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名词已经形容出村子的荒落,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一个极度贫困的少数民族聚居地,年收入难以过万,缺电是常事。 “都是自己人!”向导是个男的,自称高布纳轧,不高大却粗壮,古铜色的皮肤,方脸立目,蓄着胡子,早春只穿着背心,左胳膊上纹着五颗黑痣一样的图案,东南西北各一颗,中间一颗。“这里,种‘棵子’,聊咋地!” 蜀渝一带的口音与云滇有些不同,池田靖听的费劲,不过看到男人胳膊上的纹身,她问道:“大哥道上的?” 男子的过于觑觎的目光顺着池田靖的脸移向她的视线所在地,咧嘴一笑:“不愧是人人称赞的婆娘——厉害!” 池田靖得到了答案,礼节性的笑笑,没再接话。 “尕垹村,康大当家选的地方。”眉泊坐在后座池田靖身边,汇报道,“后山连着大凉山东南面,隔着一条流就是云滇的山了,交通是不便了些,不过少有人交往,后面一个山头都可以做种植地。” 六缸越野在没有路的山里崎岖行驶,颠得人人屁股疼。 “不是陈村没了之后才想着选的吧?”池田靖一把扶住就要晃到自己身上的保镖,斜睨着眉泊,“计划多久了?” 眉泊不敢说谎:“据……据我所知,去年就有在筹办的信儿。” 池田靖面上没动,琥珀色的眼珠转到一旁的丛林间,却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愈发深邃阴冷。 池田靖:“所以厂子已经建起来了?” 眉泊:“嗯,今年算是收成了第一批原料,我们的人带着方子和技术进村,这算是头一次验货如何。” 坐在副驾驶的高布纳轧忽然说:“到了。” 众人往前方看去,山头向下,便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子,土坯房,木栏杆,人和牲畜压出来的土路,零零散散的跌坐在这个山谷中。 “建的太早了,厂子有些埋汰。”高布纳轧歉意的笑笑,一脚油门“轰”的下去,“几位当家先去我家里坐坐,我通知着人来见。” 村子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谷坐落,高布纳轧家在村子西南头,地势较高的一座独栋,一旁不过几步路的地方建着另一栋略小的类似仓库的矮楼。 高布纳轧和眉泊把人送到家,先去厂子通知接待着验货。 池田靖进了屋,家里的女人就把马奶茶和省耗牛肉端上来。她坐在铺着传统藏族毛毡的沙发上,看了看门框边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小孩,“新装修的?” 女人也是藏族,衣服破旧,顶着大肚子腼腆的笑笑,没说话。一旁当地的马仔解释着他家不会汉语,又对着女人说了几句,于是女人就乖乖的拎着两个一般大点的小孩子出去了。 “出了一批货,”当地的马仔笑得灿烂,“搞到钱了,高布大哥就修了修房子。” 这里像是仓库的会客厅,一般不算是“家里”。池田靖端起马奶茶:“那是他女人?” 马仔望着早就没有人影的门口方向,“不算,也就是给他家里做活的。” 池田靖没说什么,大致明白了,低头看了看手机:“你在这里坐着,我去验货。”她拍拍那人的肩,笑道,“村子也就这么大,不至于丢了。” * “老竹,”男人低声拿着广宁的方言说,“冇问题喔?” 女人五官凛厉,剑眉星目,一头狼尾散在颈间。极具年代感的花格子衬衫和俗到爆的金链子全靠这脸撑着,她微微蹙眉,用着同样不可察觉的声音回答:“唔要分心,醒定。” 李里里坐在任盛华身边,看着两脸凝重的前辈/领导,不禁咽了咽唾沫。另一个木凳子上坐着的妇人亦是难安,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留下来,气氛诡异而沉重。 “我、我男人很快回来,老板别急哈,”妇人忸怩开口,皱纹显得猥琐,“先、先喝喝茶……” 李里里撩了撩才做的泰迪卷长发,瞥到一副老板打扮的任盛华的眼色,会意的“哎呀”大叫一声:“我的香奶奶口红!不见了!” 妇人的注意立马集中在了这个打扮妖艳的小姑娘身上,死死的盯着;谁料任盛华一把把人揽住,邪魅一笑:“乖宝干嘛这么计较!丢了再买就是了!” “不要嘛不要嘛~”李里里做作的锤锤他,嗔道,“那是你送给人家的生日礼物啦,我一定要找回来~” 看样子坳不过她,任盛华无奈的别脸对旁边的竹昱:“你去找找。” 竹昱冷漠的眼眸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看到妇人没有在意,机械而尽职的站起身应声出去。 大白天的路上很少见到人,不过是一些孩童光着脚丫追逐着,争抢着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竹昱不动声色的往车边走,注意着周围的寂寥,低声朝着微型耳机汇报:“一队竹昱,听到请回答!” “——总部收到!”文景人的声音响起,“一队情况如何?” “一队暂无异常。”竹昱简明的回答,一边眼观八方,“接头嫌疑人并未现身,情况不定,无法判断是否——” 生音戛然截至,文景人呼吸一滞,对着对讲机吼道:“……竹昱?竹昱?!听到请回答!” 不过是一秒钟的停顿,对面很快回复:“——一队竹昱,暂时安全。” “@#%%&**!”文景人心跳跳在嗓子眼,咬牙骂道,“竹日立你丫的说话不要大喘气!!老子还不希望哪天殉职是他妈因为吓死的!” 