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没人应和,无比的安静,再无往日的嘻嘻哈哈,除了恣意。 “是,大人!” “回家吧。” 全员依令退下,恣意也准备离开,秦破道突然出声:“到那边,替我跟黄亦问个好,顺便让他穿多点衣服,吃多点肉才能长身体,别再挑食。” 恣意带了些哭意,可依旧大声回应秦破道:“是,大人!” “恣意,以后要三思而后行,毕竟明箭易挡暗箭难防。” “是,大人!” 秦破道走上前,将桌上的一盘鸡腿递过去:“再不吃,鸡腿该凉了。” 恣意,恣意,秦破道给他起这个名本想他恣意妄为,而恣意确实也活出了自我,面对人生常常抱着快意恩仇的姿态。 虽然他后来回去了他父亲的家族里,认祖归宗,可他名字仍为恣意,宁死不改,说是要铭记秦破道对他的救命之恩。 对世家大族来说,这种行为算得上出格了。 “走吧。” 恣意跪下磕了三响头,磕完直接起身离开。 滚滚红尘中,经山水一别,谁会忆往昔? ----
第67章 这是林守被剥夺公主身份的第四年,她已经习惯了在边境的生活,这里的百姓都尊称她为林掌柜,确实如齐承恩所言,这里比宫中,相对来说少了很多拘束和顾忌,她能在这里更能切实救济百姓,不用隐藏身份。 要说生活真波澜不惊,那这话倒假得很。 被废的前两年春天,她在宫里的耳目传信过来,说父皇突然暴毙宫里,专属皇帝暗卫的尸体更是遍地都是,连元尚书、林尚书也死在里面。 没过多久,林朝二皇子被万太傅万家人带头,笼络群臣,成功登上皇帝的宝座。 不少传言说是二皇子布局刺杀的父皇,因为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废除监察部。但旨令一出,就得到朝廷上下支持,他们实在苦监察部已久,就这样,夏天来临前,正式废了监察部。 林守看着黄亦军队里的监察部人员,心里五味杂陈,人员齐齐整整的,附近的营地更是挤满了他们的家人,这算不算... 一朝天子,一朝臣。 父皇陨落,秦破道失势,估计他被关押在某处吧,怪不得她派过去的死士,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四年就这么过去了,监察部的人也在这里待了两年。 林守时不时来空地祭奠家人,为他们的下一辈子祈福,顺便烧些祭品,免得他们在地下缺些什么,只是,过去那么多年,他们竟一个人都没有来梦里找过她。 无数个夜晚里,倒是有一晚很是奇怪,她远远地看见秦破道,但秦破道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看她看了很久。 一点都不像,秦破道惯常的作风。 梦醒之后,她的心却很痛很痛,辗转反侧也无法再入眠,等天亮特意去找郎中诊脉,可她的心根本没问题,只能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林守默默猜想,她应该离疯癫不远了,她怎么能为一个灭了自己家族的仇人心痛。 为了收拾不该有的心情,林守更加不分昼夜,处理商务事,全然不顾别人的劝阻,加速消耗自己心血,好让边境的百姓生活过得更好。 只是四年过去了,监察部的人在黄亦和恣意掌管下,仿佛要世世代代驻扎边境了,从不提要离开一事。 偶尔路过他们的营地,都会得到他们仇恨的注视,这种眼神,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情绪。 若只有百姓的崇拜与歌颂,反让她活得不踏实,唯有憎恨,才能让她有活着的感觉。当憎恨的对象消失,心就跌入深不可测的海底,唯有虚无常伴在身。 除了黄亦,时不时会与她有些许联系,她有困难黄亦也会帮助,从不提回报,自然,她也给了黄亦军队很多补给,渡过了很多难过的关卡。 “噗。” 齐承恩掀开帘子,将一份早餐放在林守的桌面上。 “以你这样的状态,我怎么安心上战线前沿。” 林守放下毛笔,轻笑:“我没事。” “怎么没事,你看你现在瘦得跟白骨精一般,没甚区别!” 齐承恩先斩后奏,直接盖上账本,把早餐推到林守面前,然后坐下来逼视她:“我看着你吃,吃完我就走了。” 会心一笑,终于肯吃了。 齐承恩似乎有话要说,却犹豫不决,林守见他异常,不由得抬头询问:“承恩,可是遇上困难了?” “没...” “那你,纠结什么呢?” 齐承恩深吸一口气,还是把话说出口:“你的家人,正在外面等你。” 勺子掉在地上,洒了一地粥水。 林守很镇定地向齐承恩,再做一次确认:“你说,谁在外面?” 时间仿佛停滞了,不大不小的声音像是雷霆,炸响她的耳朵。 “他们,全都平安无事。” 林守僵硬地转动脖子,眼眸略带些惊恐,她不是没幻想过自己的家人平安无恙,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可曾经行刑的模样,却又无比真实,让她不得不相信自己亲人真的逝世了。 真的是假的,假的是真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家人无事本该喜庆的,林守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四年了,这四年里她依靠着对黎民照拂和对秦破道的憎恨才活着,没有告别人间。 