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苦了一辈子的脸上涌出淡淡的笑容,紧了紧被子,朝绣娘点了点头。 绣娘笑了,又看向吴蔚,问道:“蔚蔚,你冷不冷?” 柳二娘子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打趣道:“你看蔚蔚穿的,里三层外三层,多苗条的一个人,让你裹的和个粽子似的,还问人家冷不冷。赶明儿让你二姐夫寻几张好皮子给你们送来!” “二姐~。”绣娘的脸一红,嗔了柳二娘子一眼。 吴蔚笑道:“绣娘别担心,我不冷。倒是你,把手衣戴好了,围巾包好。” “嗯。” 张水生见所有人都准备好了,说了一声:“出发”便拉着牛车先下山去了。 除了一场初雪,一连数日都不曾下过雪了,地上的积雪早就升腾光了,山路也很好走。 路上,柳二娘子频频转头,看着绣娘不时笑着。 绣娘纳闷地问道:“二姐,你总看着我笑什么?” 柳二娘子羡慕又感慨地说道:“我不是笑你,我是觉得啊……我们家三娘和从前不一样了,连马都能骑的有模有样的,你二姐夫都不会骑马呢,整个张家村……骑驴的见过,骑马的可就你们家的独一份儿呢!” 绣娘听懂了柳二娘子话里的含义,无声地笑了,转头看向吴蔚,只见熟练地赶着牛车,嘴角勾起,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闲适来。 …… 一大家子人来到市集,柳二娘子提议由她和绣娘带着柳老夫人去买些细软,张水生和吴蔚去买年货。 卖肉的和卖布的是两条街,如此能节省些时间,这年底的市集人山人海,可不是那么好逛的。 两组人一拍即合,吴蔚和张水生背着竹筐往东,柳家两个姑娘搀扶着自家母亲往西。 柳二娘子笑道:“娘,你也好多年没赶年关集了吧?我记得从前在家当姑娘的时候,三娘在家看家,爹娘带着咱们一起赶集,那时候家里穷,只能买一点点肉,可也要全家都来,图个热闹。如今可好了,娘你最近气色也好了许多,腿脚都便利了。” 顶着热络的喧闹,柳二娘子伏在柳老夫人的耳畔半笑,半喊着说道。 柳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难得回道:“多亏了三娘和吴姑娘,请郎中来给我开方子,扎针灸,还每日熏艾灸,现在扔下拐杖也能走路了。” “是呢,三娘从小就是个孝顺懂事的,你看看从前她在家里的时候,咱们全家人的鞋底儿基本都是三娘纳的,穿着真是又合脚又舒服,再也没有更好的了。” 绣娘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问道:“二姐,咱们先去买什么?” “盐巴定是要买的,再两匹布回去,我们家柱子一日一个样,你从前给他做的那些个小衣裳,他现在勉强还能穿,估计到开春就穿不了了,我婆婆说不让孩子穿旧衣裳,让我买两匹布回去,一匹家里大人用,另外一匹专门给孩子留着做衣裳的。” “我知道前面就有个布庄,我也买两匹回去,给娘做两身新衣裳。” “你还买啊?你们家不是有好多匹布了吗?”柳二娘子有些诧异。 柳老夫人答道:“三娘家的布轻飘飘的,穿在身上总觉得不踏实。刮破了怪可惜的,还是给我做两身粗布的衣裳,穿着自在些。”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笑而不语,搀扶着老夫人往布庄的方向去了。 …… 另一边,张水生和吴蔚一人背了一筐的年货正往约定的地方走,吴蔚的竹筐里放了几个肘子,一整扇的排骨,还有两大块上好的五花肉。 张水生的筐里大差不差也是这些东西,不过多了几幅猪脚,羊肉倒是不用特意买了,年底张家村有养羊的人家宰羊,直接去买了就是。 张水生指了指街边的铺子,说道:“妹子,你上回和我说让我盘下来两间小铺子收租金,银子我准备的差不多了,你看看这两间如何?我打听过了,这两间铺子一个二月份到期,一个三月份到期,合适的话我想出了年过来问问。” 吴蔚驻足,抬眼望四周看去,越过铺子的屋檐向远处看去,四周都是山,这个市集处在一个洼地上。 “暂时还是不要了,若有多余的银子,不如买点粮食囤上。” 张水生大为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二姐夫的手里缺银子吗?” “是还有些,可是你也知道家里添丁了,再过两年等柱子把话说全了就给他请先生开蒙,到时候用钱的地方可就多了,光靠家里那几亩薄田可怎么够啊。” 吴蔚低声答道:“先皇驾崩,新皇定要颁布一些新政,明年是什么局势尚且不知,而且眼下全国举孝,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二姐夫你相信我,不如多买点粮食囤着,要是没地方放,可以放在山洞里,左边那间随便你放什么。等到夏天来了,咱们把冰块一卖,不会缺银子的。” 张水生皱着眉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决定听吴蔚的。 至于吴蔚让屯粮的事情,张水生倒是没太往心里去,他们家地窖里满满的,足够一家子吃到明年秋收了。 …… 张水生和吴蔚专程去了一趟回春堂,给老郎中送上年礼,吴蔚买了些常用的药材回来。 来到约定地点,吴蔚和张水生坐在板车上等了快一个时辰,母女三人才回来,除了四匹布和必要的盐巴,绣娘和柳二娘子还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就连柳老夫人的胳膊上都挂满了,吴蔚和张水生连忙迎了过去,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板车上摆好,柳二娘子笑道:“我可好久没出门了,今天算是买了个痛快!” 张水生笑了笑,没说话。 临近晌午,吴蔚提议到市集上的馆子吃一顿再回去,正值特殊时期,一家人挑了个门脸不大的小馆子,店内只摆了四桌,其中一桌有客人。 几人点了六道菜,一碗汤,一盆杂粮米饭,柳老夫人颇觉奢侈,却也只能入乡随俗。 回到张家村,张水生先把牛车卸到自家院里,又跳到了吴蔚的牛车上,把她们送回到小院,帮忙食材都搬到地窖里才回去。 …… 西北风,萧瑟,干冷。 梁朝的百姓便在这样的气氛中迎来了新朝的第一个除夕。 正值国丧,并无鞭炮红灯,也不能贴对联,家家户户便把买鞭炮对联的钱用来添了几道菜。 虽不如往年热闹,却也不失年味。 …… 正月十五,上元节。 朝廷的新旨意传到了清庐县。 第一道旨意,定新年号为:弘宣。 第二道旨意,是对各地藩王和朝臣的一些调动和任命,新皇登基势必要分封和改制一批藩王,依照梁朝的祖制,只有皇帝的亲兄弟可以袭一字藩王。 新皇登基后,从前的一字藩王要增添一字,做二字藩王,相关的待遇也会有所调整。 圣旨洋洋洒洒一大段,被誊写成告示贴在县衙公示板上,吴蔚他们听到的已经是由他人复述来的版本,那人也只着重记住了与清庐县勉强有关的信息,那就是原燕王殿下,改封号为:“燕平王”,迁封地于徐州,府兵削减三千,其余尊荣不变。 皇二子,高衡,封为宜王,赐封地泰州。 也就是将从前燕王的封地改封给了高衡,朝廷上也出现了一些变动,上至中书六部,下至各个衙门都有变动,不过这显然与地方百姓无甚干系。 值得一提的有两件,原刑部尚书年事已高,新皇赐其告老还乡,由刑部侍郎萧盛接替刑部尚书的位置。 一时间,箫盛风头无两,成了梁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尚书,未至而立之年便官居人臣。 还有一件事是:明镜司彻底被“废除”从原来的皇权直属的有司衙门,变成了隶属于刑部的一个管理档案的小部门,明镜司剩下的官员,全部被编入刑部,明镜司旧址被改制后,换了匾额。 东方瑞,依旧是新朝的最高级别的通缉犯。
第119章 天公不美 时光如白驹过隙, 转眼便熬过了冬天。 得益于绣娘和吴蔚无私的帮助,李大姐一家时隔多年终于过上了一个没有挨饿受冻还吃上了好饭菜的一个年,李大姐家的三个女儿在家里休养了一冬天, 气色明显比吴蔚刚认识她们的时候好了不少, 这个新年三位姑娘都穿上了新衣裳。 柳二娘子和张水生的儿子,已经会爬了, 似乎精力也比一般同月份的孩子旺盛许多, 得专门有人看着,挡在床沿前的枕头根本阻碍不了小家伙探索的欲望。 经过一个冬天的调养,柳老夫人的腿疾去了大半, 先是丢了拐杖也能行走, 但是走不了多远, 逐渐可以走二里地也不会觉得痛。 这个冬天吴蔚和绣娘每十天就带柳老夫人到回春堂去针灸一次,顺便切脉, 调整方子,回家以后中药配合艾灸。开春时,柳老夫人的行动基本与常人无异, 只是在某些特定的天气下会出现关节酸痛的情况,对此回春堂的老先生说:老人家的病不是一日坐下的, 能调理成这种状态已经是晚辈尽心,老人配合的功劳,拔掉最后的病根儿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可能是三五年,也有可能只能维持现状。 在这个时代, 由于绝大多数人对女性经期的错误认识, 和错误的处理方式,导致大部分女性多少都有些“寒疾”年轻的时候可能表现为绣娘最开始时的痛经, 上了年纪后就会在身体的其他机能上反应出来,比如柳老夫人的腿疾。 好在绣娘是孝顺的,吴蔚是善良的,还有回春堂老先生的妙手回春,若是还把柳老夫人放在柳家不闻不问,用不了几年她大概就会瘫痪到床上,等着最后那一天。 柳老夫人虽然老实,少言,却并不糊涂,吴蔚的善心和绣娘的孝顺,她感受得到。柳老夫人身体渐好后,主动承担了家中许多家务,做饭打扫,挑水缝补,喂养院中的牲口,凡是她能做的,都会默默做好。 用无声的行动,表达着自己的谢意,且在吴蔚开朗性子的带动下,柳老夫人的话也比从前多了不少。 一开始是絮絮叨叨地讲述一些旧事,说了四遍她和柳老爷子成婚的过程后,终于有了新话题。 一日,吴蔚和绣娘正在后山菜园子里翻地,准备种下今年第一茬青菜。许是一个人在家寂寞,柳老夫人便也来到了后山,拿起铲子下到田里帮忙翻地。 “娘,就这么几拢田,我和蔚蔚一会儿就干完了,你到那边的木墩上去休息一会儿,要不就去吊床上躺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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