你放心吧,收受贿赂,草菅人命的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嗯,我信你。除了东方大人,我还没听说过第二个女子入朝为官例子,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昨儿迎你的那些乡绅,看着和蔼,说不定暗地里憋着什么坏主意呢,这世道……本就对女子存着诸多苛责,如今突然来了一位女知县,无论是衙门里,还是外头,肯定有许多人不服,等着看你的笑话,除了将你的饮食起居料理好,我帮不了你什么,凡事多留一个心眼儿,千万小心。” “我知道,你放心。” 柳翠微又取来了冠帽,踮起脚尖来戴到了吴蔚的头上,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戴的是否端正,又说道:“你新官上任,县里的名族,耆老,乡绅,还有军营里的那些,定会轮着番的宴请你,不能都推了,也不能都去,千万别落了单,让‘万事如意’他们随时跟着你,银碗筷要随身带着。” “放心吧三娘,没你说的那么恐怖,我带着柳万和柳如,剩下的两个留在家里照应着。” “家里能有什么事儿?你还是把四个都带在身边吧,我也好放心些。” “把他们都带走了,你是放心了,我可不放心!再说我区区一个知县,芝麻绿豆的官儿,出门带四个侍卫?这未免也太不亲民了,再说了……衙门离家又不远,真有什么事儿我站在衙门后堂大喊一声这边都能听见,还是留两个在你身边,我才好专心办公。” “好吧,那就听你的。” 说话间吴蔚已经穿好了鞋子,是一双厚底儿的皂靴,最后由柳翠微亲手为吴蔚系上了腰带,这一身的行头就算齐活了。 吴蔚的身形修长匀称,穿上这身官服后,更显英姿,柳翠微笑着朝吴蔚款款行了一礼,打趣道:“小女子柳氏,见过大人。” 吴蔚笑着拥住了柳翠微,“吧唧”一声在柳翠微的脸颊落下一吻,二人一同出了房门。 “万事如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柳万和柳如一人捧着吴蔚的官印,一人端着吴蔚的佩剑,自觉跟在了吴蔚的身后。 柳翠微将吴蔚送到了门口,目送吴蔚带着柳万和柳如进了衙门,转身回去了。 她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家中的下人要一一见过,定下规矩,分配任务给他们,还要简单熟悉一下宅子,并亲自将吴蔚的书房整理好。 而且柳翠微料定,今日定然会有人登门拜访,如今自家蔚蔚是这清庐县内的军政掌权人,不管是出自何种目的,送礼,拜访的人肯定是不会少的。 只是这会儿还不到时辰罢了。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柳翠微早已做好准备,定要将家中的一切事物都料理好,不让吴蔚有任何后顾之忧。 …… 吴蔚抵达县衙后,师爷,捕头,刀头,以及全部的衙役已经在大堂内等着了。 在上任之前,吴蔚专门了解了一下府衙的权责结构,师爷相当于文书和秘书的结合,虽然没有实权,但许多时候知县不方便说的话,都是借由师爷的嘴巴传达的,是个很重要的存在。 捕头才是整个县衙内,除了知县外权力最大的人,是所有衙役的统帅,就连知县也必须要和捕头打好关系,才能更好地调动县衙内的衙役们。 刀头的权限和职位都不如捕头高,但却可以算得上是整个衙门的“大杀器”,刀头一般由身手最高强的衙役担任,寻常的案件并不需要刀头的参与,对犯人的拘捕,监管的权利也是捕头才有的。 但刀头却拥有一项捕头所没有的权利,那就是对犯人的重创,击杀的权利。 简而言之,依照梁朝律例,由捕头带着衙役捉回来的犯罪嫌疑人必须是活的,即便遭到犯罪嫌疑人的激烈反抗,捕头也不能伤害对方的性命,否则也要遭到律例的处罚。 但是由刀头带着衙役去捉拿犯罪嫌疑人的话,则是死活不论。 是以,每一位知县在派刀头出任务的事情上,都是慎之又慎的,除非对方是朝廷的通缉犯,或是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犯罪证据,亦或是犯罪嫌疑人本身十分危险,一般不会派出刀头。 吴蔚特意多看了刀头几眼,对方果然是身材健硕,一脸凶相。 吴蔚将官印,调令和宜王赐的剑并排放在大案上,对堂下三人说道:“本官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还请三位尽心辅佐。” “是!”刀头和捕头异口同声地回了。 师爷则是拱手道:“大人请放心,吾等定然尽力。” 吴蔚点了点头,对师爷道:“是否有前任知县积压的卷宗,未处理完的案件?呈上来,优先处置。”
