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还有车一停下就把东西从窗户里扔进去占座的经典案例,常盼站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 宋香萍似乎很习惯这样的事情,车门一开就跟着一帮老头老太太挤进去了。 乱七八糟的方言夹杂着谁家菜篮子被踩到的凄厉叫喊声,常盼在这场别开生面的挤车情形里愣是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游叹了口气,她等一伙人都差不多上去了才拉着常盼上车,“站一站好了,一车都是老人。” 即便是站着,也特挤。 两个老太婆聊天就够吵的,更别提一车的老头老太太,还时不时咳个痰,那声儿让常盼觉得毛骨悚然。 宋香萍居然还在一大片老人里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功的占了个位置。 常盼真觉得没眼看,最后把耳机戴上,打算清净会儿。 这一个小时非常难熬,转弯的时候常盼被挤得尖叫,要么不是撞到玻璃就是耳机滑落下来,最后她的耳机被人拿走了。 常盼抬头一看,方游把她的耳机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放我这吧,别听了,前边的路更抖。” “抓着我。” 方游一手抓着扶手,一手去搂住常盼的肩膀。 常盼侧眼看去,方游拎着礼品盒的手被勒出了一条条红印,可她似乎浑然不觉,依旧攥的紧紧的。 常盼从她手里夺过了那礼品盒,在方游惊讶的眼神中,低声说:“我来。” 这条路虽然颠簸,两边的风景倒是实打实的好。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也很大,车窗上看出去,还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 换做以前,常盼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过这样的日子,挤车在她过去的生活里从未经历过,即便是出去玩儿,也是一帮人打车,打不到就打专车。 她突然发现,好像过去很久了。 这个时候她依靠着的人很瘦,但充满可靠的味道。 常盼抬眼,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方游察觉了她的目光,问:“怎么了?” 常盼想了想,说:“为什么给我那么大的红包?” 刚才常盼想到当初有人上门讨债,自己给了几千块。 而方游给的红包,正好比那个数目多一千。 这一刻常盼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些倔强。 一句话像是质问,而被她质问的那个人,在她的目光下依旧淡然,说:“你们小孩都不喜欢大个儿红包么?” 方游又试图绕过这个话题了。 她总是这样,在关键的时刻总是得另寻一个方案,从不正面回答。 “那给我那种东西干嘛?” 常盼换了个问题。 “平安扣,保平安啊。” 方游笑了笑。 常盼仰头看她,试图在这张无懈可击的脸上找出其他的情绪,一丁点也好。 可惜她看着的这个人盔甲万千,无所畏惧。 常盼低下头,攥紧了礼品盒的带子,有点烦躁。 颠簸了一路,头昏脑涨持续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才到了终点。 下车后,常盼甚至有种走几步就会晕倒的感觉,方游拉着她,生怕常盼下一刻就闭眼了。 宋香萍一路上跟车上的老头老太太聊着聊那,也不晕车,下车的时候精神抖擞,活像喝了什么神仙水。 村子不大,几幢自建房在低矮的泥土房里显得格外扎眼,活像一张张狗皮膏药。 路上老有成群结队的小孩,一会摔个炮仗,一会追着狗跑的。 宋香萍的状态很好,像是一个新年,把她之前的灰败都一扫而空了,剩下都是一种由内而发的喜悦。 或许是找到了亲生女儿,把她之前受的苦都给抹掉了,剩下的都是一种趾高气扬的得意。 虽然这对别人来说,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常盼亲外婆家离村口不远,还没走近,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人声。 宋香萍率先走进去,院子里打牌的、洗菜的、闲聊的都有,瓜子壳果皮落了一地,还有小孩的打闹声,常盼才刚进屋,就觉得头更疼了。 紧接着迎来的是各种人的打量。 那种打量不太舒服,常盼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厅堂里冲出来的老太太抱了个满怀,老太太后面跟着的是哭唧唧的宋香萍还有各色三姑六婆。 “妈您慢点,别把人孩子吓着了。” “这就是大姐的亲女儿,果然亲的就不一样,还蛮像的。” “带来的哪里跟亲生的一样啊,方游虽然是懂事儿,但总没亲的贴心吧……” “你也别哭了正月初一哭什么哭……” …… 常盼挣开了老太太的带着油烟味的怀抱。 对方还穿着围裙,估计是从厨房冲出来的,四周的人都齐刷刷的看着这里,都对这位家里大姐刚找回的女儿很感兴趣。 可旁人低语其实听起来也不太友好,常盼回头看去,方游像是没听见那些话似的,又像是习惯了,站在院子的篱笆下,正盯着一只猫出神。 这边是颇有些戏剧化的认亲现场。 而那边,她的姐姐,形单影只,看上去潇洒又寂寥。 常盼一瞬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喊她。 院外是铺了一地的鞭炮纸。 可这种不是特别艳的红色,又有点像谁泼了一盆狗血在上头,蜿蜒的红色鞭炮纸被微风吹拂下打了个滚,最后在一边的污水谭里滚了两圈,脏的不像话。 像是给这个新年的头一天,添了不太吉利的一笔。 常盼眼皮直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32章 亲外婆家是一栋二层的泥土房,二层空着,长满灰尘不说,还破破烂烂的,跟一楼用水泥翻新过的模样大相径庭。 