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的藩王在就藩时会得到朝廷的一笔安置银子,到了封地便要自给自足,同时每年还要给朝廷纳税,进贡,所以各地藩王为了养活封地的府兵,维系王府的运转,通常会派人经营一些产业。 其中不乏农庄,店铺,镖局,漕运等、燕王撤离所空出的铺子,宜王顺势接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怜的吴蔚到底还是吃了信息滞后的亏,要是她能早来一个月,这封信便不会落到旁人之手了。 …… 宜王是先帝的二皇子,乃是已薨逝的庶妃所生,是一位正值壮年的英武王爷。 在燕王改封后,宜王主动挑选了偏远的泰州作为自己的封地。 对于宜王的选择,新帝暗自欢喜,临行前给了宜王诸多赏赐,而宜王也火速就藩,接了圣旨的三日后便点齐兵马前往泰州了。 彼时,老燕王和高宁雪正在京城,老燕王年事已高不宜颠簸,只派了几个得力的主事来主持,宜王还出了不少力。 宜王听完掌柜的的叙述,笑骂道:“你这精明东西,既然是给小堂妹的信,你差个人给她送去不就是了?何必诓骗人家?” 掌柜的却一脸严肃,禀道:“那位姑娘说是十万火急之事,殿下初来泰州,万事还是小心为上,况且平燕王老千岁已非泰州之主,这十万火急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越过殿下的。” 闻言,宜王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让掌柜的退下了。 待厅中只剩下宜王一人,他才撕开了信封,随着信纸的翻动,宜王脸上轻松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异和严肃。 看完吴蔚书信的最后一个字,宜王豁然起身,风风火火走了出了。 宜王所到之处,一片叩拜请安之声,走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来到一处清幽之地,也不再听到下人们的请安声,唯有枝头的鸟儿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叽喳不绝。 宜王推开一道圆门,踏进一间小院,驻足,环顾一周,径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叩响书房门。 “笃笃笃。” “请进。”屋内,传出一女子平静的声音。 宜王推门而入,绕过屏风,只见原本端坐在书案后的女子已起身侧步,立于书案一侧行了一个拱手礼,说道:“见过殿下。” “坐吧。”宜王说完,竟自己动手搬了一把椅子,放到书案对面。 宜王落座后,女子也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宜王抖了抖手中的信纸,说道:“有件有意思的事儿,你看看。” 女子摊开手掌,宜王将信悉数放上,看到信上的字迹,女子沉寂无波的眼眸里突然闪过一丝精光。 只扫了一眼,女子便说道:“写信的人我认识。”女子的声音平静,随着信纸的翻动,展现出了与宜王适才同样的肃穆之色。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很离奇?”宜王微笑,语气平和又随意,看来是与女子十分要好。 “虽然信中所言之事骇人听闻,但是我相信她一定是掌握了切实的证据,此事关系一县百姓的生存大计,不能坐视不理。” 宜王“啧”了一声,说道:“你这位朋友莫非是一位布衣神相?此等骇人之事,她是如何未卜先知的?若是这封信流传出去,她被人烧死也不为过的。” 女子轻笑一声,说道:“此人姓吴名蔚,就住在清庐县内张家村界的半山小院里,说起来……她也是明镜司的人。”女子的目光一黯,沉默了。 “既然如此,本王不若就派人把她请来,也好让你们见上一面?” 女子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是见她的时候,我劝你暂时也不要见她。这泰州虽距京城千里,却也不乏暗桩眼线,写信之人是个特殊的,清庐知县一早就想要她的命了,若是被张宽发现她与宜王也有交集,于你于她,都不是一件好事。” 宜王点了点头,宽慰道:“你放心,本王虽初来乍到,但这宜王府内也是铁板一块,你就安心在我这儿住着,便是朝廷钦差来了,也定不会搜到这里。” “多谢。”
第122章 片刻温情 从当铺出来, 吴蔚看了看天色决定在泰州城内留宿一宿,明日再直接前往清河县,再在清河县留宿一宿, 后天一早出发回家。 倒不是吴蔚不想日行千里, 而是丑丑已是一匹上了年岁的老马,经不起如此折腾。 虽然丑丑的体力有些跟不上, 但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 吴蔚发现了丑丑身上许多优点,比如认主,通人性, 还能记路。 吴蔚只要和丑丑说一句:“回家”她便能自己沿着驿道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 …… 吴蔚找了一家馆子, 点了两道泰州特色菜式, 美美饱餐了一顿,之后找了家客栈投宿, 给了店小二五个铜板,请他给丑丑准备些草料谷槺,再喂她喝些水。 