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也看了吴蔚一眼,并未言语。 柳翠微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大概是想明白了些什么。 李大姐不解地追问道:“怎么就地利了?这泰州城是大,可咱们在这儿连个好邻居都还没交下,怎么能算是地利呢?” 吴蔚勾起嘴角,扫了三个丫头一眼,说道:“你们三个也要认真听啊,二丫……你别光顾着吃。” “哦,知道啦!”二丫吃的嘴巴一周都是油渍,大人们都纷纷撂筷了,剩下的排骨和肉肉可就都是她们姐妹三个的了! 见三人打起了精神,吴蔚才继续说道:“朝廷管辖的地方,地方长官都是轮值的,三年一任,最多连任两次,任期满了就会调走。所以那些地方长官多少都要为政绩着想,出了时疫他们的第一反应定然是控制,切断时疫的蔓延,把影响降到最低,哪怕是会死一些百姓。只要死的人不多,就没必要惊动朝廷,他们的政绩就能保住。所以手段嘛……当然会严酷一些了。可泰州就不同了,这里是宜王殿下的封地,若是不出意外,宜王殿下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这里,宜王殿下的子孙后代,也都会生活在这里。泰州府的兴衰与宜王府的兴衰相系,泰州的百姓,则是宜王殿下的基本盘,是他切实的子民。所以……宜王殿下自然会竭尽全力治理时疫,救治百姓,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亲自出现在城外了,这算不算地利?” 众人齐齐点头。 吴蔚继续说道:“除了地利,人和,我们还占着天时。天越来越冷,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寒冷的天气并不是一个有利的传播条件。天时地利人和,泰州府的百姓们三者皆占,我相信一定能战胜这次时疫!”只要别拖到开春就好,吴蔚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蔚蔚啊,什么叫传播?你说的话,我怎么又听不懂了?” 吴蔚便又将适才和宜王说的那个“粪堆”的比喻讲了一遍,激动得李大姐一拍大腿,说道:“照你这么说,时疫就是一种看不见闻不到的毒气?!” “对。” “那这个毒气怕冷,是不是?” 吴蔚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时疫怕不怕冷吴蔚不知道,但寒冷的环境,不利于绝大多数的细菌病毒传播倒是真的。 李大姐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原本都放下了筷子,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 柳翠微举一反三地问道:“所以,你才让我们戴上泡过酒精的面巾,是为了挡住时疫的毒气,对吗?” 吴蔚眼前一亮,赞道:“三娘蕙质兰心,就是这个意思!” 李大姐忙嘱咐道:“从明日开始,你们三个只要出门,就把酒精面巾戴起来,知道了吗?” 三个丫头齐声说:“知道了。” …… 吴蔚今日累坏了,吃完了饭到盥洗室简单冲了个澡,躺到炕上就睡着了,头发还是柳翠微守在炕边,一点点给她擦干的。 吴蔚和柳翠微这屋是整个院子里最大的房间,屋内有一个很大的火炕,再睡上李大姐一家也够。 李大姐不顾柳翠微的劝阻,领着三个女儿都洗了澡才睡到吴蔚和柳翠微的床上。 ……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众人依旧在后院支了桌子用过早餐,齐齐戴上面巾来到了宅门口。 张水生套好马车正等着呢,看到几人这般模样吓了一跳,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二姐夫,上了马车再说。”吴蔚跳上车辕,和张水生一起赶车,其余人则进了车厢。 先把张水生和吴蔚送到榨油坊,剩下的人再乘马车到成衣铺去,路上吴蔚把时疫的事情说了,并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了一副特意准备的面巾让张水生戴上。 张水生也吃惊不小,一路沉默着。 吴蔚说道:“二姐夫,你整日接触外人,每日回家的第一件事,必须要做好消杀,前院住的都是老人和孩子,柱子和妞妞还小,二姐尚在月子中,体虚,容不得一丁点儿马虎!” 张水生郑重地点了点头,米庄和榨油坊离家不远,说这话的功夫就到了,吴蔚拿着其中一份酒精和面巾跳下了马车,李大姐和小梅坐上了驾驶马车的位置。 柳翠微掀开车窗,嘱咐道:“记得按时吃饭,中午要是客不多,你和二姐夫也可以到成衣铺去吃。” 吴蔚点了点头,说道:“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一会儿我打发一个伙计回去,告诉家里人从今日起不用再往两个店里送饭了,还是待在家里安全些,我和二姐夫中午过去吃。” “嗯,好。” “三娘,木匣里的面巾,你每隔两个时辰就让她们换一副,我算着数量,够用的。” “知道了,换下来的面巾怎么办,丢了吗?” 吴蔚想了想,说道:“你让她们在面巾上绣上自己的名字,或者专属的图案,用完的面巾经过蒸煮消毒后还能循环使用,咱们家的细纱布也不多了,支撑不了这么多人用一次就丢。” “嗯,那我走了?” “去吧,中午见。” 柳翠微放下车窗,李大姐和小梅驾着马车走了。