常盼摆脱不了被宋香萍拽着认亲戚,一圈转下来常盼根本没记住谁是谁,感觉全世界的中年人都长了同一张脸。 更别提这帮人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半天听不懂在说什么。 方言就更别提了,她端着一张吊丧似的脸,在宋香萍兴致勃勃的介绍之后迅速的上了楼。 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二楼有个小台子,她就坐在窗边,盯着外面发呆。 从上面往下看,能看到下面打牌的人,吵吵嚷嚷的。 远处谁家冒出的炊烟,还有大白天里炸开的烟花,一听就那种便宜的细管,炸出的花也小小的。 方游上来的时候太阳都快彻底下山了。 她踏着木质的楼梯走到二楼,这一层只有一个房间,也因为无人居住而废弃了许久。 灰尘随着脚步飞扬着,中间堆着的杂物都散发出一股陈旧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曾散去。 女人绕过脚下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木板,对坐在窗台上的女孩说:“下去吃饭了。” 外面是最后一天最后的昏黄,方游看着常盼光下的剪影,静谧得和她本人的个性大相径庭。 常盼戴着耳机,还把外套的帽子盖在了头上,手放在曲着的一条腿上,像是睡着了。 小姑娘穿衣服不连拉链外头的风吹进来,看着都冷,方游正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常盼动了动。 女孩拉下帽子,耳机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挂到了脖子。 她打了个哈欠,然后侧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人。 楼台上脏乱脏乱的,脚踩上去都能掀起一阵灰尘。方游站在楼梯口,隔着一堆杂物,在暗下去的天光虚虚晃晃望过来。 离得有点远,常盼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她抓了抓头发,跳下台板向方游走去,一边问:“你下午去哪儿了?” 方游笑了笑,伸手去拍了拍常盼后背沾上的墙灰,“带那帮小孩去玩儿了。” “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儿吗?” 常盼点点头,又盯着对方的脸看,似乎要看出点不耐烦。 “还成吧,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方游拍了拍手上的灰,“下去吃饭吧,别让别人等着。” 常盼哦了一声,还没说点别的,就听到楼下好大动静,跟有人打架似的。 她和方游对视了一眼,方游倒是转身先下去了。 常盼一点也不想多管闲事。 她盯着方游匆匆而走的背影,回味了很久。 她总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对方游好像有点太关注了。 跟挪不开眼一样,挪开了,一个人待一下午,还是会是不是想到对方。 天黑了,常盼看着楼下的光透过木板的缝隙钻上来,突然笑了笑。 好像有答案了,这个答案又让她害怕。 不过没关系,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总不差这一刻的。 常盼才下楼,就看到方游搀着宋香萍进了房间,然后一个穿黑色皮衣男人也进了去。 围观的亲戚们转头看到常盼,又有点尴尬。 “叫她也进屋说去吧 。” “你说那个人正月里来做什么,十几年都不来一次,这会儿倒是来了,哎……” 常盼听的云里雾里,看着一帮人落座吃饭,最后还是她那位亲外婆拉住了她。 老人家看上去脸上都是深刻的皱纹,对常盼说:“屋里吧,你爸来了。” 常盼被推进屋里后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靠在门上,看着这个小房间里的人。 宋香萍坐在床沿,方游站在一边儿。 她们的对面,坐着那个穿着皮衣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四十出头,能看出年轻时皮相不错,一双狭长的眼,半眯着,嘴角勾起,看着就不太像个好人。 方游看着被推进门的常盼,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这个情况。 陈民的突然造访,像是平地一声雷,不仅炸得她头昏眼花,更别提宋香萍了。 这个宋香萍一辈子记恨无比的男人,走的时候带走了她的所有,回来的时候拎着大包小包客气无比。 常盼问:“这谁啊?” 刚才亲外婆的话让她有点奇怪,现在看清这个人的脸,她倒是不奇怪了。 宋香萍没吭声。 一直笑着的男人在听到常盼的话笑得更开心了。 他打量着这个倚着门的姑娘,越看越觉得跟自己像,如果是个男孩,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是我亲闺女,我还能是你谁?” 他说话有种油腔滑调的感觉。 常盼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烦,“我哪来的爹,我可没这种东西。” 以前常盼想过亲爸爸是什么样子,反正总不是常金文那种模样。 时间一长,也没无所谓了。 常盼说话夹枪带棍才是常态,现在随意倚着门板,更是轻蔑。 但在陈民眼里,这种脾气反而跟年轻的自己重叠了。 他盯着常盼,头一次渴望起血缘上的亲情来。 这个多年前由他自己迂回送走的孩子,在那户人家的抚养下也长大成人。 他用那笔领养钱拿去还赌债,剩下的钱拿去投资,没想到走了大运,赚了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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