吴蔚则步行出了客栈, 相比于清庐县,泰州城内更加符合吴蔚作为一个现代人对古代城池的一些想象和认知, 说句真心话:清庐县实在是太破了,实在是缺了些古韵和气魄。 吴蔚逛了几家铺子,买了些清庐县内很少见的东西, 比如胭脂,香粉, 还有头油膏打算送给绣娘。 逛到华灯初上时, 街上行人仍不见少,吴蔚却有些乏了, 回了客栈。 翌日,天未亮吴蔚便穿戴整齐,问店小二要了一碗两文钱的杂粮粥,就着自己带来的馒头酱菜吃了一顿早餐,骑着丑丑出发了。 泰州与清河县之间还夹了一个清庐县,路程更远,吴蔚抵达清河县时天已经快黑了,找间客栈住下,又拿了十文钱请店小二帮忙跑腿,给张成送去拜帖约好明日张成下衙后相见。 次日清晨,吴蔚办理好了迁令的延期也差不多到了张成下衙的时辰,来到约定的茶楼,张成已经等在里面了。 见到吴蔚,张成很开心,半年多的官场生活,让张成的气质沉稳了许多,也让他更寂寞了。 吴蔚来到雅室,朝张成拱手行了一礼:“张兄,别来无恙?” 张成捏了捏才蓄起,尚不甚浓密的胡须,笑道:“有劳吴姑娘关心了,我一切都好,姑娘如何?” “我还行,老样子。”吴蔚打量了张成几眼,问道:“你的气色好像不太好啊,是身体不舒服吗?” 闻言,张成长叹一声,现出愁容来。 “吴姑娘有所不知,我虽然只入了官场不到半年,却也体会到什么是‘宦海沉浮’了,难呐。” 吴蔚一听,不由得笑出了声音,如此蹉跎之言于张成嘴里说出来本就稀奇,再加上他喜感的表情,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张成也陪着吴蔚苦笑了一阵,才继续说道:“从前举得难的是跨过那道龙门,好不容易过去了,才知道跨过那道龙门其实才是最简单的。” “此话怎讲?”吴蔚问道。 “每年州府都会下来官员对本州府的知县进行考核,我从上届知县手中接过来的本就是个烂摊子……,兢兢业业做了半年,不敢有半日懈怠却收效甚微。” “为什么会这样呢?” 张成也没把吴蔚当外人,毫无顾虑地倾倒起自己肚子里的苦水,继续说道:“县令看似一县之长,可不少政令落实下去,反而要看本地乡绅耆老的脸色。耆老把持着宗族大事,乡绅掌控着县内的商户人脉,那些多姓氏合居的村子呢,又握在村长和里正的手里。怪只怪我性情疏狂,上任之后只一心想着造福百姓,做出一番政绩来,疏于与这些人走动,他们便觉得我是个不晓事的,起初还能做当令行禁止,等到这帮人打探清楚我的底细以后,便再也不把我当回事了,政令出了衙门犹如一张废纸。府衙内的吏目们,都是本地人士,关系犹如树根错综复杂,我这边有什么消息,用不了半日就能传到那些人的耳中。如此也便罢了,前些日子州府派人下县考核,我又被这些人狠狠摆了一道,年度考核只得了一个‘平’,这个官儿,我怕是会越做越小,越走越远,浮浮沉沉,不知归于何处了。” 吴蔚听完,心中亦是愕然,好在她在蓝星积累了一些历史知识,明白“皇命不下县”的道理,自古以来每个县城的实际控制人都不是知县,而是当地的一些豪绅,族老们。 不要小看了这群人,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通过联姻,科举,捐官,等等手段,经过几代人的积累,总会做到朝中有人脉,掌控本地的威望。 张成虽然家境殷实,到底只是农户子弟出身,上无父母萌荫,身边也没有兄弟帮衬,朝中更是无人。 上面没有人给张成撑着,年度考核时即便是政绩斐然,也未必能拿到“上佳”的评价,更何况中间还有人使绊子呢? 若是张成三年期满政绩都是“平”或者更差,那他也只能越混越差,清河县虽然离京城很远,还算是风调雨顺,安治太平,比清河县差的穷乡僻壤多了去了。 吴蔚沉默了,她并不知道张成的治理能力如何,但他绝对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官,知县的俸禄加上张家的底子,足够让他生活得不错,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才上任半年不到,就被人挤兑得快要干不下去了。 吴蔚不禁说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这十个字,大概就是封建王朝绝大多数时期,官场最真实的缩影了。 张成身躯一阵,看向吴蔚的目光满是拜服,赞道:“吴姑娘,真乃神人也,这句话……怕是要等到我垂垂暮年才能参悟明白的,被吴姑娘一句话给点破了。” 张成锤了茶桌一下,愤愤道:“真不如到书院去做个先生。” …… 二人说了半晌,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吴蔚给二人分别倒了一杯,拿起一块茶果吃了,又饮下茶水,说道:“张兄稍安勿躁,此刻就说这些,为时过早了。” “钝刀子割肉罢了。” “确实,以张兄目前的情况,上无萌荫,下受钳制,的确很难有所作为,不过若是张兄能立下旷世之功,平步青云也未为不可。” “功绩何来?” 吴蔚清了清嗓子,将秋天可能会欠收的事情说了,并表示已经在清河县沿途取了样本,回去就请柳老夫人鉴定一下,不过去年清河县的雪也很少,只比清庐县多下了一场雪,有些地方因为没有积雪保护,都被冻得裂缝了,土壤的墒情受损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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