第329章 余氏杀夫 师爷似乎早有准备, 当即笑眯眯地应下,对一旁的捕头和刀头说道:“赵捕头,钱刀头, 劳烦二位陪老夫走一趟吧, 积压的卷宗不少,还得请二位出出力。” 虽然此时堂上还有许多衙役, 但赵捕头和钱刀头却没有推辞, 跟着师爷暂时离开了大堂。 吴蔚也并未将此举放在心上,转而扫视过堂下一众捕快,说道:“还请诸位自我介绍一番, 让我也让我认认人。就从你开始吧……”吴蔚抬手指向了站在最前面, 手持杀威棒的衙役说道。 对方闻言向前走了一步, 高声道:“回大人,小人名叫赵银, 清庐县老榆木村人氏,年十八!” “你也姓赵?可与赵捕头有宗亲?” “回大人,赵捕头是小人同胞的兄长。” “哦, 下一位……” 吴蔚一边听着,一边提笔在纸上写着些什么, 因为今日是县令第一次上堂,衙役来的特别齐,四班衙役全来了。 衙门一般有四班衙役, 一班六人,四班之中有一班是牢役, 顾名思义其工作地点是县衙大牢, 一般情况下这六人的牢役每两人一组,在牢房值当, 三组轮班。 剩下的三班衙役的人员配置则不会分的这么细,一般来说就是在衙门,坊市和执行抓捕任务这三个工作之间轮换着来。 说来也是巧了,吴蔚在牢役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当初张宽出任清庐县令时的牢役,吴蔚曾经被张宽下过大狱,这两名牢役收了柳翠微不少好处,倒是没怎么为难吴蔚。 对方二人显然也认出了吴蔚,或许他们连做梦都不曾想到:曾经的阶下囚,有朝一日竟能摇身一变,端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成了县太爷。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二人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笑容都比其他衙役谄媚许多。 …… 除了这两个熟悉面孔外,吴蔚再也没见到什么熟人了,她出任过一阵子清庐县衙的仵作,认识几个衙役,那些人都不在这四班衙役之中了。 吴蔚心头一动,想来是和县衙后院闻到的那股血腥味有关,而牢役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大抵是他们工作的地点离县衙较远的缘故。 二十四名衙役做完自我介绍后,李师爷带着捕头和刀头回来了,他们每人的手上都抱着厚厚一摞卷宗。 三人将卷宗放到知县大案上,向后退去,李师爷喘着粗气说道:“大人,近期的卷宗都在这儿了,请大人过目。” 吴蔚抬手拍了拍快摞成小山高的卷宗,问道:“怎么这么多?县衙的公务如此繁忙?” 师爷回道:“大人,这是自弘宣三年以来陆续积压的卷宗,大人一看便知。” 李师爷的话点到即止,吴蔚却说听懂了,弘宣三年泰州地区暴雨连绵,引发了洪水,前两任知县张宽就葬身在洪水中,清庐县衙也多处受损,之后朝廷迟迟没有派知县到清庐县来赴任,许是考虑到清庐县毗邻藩王封地的特殊性,在谨慎的挑选合适的人吧。一直到半年多以前,朝廷才正式任命了新的清庐知县,结果这位仁兄还没上任多久,就不幸归西了。 “我知道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师爷和赵捕头留下,其余人都去做各自的事情吧。” “是!” 众人散去后,吴蔚让李师爷和赵捕头自己搬了凳子,还让他们自己给自己弄点茶水,随后就一头扎进了如小山般的卷宗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吴蔚翻看了几卷,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工作方法有问题,便放下卷宗,抬头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急案,大事儿,需要立刻解决的?” 清庐县就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看似洪灾和时疫已经过去了,实则千疮百孔,无论是人力,物力,治安都一团糟,县内的财政和人力存在大量的亏空,就连修葺县衙的银子都是从别的县借来的,更别提那些鸡毛蒜皮来不及宣判的案件了。 比如:吴蔚在卷宗内看到了这样一桩案子,两家因灾后重新修建房屋而产生的纠纷,一看日期居然已经是八个月之前的了,估计现在人家连房子都建完了,可真真是明日黄花。 所以吴蔚决定转变一下工作方法,先从最近发生的紧急案件开始处理,再回头去处理旧案,免得把新鲜的拖成了旧的,又是一碗隔夜饭。 听到吴蔚这么问,李师爷明显有些意外,原本他还想看看新上任的这位女县太爷,被这些卷宗搅得焦头烂额的模样,没想到吴蔚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 李师爷看了赵捕头一眼,说道:“的确是有一件大案尚未做核准,此案是赵捕头经手的,还是请赵捕头来说吧。” 听到“核准”两个字吴蔚的神情也郑重了起来,示意赵捕头说说。 赵捕头起身回道:“回大人,这件案子是十日前发生的一桩命案,前老爷已经审理宣判完毕,判了斩监候,只差一步核准便可提交刑部了。卷宗……应该就压在最下面,大人可自行查阅。” 吴蔚一听他们将最新发生的案子压在最下面,心中便是一阵火起,不客气地说道:“请二位过来帮我找找。” 李师爷和赵捕头一左一右来到吴蔚身边,在小山般的卷宗里,找到了最近的那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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