第254章 一笔订单 戴面巾这件事还给吴柳记米庄和吴柳记成衣铺造成了一些影响, 米庄倒还是好的,毕竟卖的东西是百姓日常生活的刚需,即便伙计们打扮的比较奇怪, 客人们最多问几句, 该买的还是要买。 吴蔚给两个铺子统一了口径:只对外说,过些日子他们自然会知晓缘由, 旁的一概不说。 但是所有的伙计, 包括老板都戴面巾的行为,给吴柳记成衣铺造成的影响很大,在铺面的装潢上, 张尺和栓子花了大心思, 内饰奢华典雅, 外观大气古典,是一整条街里最亮眼的铺面。所有在铺子前面那条街走过路过的人, 就没有不停下特意看一眼的,这也是吴蔚的主意,因为吴柳记成衣铺面对的是泰州城内的富贵群体, 自然要有一个奢华的铺面,才能满足客人们最开始的虚荣心。 可偏偏这么好的铺子, 所有人的脸上都戴着纯白色的面巾,一股说不出的违和和诡异,让人望而却步。 即便有不在意这些的, 进了成衣铺,也被令人咂舌的价格劝退了。 对此, 柳翠微虽然没说什么, 嘴角却悄悄起了一排水泡,柳翠微嘴硬说是整日戴着面罩捂的, 但是李大姐私下里来找过吴蔚,她对吴蔚说:成衣铺开张十多天了,一件成衣都没卖出去,别说是三娘了,就是店里面这些个绣娘,伙计都跟着生了一股火。 李大姐还劝吴蔚说:“虽然时疫很可怕,但是穷更可怕,知道你们家底儿厚,可也禁不住你这么折腾啊,蔚蔚啊,手紧一点儿吧。” 一天中午到成衣铺吃完了饭,吴蔚给成衣铺所有人开了一个小会,吴蔚说道:“咱们的成衣铺,在开设之初,我的定位就不是城里的普通百姓。眼下两场天灾刚过,城外又出了时疫,即便上面暂时没有公开这件事,但我想泰州城里该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了。这些能提前知道消息的人,许多都是我们成衣铺的精准客户,也就是咱们泰州城里的权贵和富商们。趋利避害,规避风险是人的天性,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都会缩减开销,把银子牢牢攥在手里,应对之后要发生的状况才是上策。成衣不是油米,无论家里多穷,外面多紧张也必须得买,有钱人的家里是不会缺衣裳的,暂时不买新衣裳也能过活,但是他们不会永远都不买新衣裳,入冬之后总是要添置些新衣裳的,过年也是要添置新衣裳的,以咱们成衣铺里衣裳的价格,卖出去十件就够铺子一年的开销了,大家不要着急。我在此和大家保证,只要咱们成衣铺没关门歇业,只要大家用心做活,就绝对不会辞退诸位!” 吴蔚的话犹如一剂定心丸,除了李大姐目露担忧地打量着吴蔚和柳翠微之外,其余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毕竟外面的世道这么乱……能找到这样一份体面营生不容易。 吴蔚让张水生先回去了,自己则拉着柳翠微进了内堂,拿出特意绕路去买的药膏,亲手上在了柳翠微嘴角的一串水泡上。 吴蔚目露怜惜,却笑着打趣道:“就算是这成衣铺的买卖折了,咱们的铺子和货还在,慢慢变卖也赔不了多少银子,还值当我家三娘急成这样?” 柳翠微的俏脸一红,低声辩解道:“我没有……是那酒精面巾把我闷的。” “别人怎么没闷出水泡来,哦……原是我家三娘细皮嫩肉所致?” 柳翠微的贝齿划过下唇,抄起秀拳打在了吴蔚的肩头,那力气却是绵绵的,说是捶背都轻。 柳翠微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索性也不瞒着吴蔚了,悠悠说道:“家里处处都要花银子,买的那些应急的东西,又去了咱们大半的家底儿,从前还有米庄撑着,我多少还放心些。可如今开了这个成衣铺,每月光是月例银子就把米庄赚的银子搭进去了大半,咱们一大家子人还要吃喝过活呢,长此以往……总要坐吃山空,我能不上火吗?”柳翠微原想着开了这个成衣铺,家里进财的口子便又多了一个,凭借着自己的绣工,衣服难道还会卖不出去吗? 谁成想,这成衣铺开门数日,居然连一套成衣都没卖出去,反而要用从米庄赚来的银子倒贴成衣铺! 柳翠微的一腔热血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凉了一半儿,想到自己在成衣铺开张之前,还带着几个绣娘连夜赶制了些成衣出来,自己的脸上就止不住的发烧,还不知道人家背地里怎么笑话自己呢。 柳翠微低声道:“蔚蔚,要不然咱们把成衣的价格降一降吧,卖出去就行。” 吴蔚却否定了柳翠微的这个提议,说道:“我昨儿去开堂会,城里的成衣铺又倒了两家。如今外头艰难,寻常百姓哪一家不是捂紧了钱袋子过日子的?从前能买上几套成衣穿的殷实人家,现在也开始自己在家里做衣裳穿了,咱们要是走普通成衣的路线,只会更快歇业。我的定位应该是没有错的,目前泰州城里还没有和咱们走相同路线的成衣铺,我们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我本来想等到入冬过年的,不过你说的也对,咱们不能坐吃山空,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你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吴蔚笑的狡黠,道:“山人自有妙计。” 下午,吴蔚便骑着马出门了,她先带着令牌去了一趟宜王府,宜王这几日正在一边和朝廷周旋,一边积极囤积物资,他已经派出数路人马出去采买物资,准备对抗时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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