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吴蔚而言, 既然已经决定了带着柳翠微回到蓝星,梁朝的事情她能放下的,一律都会放下, 可单单是这件事, 吴蔚无法无视。 纵观历史长河, 封建王朝的改朝换代是难免的,但那也是所有种花家人关起门来的家务事, 旁人休想染指这片大好河山! 吴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这一刻她的头脑突然变得异常的清明,那种久违的大脑飞速运转的感觉回来了,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吴蔚已经想了很多事情。 “环襄姑娘, 周爷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周环襄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了抽,抓住膝盖上盖着的薄毯,白皙的手背上, 青色的血管突起,苍白的脸颊上涌出了些许血色。 “义父他老人家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 在我们得知窃国者是当今皇帝的时候……义父就已经安排好了他的身后事。义父不准我浪费任何人力物力去营救他, 要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辅佐那个能拨乱反正的人,还天下百姓一个干净的朝堂, 一个太平的天下。” 说到此处,周环襄垂下了头,低声道:“我听义父的。” 吴蔚和柳翠微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一丝悲切。 周环襄的答案在吴蔚的意料之中,吴蔚的眼前不禁闪过了周老先生的身影,那个脊背永远挺直,精神矍铄,目光如鹰的老者。 周老先生是很少笑的,唯有看到梁朝旧物之时,表情才会变得柔和。 他是那样热爱自己的国家和同胞,炽热而又深沉的爱着。 吴蔚的鼻子一酸,一瞬间想到了许多。 “我明白了,周老先生高义,我也必当倾尽全力!周姑娘,证据现在何处?” “放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除了义父只有我知道在哪里。” “既然证据是安全的,那我的意见是暂时不要把它取回来,泰州城里并不安全。” “我意也是如此,吴姑娘,下一步我们该当如何?义父说,让我在东方大人和吴姑娘之间选择一人,之后的事情便由被选中的那个人做主了,环襄会全力配合。” 柳翠微主动说道:“蔚蔚,到了陪娘用饭的时辰了,我过去陪娘说说话。” 吴蔚看了柳翠微一眼,自己的心思竟又被柳翠微给料到了,便只能无奈地笑了笑,目送柳翠微离去。 的确有过那么一瞬间,吴蔚动过让柳翠微离开的念头,不过整个过程是非常短暂的,也不知道柳翠微是如何洞悉的。 就连并不看好柳翠微的周环襄,也不由得多看了柳翠微一眼。 待柳翠微彻底走远,周环襄由衷说道:“这位柳姑娘,倒是有颗玲珑心,难怪你会这么相信她。” “三娘并非想置身事外,而是想保护我们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这件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说不准哪一日这吴宅上下的人就都会朝廷的人抓去了,一一审问。即便三娘能扛得住言行逼供,也未必能做到滴水不漏。” 周环襄点头,表示赞同。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吧。我这宅子看似太平,却并不干净,今后姑娘也当小心些,不要被人看到了。” “我明白。” “在此之前,我想问姑娘一个问题,还望姑娘务必据实以告,这关系到我接下来计划的制定。”吴蔚一脸郑重地说道。 “好。” “还请姑娘告诉我,那个人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 故事很长,周环襄讲了大半个时辰才堪堪讲完,吴蔚除了适时提出几个问题外,没有发表任何观点。 谁能想到呢? 从前的太子,当今的九五之尊,竟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行起了窃国之事。 不仅利用扶桑的死士,行排除异己,刺杀宗亲之事,还公然出卖梁朝的利益给扶桑,借机中饱私囊,积攒银钱笼络前朝的重臣,将军。 他明明已经是一国储君了,却听不得一丁点儿不和谐的声音,不惜铤而走险,冒着葬送家国社稷的风险,也要把不看好自己的人全部铲除,人为制造出一种太子乃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的虚假繁荣来。 这种人,吴蔚是理解不了的。 但这种人再任何时候都会存在,虽然用“沽名钓誉”四个字不能尽括,多少也能点出些许本质了。 …… 从周环襄的叙述中,吴蔚听得出来,扶桑接触高律,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布置,谋划。 扶桑给高律提供的便利,无异于饮鸩止渴,等高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能回头了。 这又怪谁呢? 吴蔚将一杯温水递到周环襄的手上,说道:“润润喉吧,你的身体还虚着。” “谢谢。”周环襄双手捧着杯子,并不着急喝,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吴蔚,问道:“姑娘想知道的,我已经悉数告知,敢问姑娘,下一步该当如何?” 