竹昱收回一旁土坡树丛的视线,进而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一个单独的破败的小屋子。“没事。”她回答,观察一圈静步走过去,“刚刚正在观察,留神了。” “暴露了?” “没有,目前为止尚未。”竹昱一个立定跳高蹦上土坡,特意绕到房子背后,听见了流水声。她压低眉眼,俯身静步靠进,一面谨慎观察着周围,伸手轻轻撩开塑料布,里面赫然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器械。 玻璃锥杯、萃取、提纯仪器,大捆大捆的荨麻草,还有那一股因为长期作业而腌入味的气味。污水正好可以顺着支流排进去,竹昱皱皱眉,这是直接污染上流水源了。 墨色的眼眸迸出些许掩不住的狠戾,竹昱按着耳侧,低声吩咐:“一组竹昱,找到毒枭窝点证据,呼叫二组三组,保持戒备,随时接应强攻。” 她像一匹进攻前的狼,神经紧绷却不动神色的退了回去,再三确认无误后原路回到造访的“乙方”家里。 * 其实竹昱的警惕没有问题,刚刚确实有人看见了她异常的举动,甚至观察了全程。 池田靖借着瘦小的体型优势,轻而易举的躲在一抱粗的树干后。如果竹昱再多疑一点点,凑过来两步仔细看上两眼,就会发现树根下杂草不太自然的抖动。 在看见那个人的脸的瞬间,池田靖就不知道该思考什么了。 她瘦了,这是池田靖的第一反应,一看就是没有好好吃饭。 竹昱本身就是高颧骨的骨相飒气,过于立体的颌面让人美得雌雄莫辨,一瘦下来脸颊都有些凹陷。头发也长了,池田靖有些出神,比个把月前见她的时候长了不少,估计是没剪。 看着她把警惕的目光从自己的方向转走,池田靖淡淡的在树后扯出一抹强笑,心说她有警觉性也不差,但是敌不过自己。 竹昱走了,池田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尕垹村,一个正在孕育罪恶的村庄,意外的再一次把两个人的命运扯在了一起。 她琥珀色的眼眸转了转,轻巧的掂着步子钻出来,突然一扭头,随着右手一甩,不知道谁家屋檐下挂着的鹦鹉凄叫一声,伴着殷红直直掉在地上。 * “Miebio。”池田靖跨进门槛,双手插兜,“高布呢?” “好像是村子里面出了什么事,他叫厂子里的带头的马仔过来接我们看,他要过去处理一下。”眉泊说道,给她递了支烟,“让我们先坐坐。” “出事?”池田靖坐下,叼着烟,一边拿着绷带活动着手腕,“怎么说?” “刚刚一个男的过来说了些,”眉泊说,“西南头的有家难缠的客户,说一定要见当家,所以就——” 池田靖听着,心里刚刚有了猜测,就被身后“哐当”踹门声打断。只见那个在车上一同迎接自己和眉泊的当地马仔神色慌张,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眉泊心料不好,看向池田靖;后者一皱眉:“怎么?” “当家……”不过是年轻气盛,小孩子没见过世面,“高布大哥说村子里进了条子——” 这话大喘气,把眉泊吓得不轻,“——不多,他过去解决一下,叫我过来把这几个‘蛇头’叫过去。” 马仔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几个粗壮保镖,后者会意的横着脸走出去,“剩下带回去的货要晚些时候装。” 池田靖一脸平静,淡淡的挥挥手:“晓得轻重。” 一屋子人哄然散去,留着眉泊和池田靖两个人和身后类似小仓库一般滞留的、本来应该装货上路的原料。池田靖无聊的走过去,左手夹着烟,右手拿枪娴熟的挑开一个木箱子里的塑料泡沫板,白色晶体露了出来。 “你吸过么?”她俯身查货,唠到眉泊身上。 眉泊一挑眉,下意识直起了腰板:“吸过——一点儿,没上瘾,知道这狗日的玩意儿不好戒。” “唔,”池田靖闻言笑道,“能戒下来,那就是‘黑疙瘩’呗!”她把木盖子盖上,露出两颗虎牙,点点腿边的箱子,“要是这玩意儿,一撮就够你玩儿的了。” 眉泊应付的笑着。 小仓库搁在“丫”字形山谷沟里,大部分村屋不在这附近,还算隐蔽。池田靖朝着东面侧了侧,忽然开口:“闻到了吗?” 眉泊不明所以:“啊?” “血味儿。”池田靖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天生的笑唇在一双桃花眼下显得更加病艳,把眉泊看的一寒颤。她瞥了眼几大箱子东西,“给你10分钟时间,把货搬上车。” 眉泊明白她的用意,有些嚅嗫:“这……” “不明白?”池田靖敛了笑,那张脸虽亲近可人却有了笑里藏刀的威严,“要不我现在崩了你,还是再拖半小时等着条子崩了你?” 眉泊不敢再说什么,池田靖也不啰嗦,压上枪抬脚出了门。 * 15分钟前。 “找到了。”竹昱捏着口红进来,就看见坐的端正的高布纳轧,接上男人的眼神,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无声的压迫。 “老板,这是我男人,”妇人擦擦汗,绞着手,还没再说什么就被高布挥手打断,大喝着他们听不懂的藏语。妇人脸色一囧,尴尬的从后门走出去。 三人的耳机里是余阎带队的二组和三组武装刑警报告已就位的信息。 “——二组在大凉山北面,于一组北向12点钟方向。”耳机里郭湓对着麦紧声说,“二组已封锁东西两端村落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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