现在,却告诉她,她恨的人根本没有伤害家人,甚至让她的家人平安无事与她团聚。 林守话语中多了些颤抖:“她呢?” 齐承恩自是知道林守口中的她指谁,只是,他也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所以齐承恩摇了摇头。 “不知。” 长久以来,支撑她的信念全然崩塌,曾经的承诺,秦破道做到了,真的保护了她家人平安无事,那她为什么不说呢? 秦破道屡次挑衅她,不断引起她的仇恨,是为了什么... 之前的复仇,又算什么呢? 被她刺杀与暗算,肯定很疼..她到底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神出鬼没的她,到底在哪? 说好的,她要告诉自己去了哪里的.... 林守不知道齐承恩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她的家人与仆从什么时候进来围绕着她的,更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中虚度了多少天。 直至,她看到床头放着的信封。 她,打开了。 只有一份和离书,一份已经画押签字的和离书,就差她自己的画押签字,直接拿去官府认证,她们就真的彻底和离了,再无关系。 底下还有一张信纸,硕大的纸面,却寥寥几笔,竟多一些字也不曾有。 【寒山淋雪盼无畏,今生别离断尘缘。】 【终有赤日替有悔,望余生安康顺遂。】 平日一目十行的人,现在看得无比缓慢,跟不识字的人一般,要一字,一字地看。 她的疑问,通通在诗词里得到了解答,到了最后一步,秦破道还在为她考虑。竟是要自己为箭靶,断去了她的后顾之忧,促她成长,引领她实现理想。 往日的点点滴滴浮现出来,怪不得,只有秦破道曾出现在她的梦里... 等等! 林守慌了,连忙拽着信纸,跑下床去找她的亲人。 “姥爷,安晏她到底在哪?!” 宁姥爷愧疚地侧头,不敢与林守对视:“她...” “说啊?!” 宁平世替宁姥爷说出来,却略带斥责的意思:“我们受刑后,醒来就在一处府邸里,被重兵严加看管。生活一段时间后,突然来了个影卫。” “他说,我们安心待够四年后,他们会护送我们到你身边,未到时间之前,但凡我们敢逃跑就将我们杀害甚至会牵连你,为了性命,我们不得不忍着性子待够了四年。” “那个秦破道,就一疯子,无缘无故关押我们四年!” 疯子... 林守抬起眼眸,舅舅这般说,那他们也不知道秦破道在哪了,或许,找墨深将军才知道了。 她的心里,隐隐猜到了些东西,可她不愿承认,寄希望于墨深那里,无比期冀能得到不一样的答复。 “墨将军,可知秦破道在哪里?” 墨深对林守的到来并不意外,慢悠悠放下军册,意味不明地反问林守:“那你觉得,她会在哪里?” “在..宫里....” 墨深拉开桌底的暗格,将一小信条放在台面。 “打开看看。” 林守颤着手,打开了已经泛黄的纸条。 【秦三人,碎尸,宫犬分食殆尽】 描述的情况,与那场梦如出一辙,噩梦终一一实现。 墨深见林守哀伤,于心不忍,叹了一声。 “留你在我军营,除了你的才能惊艳我,还有一层关系,那便是秦破道推荐你过来,她希望我能在你羽翼未丰时护佑几年,代价便是她帮我杀了你父皇,虽然这也是她想做的。” 林守听完墨深的话,魂不守舍回到了自己住处,捏着纸条发呆。原来,不是她不想过来,不是她不想说话,是她做不到啊.... “安晏...” “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空荡荡的房间,飘荡她的哀求,那哀求一遍遍质问着她,为何只看到表象,为何不敢深究表象下的真相,宁府抄家一事,若不是父皇的指使哪里会这样.... 一贯顾忌她的人,又怎么会做出.... 林守耳朵忽然响起,很轻很轻地呢喃,“我不爱你。”,眷恋中带着一丝愁苦,似乎在为今日的离别,画上最后一笔。 “安晏,是我错了....” 不知过去多少天,边境外边传来消息,说是林朝长公主被捕,北齐国那边要拿长公主做人质,要林朝给出同等价位的条件来置换。 林守心不在焉地坐在椅子上,这是北齐国第三次不准时来人了,北齐国又说要与他们谈判,前面两次却不派人来,让他们空等好几天。 “来了!!” 一群高大又身穿盔甲的将领,提前撩开帐帘,然后站成两排,恭候着谁来,林守不在意这些无谓的排场,她只想要快点谈判好,好让皇姐快点回来。 那般养尊处优的人,怎么能习惯俘虏的待遇。 “恭迎圣上!!” 跟那些将领那般高大,却不壮硕,颇有小白脸风姿,唯一吸引人的是那人脸上,戴着一张獠牙鬼脸的面具,只漏个眼睛出来观察。 不曾出声,却轻易地令在座的人心生寒意。 比起这个,他们更在乎的是将领口中的称呼,圣上,难道....面前之人便是北齐国的新皇帝? 面具人坐在椅子上,先是扫视了周围一圈,手指轻扣桌面几下,依旧默不作声。 看的时间很短,可林守觉得面具人额外看了自己头发好几眼,那人移走目光时,她能感觉自己的心里一阵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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