吴蔚没有再把皮球踢回给周环襄,试探她,或者周老先生的意愿,而是如实答道:“一国之君如此,德行已失,体统无存,高律早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背弃了自己的国家,可惜先帝未察此事,若是先帝有知……我想这太子之位也该换人了。” 周环襄的眼前一亮,问道:“姑娘是想推翻高律?” “是,也不是。我觉得高律不配做梁朝的皇帝,他对不起梁朝的历代君王,也对不起这天下百姓。但周姑娘所言这‘推翻’二字,于我而言实在是太过沉重,一是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做这件事,二是,我也没有这个名分。若是姑娘信得过,我心中倒是有个人选。” “你是说宜王?” “没错,宜王作为先帝的二皇子,无论是血统上,还是身份上,更能被天下的百姓所接受。先帝膝下唯有太子与四皇子两位嫡出的皇子,四皇子已经殁了几年了,那么除了高律……最符合礼法的继承人就是宜王高衡,当然了,还有当今的太子。不过这并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是起兵另立炉灶,还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逼迫高律下台,传位给太子,是他们那些大人物应该做的决定。周老爷子的初衷,只是希望梁朝太平,拒扶桑于国门之外,换天下一个正统。问题既然出在高律的身上,我们去解决问题就是了。” “据我所知,这位宜王对姑娘所做之事,堪称无情了。姑娘为何还中意宜王?我们有这份证据在手,还有平燕王老千岁的支持,当今皇嗣众多,姑娘何不再考察一二?” 吴蔚摇了摇头,答道:“宜王如何对我,也不过是私情而已。我岂能因私废公?再者,时间紧迫,朝廷的人不会给我们接洽其他藩王的机会,就算是我们找到了机会,又怎知其他藩王是何心思?会不会直接绑了我们送到京城去?若是姑娘没有选择我,而是选择将此事托付给东方瑞,我想她也一定会选择与宜王合作。我在泰州也生活了几年,宜王对泰州的治理我看在眼中,宜王对扶桑的态度,姑娘也是知道的。哪怕宜王并非雄韬武略的盛世明君,以他的能力和胸怀,做一位合格的守成之君,能力还是足够的。梁朝四海一统,各地太平,是再好不过的局面了。我想,天下百姓要的,也不过是将这份稳定维持下去罢了。姑娘可曾听过这样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相信,这份证据一出,高律的正统身份定然会崩塌,宜王高律就是与太子并驾齐驱的新君人选,正所谓‘名正则言顺’,若想在变中求稳,想少流些血,唯有牢牢抓住礼法才行。” 听完吴蔚的这番话,周环襄竟落下泪来,许久才平复了情绪,对吴蔚说道:“吴姑娘,义父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的这番话……义父他老人家也曾说过类似的。” 吴蔚又是一阵感慨,问道:“你适才说,平燕王老千岁对此是支持的,可我听说……平燕王老千岁不是病重了吗?” “平燕王老千岁与义父密谈之后,就对外宣称病重,养在京畿了。东方大人和平佳县主如今也在平燕王府好好的。平燕王老千岁之所以如此,是为了让平佳县主和东方大人主动回归平燕王府,王爷也好将她们二人好好保护起来。这个主意还是我义父提出的,我义父听说了东方大人打算到京城就义赴死的事情,心中很是惋惜,义父觉得以东方大人在民间的威望,完全可以戴罪立功,做出更多利国利民的政绩来,而不是一时意气,为了区区一个赌约就到京城去赴死。需知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而不是死于一时意气。” 周环襄深深地看了吴蔚一眼,说道:“所以,在两个候选人中,义父更属意吴姑娘,接手这份足以震荡乾坤的证据。”
第297章 海州失守 听到周老先生如此评价, 吴蔚沉默良久,方开口道:“周老先生抬爱了,我不过是比世人多了几分厚脸皮罢了。东方瑞信奉的是‘竹可焚不可毁其节, 玉可碎不可改其白。’而我……大概更相信‘好死不如赖活着’吧。” 周环襄正在感叹吴蔚对东方瑞的评价之壮烈精准, 就听到了她后半句对自己的评价,当即有些哭笑不得。 “吴姑娘真的是我见过的, 最别树一帜的人。” “我说的是真心话, 扪心自问,我觉得在这件事儿上,东方瑞是比我更加值得托付的人。我虽然不如东方瑞, 也愿竭尽全力。” …… 随后, 吴蔚和周环襄在书房内商讨了接下来的计划, 吴蔚提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所有可用力量,并在舆论上制造先机。 这一点二人达成了共识, 眼下最关键的就是想办法面见宜王,将一切告知对方,并得到对方的答复。 说一千道一万, 吴蔚也好,周老先生也罢, 不过都是局外人而已,事情能不能朝着他们想象的方向发展,还要看真正有资格入局的人, 究竟是什么态度。 就算吴蔚和周环襄把计划制定得再怎么完善,宜王若是没有问鼎九五之心, 也是枉然。 “周姑娘, 宜王府现在是什么情况?依照律例,太后薨逝各路藩王都应进京奔丧才是, 可消息传入泰州已经有些日子了,宜王府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 “义父虽然没有把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告诉宜王,但他也侧面提醒了宜王殿下,此时不宜进京,宜王殿下闭门称病,并派了心腹前往京城,叩请高律,由宜王世子代为吊唁,守灵。” 吴蔚这才想起,年初的时候宜王世子的确是进京了,虽然当初宜王世子走的很隐秘,但消息还是在泰州城内传开了,说是宜王世子与太子年纪相仿,被高律钦点了太子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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